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廿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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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第二日一早，顾沄托着下巴，满目兴味地问唐苏。
“后来，”唐苏苦着脸，“后来周师兄来啦。”
“他来凑什么热闹？”顾沄的神色分明嫌弃。
“那时正值晚饭时分，有不少人经过，周师兄大约也是路过就过来看看吧。” 唐苏叹着气，“然后，就麻烦了……”
一听“麻烦”二字，顾沄又有了兴致，忙追问道：“怎么了？”
唐苏抓抓脑袋，一脸沉痛地回忆起当时的事来：
且说周澈一个飞身过来，劈头盖脸地喝道：“姓赵的，你做什么？！”
赵浥既不把沈泓放在眼里，又岂会正眼看周澈。他连眼皮都没抬，只道：“滚开。”
周澈站定，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挽袖子一边道：“大师兄，你跟甜甜让一让，我今日定要教训这个姓赵的！”
唐苏一看，忙拦着周澈打圆场道：“周师兄，这里头有误会。”
“他那声‘滚开’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哪来的误会？”周澈推开唐苏，道，“甜甜你站远点，别伤着你。”
赵浥却是一脸不屑，他望着沈泓，道：“你们一起动手好了。”
不等沈泓回应，周澈拍着腿大笑出声，道：“等等，我听到什么？姓赵的，别告诉我你这是要跟大师兄动手？就凭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下，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赵浥这才露了愠色，狠狠瞪着周澈。
周澈自然不怕：“可笑死我了……哪里来的信心？”他笑着抬眸，就见这会儿功夫，已有不少同门聚了过来。他笑嘻嘻地走远几步，抬手道，“我看你呀，别好高骛远的，就这儿这些师兄弟们，随便哪一个，你能打赢我就服你。”
要说岫隐门弟子大都与赵浥不睦，虽不明就里，却自然而然地站在周澈一边。
赵浥的脸色愈发难看，怒气如紧绷的弓弦，只一触即发。
这时，沈泓的声音响起，道：“别起哄。这是我跟他的事。”言罢，他上前几步，隔开一众同门，与赵浥正面相对，“就按方才所说，十招之内你若能赢我，便可不参加武试。”
赵浥正要应答，不防周澈又抢了话头，道：“呵，原来是不想参加武试啊。怎么，怕通不过？”
高傲如赵浥，哪经得起这般贬低，沉声反驳道：“谁说我怕？”
周澈敛了笑容，亦肃然回应：“你既然不怕，就大大方方地参加武试，在擂台之上堂堂正正地赢。”
赵浥心觉不对，但话已出口，哪里能收回。他咬咬牙，道：“好，武试就武试。”他说罢，转而望向唐苏，道，“那就等结束了再去城里，晚了大不了住一夜。”
唐苏听了这话，也是纠结：“赵师兄，这……不太妥当吧？”她说着，下意识地看了沈泓一眼。
赵浥见状，冷笑了一声，斜觑着沈泓道：“岫隐门是什么天牢监狱，出入都要看人脸色？”
沈泓的神情亦是冷漠，只道：“岫隐门门规，弟子外出，当向掌门告假……”
沈泓话未说完，赵浥便打断道：“行了。唐师妹，我们去见掌门。”他上前一步，拉起唐苏就走。
惊愕之下，唐苏一时无措。突然，她的手被轻轻一挽，而后，拽曳的力道近乎固执，不容她再移动一步。她顺着那力道望去，正对上沈泓的眼睛。那眸中的晦暗阴沉，令她一阵胆怯，便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浥察觉，愤然转身。然而，看到沈泓的表情，他的一腔愠怒莫名地有些凝滞。迟疑片刻，他慢慢松开了手，低声道：“武试是吧……若我赢了，唐师妹就跟我进城。”说罢，拂袖离开。
见赵浥离开，沈泓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他眉眼一低，抽回了手去。
唐苏还怔着，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周澈热心，凑上来拍着胸向沈泓打包票：“大师兄你放心，不管武试他抽中谁做对手，咱们一定用尽全力赢他，断不能让他带走甜甜！”
唐苏觉得这话哪里不对，自己似乎处在一个相当微妙的立场上，但还不等她解释几句，周围的同门便纷纷应和周澈，顺道还安慰起她来。她怀着满心复杂望向了沈泓，他却只是蹙眉叹气，再没多说一句……
……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唐苏扼断回忆，怀着一如当时的复杂情绪，对顾沄道，“所以，我想来问问师姐，端阳武试的抽签到底是怎样的，确定赵师兄就一定会抽到大师兄嘛？”
顾沄刚想答她，却又想到什么，转而调侃道：“你这是担心赵浥输，还是担心赵浥赢啊？”
唐苏也是纠结，道：“也不为输赢。只是，弄成这样，我觉得我多少有点责任……”
顾沄一听，抬了手戳她脑袋：“有你什么事？赵浥和大师兄的比试是一早定好的，大师兄也是赢定了的，没什么好多想的。”
“可是……”唐苏的眉头都拧成了结。
顾沄看着她的反应，故意道：“也是，你是该担心的。武试本是点到为止，可这么一折腾，只怕就很难手下留情了。这次考的又是剑法，刀剑无眼啊，啧啧啧……”
唐苏被唬住了，努力思索了一番，问道：“师姐，有没有可能，那个，改一改抽签呢？”
顾沄拈了一缕发丝，道：“改了又如何？就赵浥这人缘，对上谁都是一样。”
唐苏本意是想把赵浥和沈泓两人岔开，倒没深想。如今听顾沄这么一说，再想早先周澈和一众同门的态度，她方才觉得不妙。她沉默片刻，吸了口气，认真道：“那，要不我来做赵师兄的对手？”
“哈？”顾沄也搞不懂这师妹清奇的思路了。
“师姐你看，如果是我的话，赵师兄一定不会下重手的对吧。而我又学艺不精，也不可能伤得到赵师兄。是不是就两全其美了？”唐苏笑道。
顾沄唇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长：“你这么做，就是故意让赵浥赢了？想跟他进城呀？”
唐苏想了想，认真道：“师姐指教我几招，我努力弄个平手什么的？”
顾沄眨了眨眼睛，挺直了身，道：“好，那我就再指教你一次。”
唐苏听罢，欢喜不已，连声道谢，却没注意顾沄眼底那一抹狡黠的光……
……
几日之后，端阳前夜。
借着月色，唐苏蹑手蹑脚地摸到大殿外，小心翼翼地探头瞧了一眼。
武试的准备早在半月前就开始了，广场上搭起了擂台，一应器具也已备齐。东西就摆在大殿内，待明日一早取用。自然，也包括那挂着名签的木架。
今年掌门改了规则，不再将抽签的结果提前告知弟子，只在武试当场宣布。掌门的意思，此举是为防止比试双方串通招式，但顾沄却说，主要是忌惮某些弟子知道了对手是谁后，特意去练些对方难以招架的套路，卯足劲儿把人撂倒什么的影响不好。唐苏隐约觉得这个场面听来甚是熟悉，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细节了。关键是，若是能悄悄调换名签，自然就能改变武试的对手。
她四下看了看，刚要进大殿，又想到什么，从怀里摸了块手巾出来蒙了面。一切妥当，她踮着脚溜进殿内，掏了火折子出来，细细看着木架上的名签。
名签皆是竹片所制，因只用一次，便省了火炙，留着竹青。名签上下成对，竹青朝外，看来一般无二，少不得一一翻看确认。唐苏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了写着赵浥的竹片，再看成对的另一片，果然是沈泓没错。她轻轻一哂，拿了沈泓的名签在手，再要找自己的，突然，一抹灯光移近，随之便是一声厉喝：“大胆！”
这个声音唐苏再熟悉不过，一时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但这会儿可不是害怕的时候，她稳住心神，熄了手中的火折，旋身躲到了木架后头。
沈泓提灯进门时，只见裙衫飘拂、倏忽隐匿。他举步追上，斥道：“出来！”
唐苏哪里有胆子出去，只努力盘算怎么才能脱身，无奈沈泓的脚步已近，令她再无思考的余裕。
不管了，拼一拼！
唐苏深深吐息，而后踏步转身，出手便是一招“燕穿云”。要说这一招，去年武试的时候是乱过沈泓身法的。然而，今日，他却不避反迎，一下擒住了她的手腕，更施力一拧，转眼间便将她反制。
唐苏叫苦不迭，还想垂死挣扎，却听他唤了一声：“唐苏。”
唐苏微惊，努力扭过头去：“这都认得出来？”
沈泓暗叹一声，松开了擒着她的手，蹙眉道：“大半夜不睡觉，又胡闹什么？”
既然被认了出来，蒙面也没什么意义了。唐苏揭了手巾，嘿嘿笑着，正想胡诌个理由。却不想，沈泓一眼看到了她手中捏着的名签，脸色转眼阴沉：“想作弊？”
唐苏忙摇头摆手，连声解释：“不是不是，我就看看我的对手是谁，就看看而已！”
沈泓叹口气，伸出手：“给我。”
唐苏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她垂了头，将名签颤颤递了过去。
沈泓接过，翻面一看，心绪便是一滞。
换他的名签，是不想他做赵浥的对手？是……担心赵浥会输？
那不受控制的焦躁又一次袭上心头，但他终是不露声色，更在唐苏抬头之际转过了身，若无其事地将名签挂回了木架上。
事已至此，换签是不可能了，唐苏满怀失落，也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这时，沈泓闷闷开了口，如自语般道：“端阳之日，杭州城内最是热闹……”
唐苏一时没明白他为什提起这个来，正寻思怎么接话，却听他问：“你想去？”
这一问，令唐苏怔了怔，而后，便不由自主地恼了。要说恼什么，唐苏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恼，原本的担心、失落皆被这心火吞灭，化了委屈不满。她看着沈泓的背影，道：“哦，我是挺想去的……”说罢，她又忍不住加上一句，“那大师兄你能不能故意输给赵师兄啊？”
这一下，换沈泓怔愣。
不自然的沉默盘桓在二人之间，令气氛莫名地有些压抑。
唐苏有些后悔，心想干脆走了算了，但沈泓的回答不期然地出了口，生硬且冷淡：
“不能。”
这两个字也不算什么意料之外，但唐苏却用了好一会儿才回出了一个“诶？”
“武试之约是赵浥自己定的，谁应承了？”沈泓转过身来，抱起双臂，眉头紧皱地望着她，数落道，“岫隐门也不是天牢监狱，你想外出就去找掌门告假。再者，平日里你三不五时偷跑进城，也没见有顾忌，怎么这次就非要我输？”
唐苏算是懵了，但终究不甘示弱，撇嘴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嘛，怎么还翻起旧账来了？”
沈泓冷哼一声，又道：“总之，你想去就去。但要我输，不可能。”
“我……”唐苏被呛住了，一时接不上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仓惶。沈泓察觉，抬头喝道：“站住！”
只听脚步兀得一顿，而后，徐旷笑嘻嘻地探头进来，道：“呀，大师兄，唐苏，你们在聊天啊。我路过而已，你们继续聊呗。”
“路过？”沈泓笑了笑，他揪起唐苏的后领，“提”着她走到门口，又沉声问徐旷道，“老实说吧，想换谁的名签？”
徐旷想了想，索性坦白道：“好，明人不说暗话。还请大师兄行个方便，我想与顾师姐过几招。”
“不行。”
说出这个回答的，却不是沈泓。
众人循声一望，就见顾沄摇着扇子款款走来。
“你又来做什么？”沈泓问道。
“我听说今夜有不少人偷偷来换名签，心想大师兄你肯定忙不过来，就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啰。”顾沄答得理直气壮，又瞅着唐苏，笑道，“哟，唐师妹你也在呀。”
唐苏扁着嘴，有苦难言。
沈泓叹了口气，道：“好了，都回房去。”
言罢，他一手拎着唐苏、一手拽起徐旷，举步就走。
顾沄执扇掩口，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
要说这一夜，唐苏郁闷得一晚没睡好。待到第二日武试，她缩在一片树荫下，抱着膝盖暗自嘀咕：
进城！武试完就进城！告三天三夜的假！包最好的客栈、叫最贵的酒菜、还请最红的戏班子！哼！看不起谁呢！
她正越想越气，忽听擂台上传来喊声：
“下一组，赵浥……”
唐苏一听，忙抬了头。
不对，关她什么事？她紧张个什么劲儿？？？
这么一想，她又把头埋回去，决计不闻不问。
“……对战——诶？”擂台上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迟疑着道，“顾沄？”
这个名字一出口，惊得唐苏又抬了头。
但见顾沄笑盈盈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轻巧地跃上擂台，斜觑着对面的赵浥，轻蔑道：“赵师弟呀，刀剑无眼，要是不巧伤到了你，我先赔个不是哟。”
话音落定，台下的同门皆都笑了起来，欢呼声与鼓掌声不绝于耳，气得赵浥脸色都白了。
唐苏挠挠脑袋，有点看不懂这个发展。
赵浥的对手为何会变成顾沄的？看顾沄的样子分明知情，难道是她动的手脚？什么时候？那沈泓的名签又换哪去了？
唐苏满心困惑，忍不住望向了擂台旁的名签架子。
这会儿众人都围在擂台边起哄，掌门和掌门夫人又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犯了难，正忧心忡忡地想对策，哪里还有闲心管旁事。唐苏想了想，起身悄悄地走到名签架前，偷偷翻看起来。
武试过半，名签找起来也容易不少，唐苏没多久就翻到了自己的。心上，忽然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她有些胆怯，犹豫着翻开了成对的那一片竹签——
沈泓。
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但也是瞬间，她又想到了一件令她笑不出来的事儿：
不好，她打不赢自家大师兄啊！
不然，趁这会儿没人发现，偷偷换了？
她暗暗对自己点了点头，刚要摘下名签。一只手却从她背后伸了过来，牢牢将名签摁住。
唐苏吓了一跳，扭头就对上了沈泓低垂的视线。
四目相接，她隐隐从他眼中识得笑意，无奈那笑意太浅太淡，终究让她不敢确信。
“又想作弊？”沈泓压低了声音，明知故问。
唐苏细品了一下他的语气，不是威胁、也不像斥责，倒有几分轻巧随意，那就……
“大师兄，你当作没看到好不好？”唐苏脸皮一厚，如此问道。
“不好。”沈泓的回答满是无情。
唐苏这会儿却是不怕了，她将脸皮又加厚几分，问：“那你故意输给我好不好？”
沈泓也是服了她。他垂眸一叹，道：“你哪次没赢？”
说罢，他松开了摁着名签的手，转身离开。
唐苏随他转身，勾起的嘴角再藏不住喜悦。她踮起脚，冲着他的背影喊：
“多谢师兄，师兄放心，这次我肯定不会把你撂倒哒！”
沈泓闻言，顿步转身，一声训斥，还是熟悉的感觉：
“唐苏！”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廿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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