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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迟瑞与罗勤耕 ...
秋风起,落叶萧,满目金黄天高远。田里刚刚收过稻子,金黄的稻穗满地头都是,衬着底下有点干枯的土地,踏上去清脆作响。有一些田地中央还刚刚烧过一轮稻草灰,正袅袅地冒着青烟,散发着一股呛鼻的焦糊味。
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正在一个中年人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地中间走,整齐的西装三件套,瓦光锃亮的皮鞋在这田间地头可不常见,惹来旁边劳作的男人女人稀奇的目光。老人略有点局促地加快了步伐,吓得旁边搀扶的中年人一叠声地说着,您慢点,您慢点,仔细摔了。
幸而路也不长,不过十来分钟,这一老一中两人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两个在小河边静静矗立的坟包。
坟包都不大,筑土为封,两侧种着小小的柏树,坟头插着红红绿绿的纸条和柳枝,已经有点干枯发黄了。墓碑倒是还算气派,是大理石雕的,一个写着“先考罗公勤耕之墓”,立碑者乃是其子罗浮生,这个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然是陈旧暗淡了。另一个写着“先祖罗浮生之墓”,立碑者乃是其外孙程慕生。
站在坟前长叹一口,老人蹲下身,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起了墓碑,中年人将手中白菊放下,随后静静侍立在一边。
手帕随着“罗勤耕”“罗浮生”的字划过,老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远处的滩涂飞来了一群白鸟,被轰隆作响的收割机所惊,呼啦着从老人头上飞过,飞进远处的夕阳余晖里,不见了踪影。
周围的村民看了一会稀奇,发现这两人一动不动,很快失去了兴趣。有知道周家情况的犹犹豫豫想上去搭话,又有点拿不准他们的路数不敢动。
秋色渐深,很快,余晖也黯淡了下来,村民们收起工具,陆陆续续回家了。跟罗家走得最近的蒋明全,思虑再三还是凑上前去。
“请问,你们是罗家的什么人?怎么会来这里祭拜他的父亲?”
“你好,”中年人彬彬有礼地说,“我们迟董是罗先生的故交,不久前打听到了他的埋骨之地,赶来祭拜一下。”
蒋明全狐疑地看了眼蹲在地上擦着墓碑的老人。这两人的穿着和说话的口气都跟这个小村落格格不入,虽然礼数周到,但是能感觉到那种高高在上的疏离,难以想象周家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物。
他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要去他们家里坐一坐吗?”
还是中年人回答他:“如果方便的话,劳您带我们去他家祖宅看一看。”
蒋明全拎起装水和饭的篮子,拿出家里准备的桔子递给他们:“我看你们在这里呆了半下午了,吃个桔子解解渴吧。”
收水稻的时候吃桔子算是这里的一个习惯。这个时候的桔子皮薄汁多,又香又甜,价格也便宜,还不用洗,剥了皮就能吃,干活的时候吃一个,是最好不过的休息。
中年人道了谢,接过桔子,也不吃,就在手里拿着。这个时候老人站了起来,田间土地不平整,摇摇晃晃地差点摔了。中年人连忙扶住他,看他眼眶红红的,也不多话,示意蒋明全带路。
踏着枯黄的干草,跨过江南到处可见的大沟小渠,蒋明全拎着镰刀,提着竹篮,朝着散落在田间的村庄走去。
很快到了村里,正是收获时节,家家户户的门前小广场上堆满了稻草,黄豆杆之类的东西,晒着莴笋干萝卜干之类的腌菜。孩童在外面追逐疯玩,烟囱里冒着炊烟,偶尔传来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已经到家的庄稼汉们也不闲着,拉着电线装上临时的灯泡准备晚上继续干活。空气里弥漫着稻草的清香,正是江南的丰收图景。
老人一路只默默不语,自顾自跟着走,蒋明全看那样子,也不敢贸然搭话,只一个劲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后面的脚步声就听不到了,回头一看,正看见那奇怪的客人站在村口的竹林边上。
那竹林不知道何时栽的了,也不知道何人所种。按照乡下的规矩,无主的东西长在谁家屋前屋后,这地里的产出就是谁家的。这里是村口,再过去三五米就是周家老宅,按理说这竹林的产出应该是归周家的。但是他家向来不在意这些东西,这一片竹林又长得茂盛,因此,每年春天都有人去挖笋,回家煮汤炒菜都是很好的。
然而这竹林再好,与这客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值得这样停下来看?
蒋明全走回来,憨厚地一笑:“这竹林是我们蒋家村的标志,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种了这么一大片竹林,倒是福泽了我们后人。客人,我们再往前略走几步,就到罗家老房子了。 ”
那老人摆摆手,自顾自望着竹林出神,似乎在找什么,然而沧海桑田,有什么东西是时间改变不了的呢?
老人自失地一笑,终于开口道:“抱歉,有点走神,我们接着往前走。”
蒋明全紧走几步,指着一处江南古典风格的民居说,到了。
这房子在整条村的最东边,是两层楼的民居,外墙砌成白色,黑色的屋檐高高翘起,屋顶中央供着彩色的菩萨陶瓷像,水檐下还刻着淡淡的花纹,漆黑的大门上嵌着镀金的铜环,与周围灰扑扑毫无设计感的水泥房子比起来,显出别样的精致。
门关着,里面却传出红烧肉的油烟味。蒋明全解释道:“罗家的孙子听说在外面开了一家餐厅,专门做民国菜,很多人都去吃。忙不过来,所以罗家老两口也跟去帮忙了。这里就一直空了下来,暂且由外乡人租住着,不过这租客为人勤快,收拾得也挺干净。要进去看看吗? ”
老人微一颔首,中年人遂道:“劳驾,如果方便的话。”
蒋明全于是去敲门,解释了一下来意,租客倒也通情达理,将门打开了。
中年人道一声“打扰了”,跟着老人走进了门。
门前中堂里挂着松鹤延年的画轴,长案上有香炉红烛和塑料花,收拾得很干净,并无油腻之感。长案前的红木桌上已经摆上了红烧肉和几碟时蔬,看样子是准备吃饭了。
老人抬头,果然看到了一幅黑白的画像挂在墙上。与现代打印的照片不同,这幅遗像是最原始的手画方式,铅笔的阴影勾勒出画中人的温婉端秀,一双温柔的黑眸正注视着来人。
老人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遗像,泪水滚滚而下。蒋明全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中年人默默地递上一块格子手帕,老人定了定神,问道:“此间主人如今住在何处?”
蒋明全忙道:“就在市里松江路上,你要去找他吗?”
老人道:“正好,好久没吃过正宗的糖醋排骨了,且去尝一尝吧。”
松江路是这里的一条酒吧美食街。仿古建筑,碎石路面,依着清浅的古运河支流,各式小楼依水而立,开着木板门,挂着红灯笼。白天,是秋风瑟瑟日光融,到了晚间,则是烟火人间花灯秾。
老人带着中年人在午间阳光正好的时候踏进了这间名叫“我与故事”的餐厅。民国风的室内装饰风格让老人恍然回到了那深宅大院中,圆桌旁坐着奶奶,正苦口婆心地劝他娶妻,而他的心,早就被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所占据……
“您好!需要吃点什么?”服务生过来问。
老人回神,接过菜单,划过那些熟悉的菜名,轻声说:“清炒虾仁,爆炒肚丝,糖醋排骨,鸡茸香菇。”
“好的,您稍等。酒水饮料需要吗?我们这儿有独家配方酿制的江米酒饮料,口感香醇,微带酒香,老人小孩都能喝。”
“那就上一小壶吧。”
“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收起菜单去厨房下单,老人打量起了餐厅。
餐厅不大,大厅里满打满算也不到十张桌子。因为走的是精品路线,所以大中午的并没有几个人。临街的一排是大大的落地窗,阳光懒懒地照着,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角落里养着绿萝,在阳光下,绿莹莹地发亮,透着蓬勃的生机。吧台是故意做旧的木制风格,挂着老式的菜单水牌,招财猫不知疲倦地挥舞着猫爪子,略微破坏了这一点旧时光的静谧。
有一面墙讲述了这家餐厅的故事。“我与故事”,讲的不是餐厅与故事,而是客人与故事。客人在餐厅用餐,可以用一个半小时能讲完的故事换取本餐免单,免单金额根据故事的精彩程度来,还有可能获得主厨的个人隐藏菜单,尝到这个餐厅最招牌的菜色。故事的精彩程度取决于餐厅主厨程慕生的个人判断。能接受这个规则的人餐厅欢迎,不能接受的人出门右转好走不送。
看到最后一句话,老人微微一笑,这性格可跟罗勤耕、罗浮生父子半点不像。他招来服务生问了具体规则,决定跟主厨讲一讲故事。
未几,菜先上了,老人吃了一口,虽然做法经过了改良,但唇齿间依然是熟悉的味道。他慢慢地吃了起来,享受这与旧时光独处的悠远回味。
日头逐渐偏西,餐厅最后就剩下他一桌客人。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格子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嘴,请服务生收拾桌子,送上现泡的龙井,与摘下围裙的程慕生相对而坐,讲起了他与罗勤耕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纷繁的乱世,纷飞的炮火,精致华丽的洋房,规行矩步的深宅。承包码头歌舞厅的□□势力,致力于振兴民族工商业的织布商人,因为土匪抢劫相识了。在土匪的围攻下,罗勤耕持刀入阵,迟瑞端枪退敌。两人默契的配合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又因业务往来而日渐熟悉。卢沟桥事变之后,抗战形势一日三变,革命洪流势不可挡,纵然家财万贯,不及手里有刀。迟瑞愤而参军,投笔从戎,与罗勤耕惜别,奔赴战场。此后一别,除了定期的书信往来,人却是再也没见着过。
罗勤耕的□□生意在抗日大形势下也不再好做。他转而以歌舞厅和码头为通联之处,作为地下党接头的地方,甚至自己也帮忙运送紧缺的药品和情报。随着情势的危急,他始终不肯放弃这些据点。在一次差点暴露的情况下,他疏散了所有打工的伙计,独自留守码头,就为了守迟瑞的回信。
终于抗战胜利了,举国欢庆。罗勤耕在家里倒了一碗自己酿的江米酒,为国举杯。那一天,本该是收信的日子,却久等不至,只来了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军队,和罗勤耕刚传送出去不久的情报。他情知大事不好,留下记号之后饮弹自尽……
迟瑞当时并不知情,罗勤耕牺牲后,依然有信不时从原地址寄出。在解放战争胜利前夕,迟瑞匆忙赶回码头小屋想带罗勤耕一起走,但是发现已是人去楼空,遂与国民党军队撤退到台湾,不久后又独自去了美国,在美国创立了奢侈品服装品牌“蕤庚”。
程慕生听完,默然不语。随后转身进了里间,拿出一个红木小盒子,推到迟瑞跟前说:“这是曾祖留下来的遗物,外公一直好好地收着。应该是留给您的。”
迟瑞接过盒子,没有打开,而是先问道:“你的外公,罗浮生,我没有听说过。”
程慕生说:“据外公说,他是曾祖哥哥的孩子。父母死于战火,他就一直跟着曾祖生活。在曾祖决定参加革命之前,又将他送到以前自己的一个兄弟那里养着,后来曾祖牺牲,他接过曾祖的接力棒,一直是地下党的核心成员,等解放后才认祖归宗,为曾祖重新修葺了坟墓。”
迟瑞道:“你的父母呢?”
程慕生道:“他们因车祸早逝。”
迟瑞道:“那他们的坟茔在何处?”
程慕生道:“原来你已经去过罗家老宅了。”
迟瑞低声道:“嗯,见到了勤耕父子两。”
程慕生道:“是的。外祖辞世前叮嘱我一定要将他葬在曾祖旁边。”
迟瑞道:“如此,勤耕也算后继有人。”
程慕生道:“迟老先生,您的故事很感人。也解开了我心中的谜团。按照本餐厅的规矩,您可以享受免单优惠,我再额外赠送您一份独家小点,牛记生煎。您稍候,我这就去做。”
迟瑞道:“谢谢你,有心了。”
程慕生笑着摇摇头,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迟瑞将目光继续放在红木盒子上,轻轻地打开,是一方格子手帕,历经岁月磨洗,已然泛黄,甚至在其中一个角上,还有洗不去的褐色斑污。这是当年两人初遇时,迟瑞为罗勤耕包扎伤口时用的帕子,没想到他珍藏至今。底下便是一封手写的书信。
瑞兄:
我甚想你,见字实难如晤。算起来,八年离索,锦书难托。窗外暮霭沉沉,脚下黄浦奔流。我常坐在码头上,想象着你风尘仆仆而来,你我执手,泪眼凝噎。然而这或许终将是幻想了。这里暴露了,我,等不到你来了。
除了想再见你一面,别的我也无甚留恋。你出发前曾给我一块肩章,我留着带走了;我们之前存下的一些钱和首饰,我埋在了村前竹林下,留待你回来生活所需。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愿你全身而退,幸福终老,替我看一看此后的繁华盛世,为我尝一尝这太平美酒。
弟勤耕绝笔
程慕生做的牛记生煎,还是记忆中香气四溢的味道,然而物不是,人已非。
兜兜转转,有多少爱可以至死不渝,年年岁岁,不过求一个朝朝暮暮。
为啥我萌的都是冷CP。emmmmm,下个脑洞还是冷C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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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迟瑞与罗勤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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