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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一)

      医院的工作还是一样的忙,病患多如牛毛,每天都有新面孔来报到。

      这个世界的人是那么的多,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等等。

      这个世界的医院也是那么多,各个国家的各个城市里大小医院孑然而立。

      这个世界的病患还是那么多,几乎每家知名医院门前,都可见倒卖挂号票的小贩。

      最可悲的是,这个世界的各种疾病更是那么多,小病有肠炎、胃炎、肾结石、坐骨神经痛等等。大病有急性贫血症、白血病、血友病、恶性肿瘤……

      如果在这四样关系中,能把人类患病的种类多样性减少到一半,我觉得所有活在这个世界的人都将会好过点。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马季说的那句话,他告诉我:展明不是好人。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呢?马季不会无缘无故乱说话,我突然有些害怕起来,我害怕,他说的是真的。没等我弄明白这件事,又一件让我烦心的事出现了。

      Liam送我的菲林相机不见了!我几乎翻遍了所有我能找的地方,没有,统统都没有。我很心焦,这是Liam临终时送我的礼物,我竟然给弄丢了。

      我记得那一晚我约了展明去海边看夕阳,我还拿着相机拍照来着,回去的时候我不知怎么回事头晕起来,后来就睡着了,再后来我醒了就在马季的计程车上,对了!我是不是把相机落在计程车上了?

      我赶忙给马季打电话,问他看没看到他的车上有我的相机,马季给我的答案却让我大失所望,他说车上什么都没有。

      计程车上没有,我想再去那天的海边看看,或许是我不小心遗失在海边了,我抱着这样的心态又赶忙叫马季来拉我去海边,我绕着海边找了一圈又一圈,没有,还是没有,我不死心的继续找。

      马季见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十分不解,“芷若,这部相机对你很重要吗?”

      我的目光沿着海边慢慢搜寻着,一面低低的回答他,“很重要!非常重要!我一定要找到它……”

      马季见我如此坚持,也不再说话了,他默默地陪着我一起寻找着相机。这一找,就是好几个小时,一开始我只是细细的在海边的沙地上看,到后来我直接用手刨,我想相机可能被海浪冲到泥沙里面去,所以我看不见了……

      临近中午,头顶的太阳越加毒辣。我被晒得直冒汗,心底却越来越凉。

      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我看着自己刨泥沙刨的满是泥污的双手,膝盖一软跪在了海边的沙地上。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悲伤,我感觉自己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就像回到Liam刚去世的时候。

      那是我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一种绝望而无力的心情。

      Liam送我的相机,就像Liam的生命一样,无论我如何努力的挽留,都留不住了,永远都找不回来了。我的心又酸又痛,眼泪凝聚在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别哭……芷若,找不到可以再买新的。”马季看见我哭了,手忙脚乱的从车里拿出纸巾递给我,让我擦眼泪。

      我没有接,我边哭边说,“那是Liam生前最后送给我的礼物,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我不该把它弄丢了,Liam,对不起……”

      我越哭越伤心,眼泪成串的滴落到地上的泥沙里,马季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我,急的直抓头发,他忽然‘噢’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芷若,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们车队的主管给我打过电话,他说我昨天交车给他的时候,车上落了一部相机,很可能就是Liam送给你的那个!”

      我倏的止住了哭,泪眼朦胧的转头望他,声音有止不住的欣喜,“真的吗?”

      他立马回道,“真的!”

      马季手里还拿着纸巾,他看我脸上还有泪珠尚未滴落,想给我擦掉却又不敢,我望着他满脸纠结的样子,瞬间破涕为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记性不好,不小心忘了……”

      不小心忘了,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可是马季,你的表情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像受气的小媳妇,我抿着嘴,有些好笑又好气的望着他。

      (二)

      马季说相机迟两天就会给我,他说那个车队的主管拿了我的相机去郊游拍照了,为此他和我说了很多句对不起,还一个劲的保证一定不会弄坏。

      我表示没关系的,只要最后还给我就ok了。

      “你个死警察,等我出了院一定要你好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只是吸毒外加贩毒而已,又不是杀了你女朋友,你他妈像条疯狗似的打断我两根肋骨……”

      “我在心里骂你老母你敢情能听见啊?你个疯子……疯子!……住了五六天院,床费药费那么贵,我快没钱了啊!呜呜……我出院睡大街也一定不放过你!……呜呜。”

      断断续续的咒骂从病房门口的缝隙里传出来,面色苍白的男子倚在病床上捂着他的胸口呲牙咧嘴面目狰狞的唔咽着,查房护士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小声嘟囔,“活该被打……”

      我站在病房外和某个外科主任医师商讨病例,余光一瞥,看到了这一幕。

      作为一个思想十分纯正的女医生,我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一批自甘堕落的群体。

      同样是人,同样有手有脚,为什么非要去吸毒贩毒?为什么要去选择这样一条充满黑暗的路?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人生经历不同的关系?所以思想性格行为都有很大的差别,所以,最后给自己选择的要走的路也不同?

      我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人生百态。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但无论有多么的不同,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归途,都是会死。

      殊途同归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郭永城的葬礼到了,展明在告别室里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灵堂,我向医院请了一天的假,一大早就去花店买了一束祭奠去世之人用的白色花束。

      我穿着一身黑衣,连鞋都换成了黑色,生怕对先人不敬。我拿着花束从花店走出来,马季已经驱车过来接我了,他拿着一个很眼熟的相机,笑意融融的告诉我,“主管郊游完毕,你的相机已经拿回来了。”

      我一听,连忙高兴的接过,欣喜的看了又看。

      为何触感有些陌生呢?我抚摸着手里的相机,感觉很有违和感,相机黑色外套上早先刻着的Liam的名字也没了,…这部相机不是Liam的!我一阵怔愣,忽然就明白了。

      我抬头望着正傻傻微笑着看着我的马季,内心十分感慨,“走吧。”

      “去哪?”他问。

      “展明的父亲今天办葬礼,我要去祭奠。”我回。

      然后他的笑容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很浓重的担心,他一双浓眉皱了起来,“芷若!”没等他说完,我就快速的接上话,“你又想告诉我展明不是好人?”

      “……”马季瞬间无声了,只是眼神很委屈的望着我,他在控诉我对他的不信任,他有些伤心。

      望着他委屈的眼神,我感觉心里十分不好受,我叹口气,“就算展明是坏人……我去祭奠他父亲,他总不至于会害我吧。”

      “更何况……”我唇边撤出一个调皮的笑意,挑着眉头望着他,“我还有你保护我,我怕什么呢?”

      马季怔怔的望着我,似乎从没见过我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我笑着推搡他,“好了好了,上车吧,送我去目的地。”

      就这样,马季乖乖的送我去找展明了。只不过,我坐在他的车里面,听到了如下对话:

      “石敢当,这几天你一直盯着郭展明,查出什么了吗?”

      “本尊什么都没查到,他的魔气上次被芷若大夫的灵气净化掉了,已经很淡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拜托你说话不要留一半!我很着急的!”

      “小马你这两天心情太过急躁,这样不好…本尊想说,郭展明在他的一个女性朋友家种了一盆鼠尾草,那盆鼠尾草……好像有些奇怪。”

      “你觉得奇怪的东西那就一定有问题了,一定要盯死他!不可以让他再伤害芷若!”

      “据本尊观察,芷若大夫的灵气已经恢复了,她应该和本尊一样,晒晒太阳就好了……其实郭展明也并没有伤害她,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管怎样,总之郭展明不是好人就对了。我前两天还看见郭展明父亲的鬼魂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死不瞑目的拿着刀片乱划……”

      我听的眉心一跳,心内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忽然有些呼吸困难。

      车内一人一鬼压低声音的对话还在继续:

      “小马,等你找到足够证据再告诉芷若大夫吧,你这么空口白牙的说郭展明不是好人,她是不会信你的,芷若大夫没有天眼,看不见你说的鬼魂。”

      “我知道了……”马季的声音蔫蔫的,“石敢当,你说芷若周身的灵气可以让她通灵,可以听到你的声音,那她现在灵气恢复了,是不是就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了?”

      “本尊也不知道芷若大夫还能不能听的见……你要是想用本尊的声音来证明你说的是对的,小马,你就枉费心机了。依本尊看,芷若大夫早已对郭展明情根深种……她就算听得见,也会假装听不见。”

      “不会的!”马季立刻反驳,“芷若分得清是非黑白!”他不安的眼神从后视镜里朝我望过来,我脸色十分难看的回避了他的眼神,转头望向车窗外。

      (三)

      远远的就望见了站在灵堂楼下的展明,他一身黑衣,面容肃静而哀伤,看见是马季载我来,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剑拔弩张,只是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我们上去吧。”我轻轻道。

      展明神色郁郁的点头,看得出他很是为他去世的父亲而悲伤。

      我心想,马季一定是弄错了!展明都可以为从小对他又打又骂的父亲操办后事,而且还是个好警察,又怎么会是坏人?

      “芷若,你的相机?”展明看见我手中拿着的相机,眉宇间很是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来祭拜他父亲还要拿个相机。

      我低头看了看相机,又回头看了眼坐在车里目送我走远的马季,低低说,“之前我的相机丢了,马季今天刚帮我找回来。”

      展明淡淡‘哦’了一声,他周身的温度有些变得冷凝起来,我的头忽然晕了一下,身后马季突然大声喊我,“芷若!”

      我扶着晕晕的脑袋,不明所以的回头,马季从车上下来,快速跑到我身边,他抿着唇角,担忧的问我,“你刚才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脸色一僵,下意识的说了谎,“我很好,没有不舒服。”实际上,我却是越来越晕了,就像有个小型漩涡在不断的吸收我周围的空气。

      “小马,芷若大夫在说谎。”车里那只叫石敢当的鬼,也跟了下来,他清润温雅的声音在我耳边忽远忽近的,就像是受到干扰的电磁波。

      马季听了它的话,望向我的眼神越加担忧。

      展明面色冷凝的盯着马季,“芷若在我身边很好,你该回去拉客了……”他语气讥讽,“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这番话听在我耳里,分外刻薄。

      马季瞬间被激怒,“你!……”他刚想发火,我忍着头晕连忙替展明解释,“马季,我朋友父亲刚去世,他心情不好,你别怪他。”我面带恳切的望着他,希望这场架不要吵起来。

      他强收敛了怒气,瞪着展明说,“郭Sir,你父亲今天头七,我来祭拜一下,免得他做鬼死不瞑目找我算账……”

      展明面色猛然僵了一下,他看马季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

      灵堂内,郭永城的黑白照片挂在正中间,下面是一张蒙着白布的长桌,上面放着白色的花篮和祭品,这层楼的空间是沉寂哀伤的,马季郑重的对着照片鞠了一躬。

      一进灵堂,我感觉头更加晕得厉害,眼前的事物都在小幅度旋转着。展明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可能还在为他的父亲过世而伤心,我强压下身体不适,安慰道,“别太难过了,你父亲去世前能够得到你的原谅已经很好了,他应该没有遗憾了。”

      展明凝望着灵堂正中间的黑白照片,神情露出一丝对生命流逝的无奈,他的声音也夹杂着一丝伤痛,“我爸走的时候是很安详的,他说能够得到我的谅解……”没等展明说完,马季就猛然打断,他愤然道,“够了!!”

      我此时已经实在忍受不了那种眩晕之感,扶着灵堂两旁的椅子,直接趴在了椅背上。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是展明的声音。

      “你别靠近芷若!”马季大喊。

      耳边模糊的听到有个声音在说,“芷若大夫,你快离开这里!!”我下意识的遵循着这个声音,从椅子上踉踉跄跄的起身,几乎是步履虚浮的逃出了这个灵堂……

      说来也奇怪,离开了灵堂,我在楼道的一个角落里歇息了几分钟,身体那种强烈的眩晕感马上就减轻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马季从灵堂出来,在楼道里找到了我,他扶着我离开了这里,等我们走到了楼下,我才反应过来问,“展明呢?”

      马季听我这么问,闷闷的看了我一眼,“他还在灵堂。”

      我感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不能把展明一个人扔在那不管,便说,“我要回去。”

      马季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他望向我的眼神闪着难以名状的酸楚,我接着说,“展明是我朋友……”

      “他是你朋友,我也是你朋友。”马季忽然道。

      我神情一怔,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送你回家。”马季声音低低的,他的眼睛里有浓浓的失落,他扶着我,坐上了他的计程车。

      车子启动,我望着车外不断倒退的景色,眼前闪过小时候的一幅场景,年仅九岁的展明神情落寞的盯着渐渐走远的计程车,小小的身影孤单站在楼下,一动不动,良久良久。

      我紧抿着唇,闭着眼睛很痛苦的在挣扎,不可以,不可以……我真的不可以再次把展明一个人孤零零的扔下了。

      “马季……”我轻轻说,“让我下车吧。”

      车子没有停。马季像似没有听到我的话,可后视镜里,他的眼神泛着湿意和哀伤,我知道他已经听到了。

      “我们还是不是朋友?”我问。

      他没有说话,我继续说,“如果我们是朋友,你就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子一下子停住了。

      车内静悄悄的,马季的声音异常沉重,“芷若,你根本不了解郭展明是什么样的人。”

      是,我是不了解展明,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不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的可怜人。我只知道,他从小缺失父爱母爱。我只知道,自重逢以来,他一直都对我很好。这就够了!

      我一只手拉开车门,刚要下车,马季从前方驾驶室探过身子,猛然拽住了我的手臂,他黑亮的眼睛恳求的望着我,“芷若,今晚八点,我在你的医院门口等你,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你。”他顿了一顿,“如果到时候你还坚持你的选择,我绝不拦你。”

      我神情恍惚的走回了那栋大厦,凉气幽深的楼道里,似乎有很多微弱的哭泣声,我在写着‘告别室B’的楼道房间牌子前停住脚步,门虚掩着,我看见了一地狼藉。

      供桌上的花篮、供品都被扫到了地上,就连灵堂正中央悬挂的郭永城的那副黑白照片,都被扔到了地上,四周裱的框架也被摔得四分五裂。

      展明坐在灵堂一旁的排椅上,背影十分阴郁。他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浑身都在紧绷着。虽然站在门外,可我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一股极其狰狞的压迫感,连带着空气都阴沉的可怕。

      我的头又开始眩晕起来,耳边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芷若大夫,你和郭展明不是同路人。快走吧,不要让小马担心……”

      忽略掉这个烦人的声音,我调整好杂乱的心绪,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展明……”我对着那个阴郁的背影轻轻喊道。

      在我话说出口的霎那,这个房间里充斥的满满的狰狞的压迫感突然不见了,我的头也不再眩晕。展明倏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看向我的神情是那么不可置信。

      他没有欣喜的向我走过来,而是站在那怔怔的望着我,然后唇边慢慢的凝起一个很辛涩的笑,“芷若…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我回答他,“我刚才头晕得厉害,只是出去透透气,现在已经好了。”

      他闻言,轻轻的哦了一声,“是这样啊。”我说,“要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和别人跑了吧……”我调皮的冲他眨眨眼,“我就算跑也要和你跑呀……”

      展明被我这番言论弄得失笑出声,神情一下子开朗起来,我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展明,你这一地狼藉是怎么弄的?”我微笑着问他。

      “嗯……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所以……”他面带窘迫的解释着。“所以你一生气,就给砸了?”我接着他的话道。

      “……”展明自知理亏,开始转移话题,“这房间确实有点乱,我收拾一下!”

      我抿着唇角看着他收拾供桌,捡拾地上的花篮,还有四处乱滚的供品。其中一个小桃子正好在我的脚边,我蹲身帮他捡,正好和他也来捡桃子的手重合到一起。

      我抬头望着展明,展明也抬头望着我,我们对视了三秒钟,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又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我帮你。”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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