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少年游》阮离

3、第三章

　　逃离了连英人，冷簌一时心情大好。
　　其实连英人并不曾苛责她，可是她却觉得不自在，别扭得紧。
　　想到被她扔在客栈的哑哑，那只呆鸟只怕是饿坏了，冷簌忙回客栈去。
　　刚一推开房门，就见哑哑大模大样地站在桌子上吃肉。冷簌没好气地道：“你这呆鸟，使唤别人倒勤快得很。”哑哑不屑地抬头看了看她，把头转朝边上。冷簌随它看过去，只见一个男子坐在边上，正是她的三哥冷朔。她忙扑过去，道：“三哥，你快把这个祖宗弄走吧，我受不了它了。”
　　冷朔皱眉推开她，冷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她这位三哥性子古怪得很，冷心冷面，素来说一不二。又聪明绝顶，她那些小伎俩在他面前简单得如同白纸。当下，便小小声道：“我出来散心，也想给哑哑散散心嘛。”其实哪是散心，她这一趟，是偷偷出来的。因为讨厌三哥从来不带她出去，便偷了他的鹦鹉叫他着急。殊不知哑哑也随了主人的性子，一路弄得她苦不堪言。
　　冷朔哼了一声，道：“你这是散心，瞒了爹娘偷偷出来，一路闯祸。顺手牵羊八次，与人口角十四次，坏人财物十一次，虽然你有赔偿。”说完，又加了句“调戏民女一次。”
　　冷簌在家排行最小，被管教惯了。她一路惹是生非，却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只觉快意无比，却不料都落到了这个三哥眼里，当下，怯怯地道：“三哥，你不会向爹爹告状吧？？”
　　冷朔面上浮现诡异的笑意，道：“簌簌，笛里三弄。”
　　冷朔平生没几个爱好，只是好吃。冷簌做得一手好菜，却轻易不下厨。笛里三弄是她最近发明的菜式，清淡鲜美，冷硕只吃过一次，却念念不忘。
　　冷簌皱了皱眉，道：“这里没有锅，没有材料，怎么做啊？”
　　冷朔看也不看她，道：“要么听爹爹教诲，要么做菜。”
　　冷簌无奈，道：“好吃鬼三哥。”委委屈屈地出门买菜。

　　笛里三弄，其实是选金华火腿，童子鸡胸脯肉慢火细炖。炖时不断加作料和汤，使汤不沸，炖出来的肉质便格外紧韧。然后切成丁状，用鸡油细煎，煎的时候加入野生菌类，煎得金黄了，便沥油盛起。将婴孩手腕粗细的篙笋慢慢打通竹节，只留最顶端细小的一节不通。把盛起的火腿丁，鸡丁，蘑菇丁放入笋中，用竹叶封好末端。放入瓦罐中，加上富江鲫鱼炖的汤，炖到竹叶颜色微黄，汤色奶白，便取出实用。火腿丁，鸡丁，蘑菇丁的味道浸入笋中，弃去不食，只食篙笋。春天的篙笋味道本极鲜美，又用鲫鱼做汤，更是美味异常。因篙笋形状如笛，中有三丁，故名笛里三弄。
　　冷簌借了客栈的厨房做菜，瓦罐揭开，满屋都是引人垂涎的香味。马上有客人问厨房做的什么菜，愿出重金品尝。冷簌郁闷之极，立马拒绝了。给三哥那个好吃鬼做菜就够倒霉了，她可不想加上别人。厨师大叔搓了搓手，道：“姑娘这道菜，能不能教给我？”冷簌笑了笑，道：“其实这道菜没什么难的，只是费功夫，我等下写了方子给你。”想了想，又做了几个时鲜菜蔬。
　　端着饭菜回到房里，冷朔早已等着了。冷簌拿出两个青瓷碗，盛了碧梗稻米饭。冷朔看了她一眼，目中微有笑意。冷簌不由黯然，这个三哥，只有吃饭的时候才给她好脸色看。
　　冷朔吃东西很斯文，却下箸极快，不一会子，就吃好了。冷簌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饭，饭菜极鲜美，她却似乎食不知味。
　　冷朔不由皱眉道：“簌簌。”
　　冷簌一怔，回过神来，道：“三哥，我吃好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暖风迎面拂来，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
　　连英人坐在藤椅上，身后站了一个穿着青袍的男子。
　　男子说：“冷小姐住在悦来客栈。中午有一个男子去找他，冷小姐叫她三哥。那男子一直在冷小姐房里，冷小姐对他极亲热，亲自下厨给他做菜。做好的时候满院飘香，厨师问冷小姐要了方子。方子小的照抄了一份给厨师，原件已经弄到手。”
　　连英人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道：“方子呈上来。”
　　男子躬身递上来。
　　是上好的宣纸，纸上字迹清丽挺拔，秀而不媚。透过字迹，放佛可以看到那个伶俐动人的女子的样子。
　　连英人默然半响，道：“伯方，去查一下那男子来历。换仲方去盯梢，隐蔽一点，别被发现了。”
　　男子应声退下。
　　鲫鱼，篙笋，火腿……连英人看着那张方子，微微有点愠怒。她显然花了许多心思，就是为了讨好那人吗？
　　他手上不知不觉用了力，宣纸被捏得有些皱。回过神来，把方子细细展了，收到怀里。

　　冷朔吃过饭，占了冷簌的床睡觉。冷簌乐得出去逛，也不在意。不知不觉溜达到了花鸟市场，市集上人多得摩肩接踵。
　　冷簌走到一个卖鹦鹉的摊子前，老板见她停步，忙道：“这些鹦鹉都聪明乖巧，品种应有尽有，姑娘慢慢看可有喜欢的。”
　　想到三哥那只祖宗鹦鹉，冷簌不由气闷，问老板：“有没有脾气大得很，骄傲得很，又不爱说话的鹦鹉。”老板纳罕，以为她是砸场子的，没好气地道：“这却没有，您别家请吧。”
　　依她往日的脾气，只怕当场就要发作。想起还有一个混世魔王三哥在，冷簌不由耸了耸肩，往别家去了。
　　她并不知道，远处有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