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廿一章 ...
-
打开门看到唐苏时，顾沄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瞧那一脸的讨好笑容和手捧着的精致匣子，不用说，必是又有求于她了。
顾沄无奈一哂，懒懒问道：“又怎么了？”
唐苏嘿嘿笑着，道：“也没什么，这不，端阳武试又快到了，就想请大师姐您指教几招嘛。”
顾沄听了，轻推开唐苏递上来的匣子，道：“哎哟，我哪里还敢指教你，去年不过三招，惹得大师兄说我好几日。”她说着，又笑叹一声，“再说呀，也没这个必要。今次你是万万抽不中大师兄的，放一百个心吧。”
“诶？为什么？”唐苏不免讶异。
“挺失望的？”顾沄调侃她一句，也不等她解释反驳，径自接道，“赵浥回来了。”
“啊？哦，这我知道，早些时候我遇见赵师兄了，我还拿了把扇子给他呢。”唐苏顺着说道。
顾沄一听，眉头便是一拧，“扇子？”
“嗯，就是之前给大家送的扇子嘛。虽不知赵师兄几时回来，但也给他准备啦。”唐苏的眼睛因得意而闪闪泛光，“说起那把折扇，可不一般呢！紫檀扇骨、黑绸扇面，金红丝线绣了三尾鲤鱼，琥珀做成扇坠子。又好看又金贵，正与赵师兄相配！”
顾沄眯起眼睛来，问：“他收了？”
唐苏点着头：“收了呀，还跟我道谢来着。”
顾沄听到这里，伸手掐住唐苏的脸颊，嗔道：“我说你呀，可长点儿心吧！”
“哪、哪里不对？？？”唐苏一脸惶惑。
顾沄松开手，皱眉问道：“赵浥是什么人？“
唐苏捂着被掐疼的脸颊，努力想了想。实话实说，她并不知道这位师兄是什么人，只听说他是京城贵胄，父辈与顾掌门交好才送来岫隐门修学。但说是修学，却一年半载也露不了几次面。传闻他骄横顽劣、声名狼藉，每在京城闯出祸事，才来岫隐门避风头。加上他素性高傲，大有不可一世之态，待人疏离冷淡，同门亦皆避而远之。
顾沄看着她艰难思索的模样，叹着气道：“你看看门派上下，谁去招惹过他？究竟也不清楚他的底细，要我说，连‘赵浥’这个名字都未必是真的。牵扯太多，只怕惹祸上身。你倒好，还送上东西了？”
“可人人都送了，就赵师兄没有，是不是不太好啊？”唐苏小声辩解一句。
“随便给他一把得了！”顾沄抬手猛戳唐苏的脑门，“什么又好看又金贵，值得你费这个心？”
唐苏有点儿冤枉，忙把话题绕回去：“那个那个，师姐刚才说赵师兄回来了，我就抽不中大师兄？为什么呀？”
顾沄闻言，停了手，道：“赵浥既然回来了，端阳武试便是躲不过的，况且掌门也想借此机会好好挫一挫他的锋芒。但他身份特殊，若有伤损终究不好。如此一来，唯有大师兄出手才最稳妥。明白了没？”
“原来如此啊……”唐苏点着头。
顾沄见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手指着她的脑袋把她戳出了门外，道：“所以，我没什么能指教你啦，自求多福吧！”
唐苏还想说几句好话，房门却已无情关上。无可奈何，只好离开。
终究唐苏不是个纠结性子，虽然武试挺重要的，但还是比不上快熟过头的杨梅重要。
今年气候适宜，后山的几棵杨梅树皆是果实累累，早先她已经摘过几回，泡了酒、腌了蜜饯，往后天气渐热，这趟怕是最后一次了。逛了小半日，竹篓里装得满满当当，唐苏虽还贪心，却已是又热又累，再摘不动了。她背着竹篓慢步往回走，没多久，便听得水声。
对了，前头不远便是涤月峰，不如去洗把脸歇歇脚！
唐苏的心情登时愉悦，步伐亦轻快起来。待到瀑布下，凉风携着水汽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她蹦跳到水边，正要掬水洗脸，俯身之际却不觉被水中的石台吸引了目光。
这个石台她从未上去过。一来，这石台正经是用来打坐静思的，她倒没有这必要，也没有那耐性；二来，这石台是个纳凉消暑的好地方，平日里总聚着不少师兄弟，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凑热闹。但今日，这石台空得这般恰到好处。山石草木笼下怡人荫凉，瀑布水汽氤氲出朦胧虹彩，总之，若是不去上头待一会儿，似乎就辜负了什么。
心思一动，她脚下轻踮，几下腾跃上了石台。站定的瞬间，她不禁有些雀跃。她想了想，索性放下竹篓，躺了下去。摊开四肢的瞬间，便有道不出的舒适畅快。她长长吁了口气，看着天空之上云朵漂移，不觉有些倦了……
……
“唐苏……”
听得这声轻唤，唐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待看清眼前的人，她的困倦一扫而空，猛一下坐起了身。
“大师兄！”
这一声惊呼，倒叫沈泓也吓了一跳。好在他多少也习惯了这个师妹的一惊一乍，神色语气依旧平静：“在这睡会着凉的。”
听他这么一说，唐苏才察觉自己身上已经半湿，经风一吹，浸浸生寒。
“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了。”沈泓叮嘱一句，顺手拿起一旁的竹篓递给她，又半带责怪地道，“再几日就是端阳武试，还这般不务正业，若折腾出病来，你要如何是好？”
听他提起端阳武试，唐苏头皮便是一紧，丢到十万八千里外的烦恼一股脑又涌了回来。
对啊，端阳武试，还不知今年的对手是谁……
眼见她一脸忧愁，沈泓也是无奈：“这会儿知道担心了？”他叹了口气，“今次考的是惊翎剑法，招式上有什么不明白的，找师兄师姐们对招就是了。”
唐苏听了这话，隐约想到了什么：
沈泓来这儿，自然不会是特地来找她的。说起来，她曾经也见过他在石台上打坐。那时，她便猜是他在功法上遇到了关隘。今日或许也是因此。所以，他也是在为武试担心？是因为……赵浥？
按顾沄所言，对战赵浥，既要胜他，还不能伤他。这般要求，谈何容易？纵然是沈泓，怕也烦恼……
唐苏不禁又烦恼了起来，倒比先前担心自己能不能过武试更烦恼了。
沈泓见她忧愁更甚，也有些不忍心，道：“不然，我陪你对招？”
唐苏抬眸望着他，深恨自己无用。从来都是受他照顾，自己却帮不上他……等等，也不是什么都帮不上，有些事还是可以做到的！于是，她捧起竹篓，万分认真地道：“师兄！吃杨梅！”
沈泓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有些茫然，他看了那篓杨梅一眼，摇头道：“不必。”
“吃呗，可甜啦！”唐苏笑得明媚，如此劝道。
对着这个笑容，再拒绝未免残忍。沈泓无奈妥协，刚伸手想拿，唐苏却突然将竹篓一收，苦着脸道：“不对不对，这些杨梅还没洗呢。师兄你先忙，我回去洗干净了送到你房里。”她说完，忙不迭要走，却不想沈泓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拽了回来。
唐苏满心惶恐：“怎、怎么了？”
沈泓叹着气：“不必麻烦。”言罢，他从竹篓中拿了一颗杨梅，回身抬手，在瀑布的水流中轻轻一掠，略甩了甩水珠，随即送入了口中。
当季的杨梅，酸甜适口，确实好吃。他抿了笑，对她道：“不错。”
唐苏本因他的举动怔怔出神，听他这两个字，她回过神来，一笑灿然。她从竹篓中挑了十来个又大又红的杨梅出来，学着他的样子在水流中冲洗了一番，再双手捧到他面前，道：“师兄多吃几个！”
她掌中的杨梅沾着水珠，红润晶莹，何其可爱。沈泓取了两颗在手，道：“够了，你自己吃。”
唐苏摇头，将杨梅又捧近了一些：“没事，吃完我再摘就是了。”她又想到什么，道，“对了，师兄爱吃李子么？我方才见山上的李树也结了果，过些日子就熟了呢，到时候我摘些来给师兄。”
沈泓有些无奈。这个师妹，一年四季，时令果蔬，从未见她错过。可说是嘴馋，又不见她贪吃。费下的功夫，终究是落在了他人身上。这般用心，有多少是慷慨大方、有多少是讨好逢迎，到底也算不清。可若放任不管，不知她要吃多少亏……
“你啊……”
沈泓刚想说她，却听她又自顾自地往下接：
“……还有桃呢！就是还小，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山上鸟兽多，别先吃了才好。”唐苏有些苦恼，但望着手里的杨梅，又绽了笑容，“还好杨梅没事。今年摘了许多呢，除了新鲜吃的，还有糖渍的。等后头天再热些，拿来配凉茶，再安逸不过。哦，还有杨梅酒，等泡好了我给师兄送一壶，消暑解腻最好的……”
沈泓没了话，只静静地听。不知为何，寻常事物，从她口中说出来便不一样。就连那暑热夏日，也变得新鲜动人。而过了夏，还有秋；秋尽了，便是冬。岁月斑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唐苏意识到沈泓的沉默，悻悻打住了话题，讪笑道：“啊，那个，师兄是要打坐对吧。要不我就不打扰了……”
沈泓轻轻一笑，道：“都这个时辰了，还打什么坐啊。走吧，回去了。”他说着，拿过一旁的竹篓，纵步轻跃，倏忽间便到了对岸。
唐苏一见，忙纵身跟上：“师兄，等等我！”
……
两人回到门派，已是黄昏时分。
沈泓将竹篓递还给唐苏，道：“去换身衣服再来吃饭。”
“嗯。”唐苏答应一声，抱过竹篓正要走，却听一个声音不期然响起：
“唐师妹。”
“哎！”唐苏答应了一声，抬头一望，却见叫自己的人，是赵浥。
要说这位赵公子，与生俱来一派高高在上的姿态。便是这走过来的几步，都透露着矜贵骄傲。他径直走向唐苏，目光斜斜掠过沈泓，却只作没看见一般。
唐苏见他走向自己，不免有些紧张，笑着招呼道：“赵师兄好，赵师兄找我有事？”
“找你半日了。”赵浥在她身前站定，眼神里添了几分柔和，“收了你的扇子，自然要给回礼。”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银香囊来，“拿着。”
唐苏忙道了谢，恭谨地接过。香囊小巧，做工却精致。镂空雕花，作的是浪翻鱼跃。略凑近些，便闻甘馨香气，沁人心脾。
“龙涎香？”唐苏认出那香气来，不觉一惊，“赵师兄，这个太贵重了，我……”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你若不要，扔了就是。”赵浥道。
唐苏顿觉手里的香囊甚是烫手，只恨自己怎么就接了过来。
“对了，杭州城你很熟是吧？”赵浥又问。
唐苏老实地点点头：“嗯。”
“那好，端阳那日陪我去城里逛逛。”赵浥说完，也不等回答，直接就走。
“诶？”
唐苏满心惶恐，正想追上去拒绝。一旁的沈泓却先开了口，道：
“赵浥，端阳乃本门武试之期，你哪里都不能去。”
赵浥步子一顿，回身道：“我几时说过要参加武试？”
沈泓闻言，也不恼，只道：“好。你与我对上十招，若你赢了，就当你过了武试。端阳那日，随你自由。”
赵浥眉峰微挑：“话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眼见这般情势，唐苏忙上前去，拦在两人中间，赔笑道：“二位师兄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
赵浥笑了笑，道：“唐师妹，此人从未将我视作同门，教训我的心怕也是久存了。便给他这个机会，别憋坏了。”
沈泓闻言，应道：“你又几时将自己当作岫隐门弟子？”
这怎么还越劝越严重了？？？
那时那刻，唐苏想得到办法只剩下一个，她捧起竹篓，硬着头皮道：“二位师兄！要不先吃点杨梅吧！”
回答她的，是掷地有声的无情：
“不吃！”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廿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