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作的诗》叶爻

3、丑与小女孩

　　“你要花吗？”
　　午夜灯光寥落的长街上，一个小女孩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玫瑰花，茫然地走着。
　　“啊，对不起”。黑洞洞的夜色里，突然闯出来了一个人。
　　“没关系，你不要紧吧？”晃动的身体被扶住，混合着尘土和劣质油彩的味道扑面而来。
　　“阿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头，正看见一位神色憔悴的男子，疲惫地捏着自己的鼻梁。
　　小女孩连忙站好，再次颤巍巍地伸出玫瑰花。
　　“请问……您要花吗？”
　　“花？玫瑰？我吗？”男人微微扯起嘴角，“那就来一支吧。”
　　“两块钱。谢谢惠顾。”
　　……
　　“你要花吗？”
　　声音渐渐远去，小小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男人低下头，轻轻地嗅了一下玫瑰香，迈开脚步，转个弯，消失了。
　　……
　　“你要花吗？”
　　“叔叔，买一朵花吧。”
　　坐在街角的长椅上，男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支玫瑰。昨天卖花给他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执拗地将玫瑰花递给他。男人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但是夜色静谧，空气微微波动，瞬间就了无痕迹了。
　　他拿出两块钱，放在小女孩手心，女孩把玫瑰往他怀里一塞，快速地消失了。
　　“哎！你多给了我一支！”
　　女孩没有回答，他拿起一朵插在自己的西装口袋里，另一朵，轻轻地放在了刚刚做过的椅子上。
　　……
　　“你要花吗？”
　　第三次了，午夜，男人与小女孩又遇上了。这次他太累，脸上的妆没有卸干净，鼻子红红的，逗得小女孩一直在笑。
　　“叔叔，你的鼻子怎么是红的？是小丑吗？”
　　“是啊！”
　　“那你会表演杂技吗？会变魔术吗？”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男人沉默了。他只是一个负责收钱的小丑，他不会杂耍，也不会魔术，他只有一张笑口常开的小丑的脸，并没有给人们带去欢乐的能力。
　　感受到男人的沉默，小女孩赶紧递上一枝花，“叔叔，今天这朵花送给你吧，和你红红的鼻子很相称”。
　　男人掏出两块钱，小心地放在小女孩手里，寂静的夜里忽然有声音由远及近，车子的远光灯照射过来，小女孩的手心里满是伤痕。
　　“玫瑰花有刺，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到。但是你放心，卖给客人的花，我都把刺去掉的。”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要卖花？”
　　小女孩局促地抓着手里最后的三四支玫瑰，默默地低下了头。
　　“把花给我吧，你快回家。”
　　男人递过去十块钱，把花拿过来，催促着小女孩回家。
　　车子开远了，原先略有些喧嚣的街道又安静下来，仿佛那光只是幻觉。
　　男人擦了一下被油彩涂红的鼻子，长长的红色划过嘴角，留下狰狞的疮疤。
　　……
　　“你要花吗？”
　　“你要花吗？”
　　“你要花吗？”
　　……
　　午夜的街角成了两个人的秘密基地，男人学会了几个杂耍动作，用自己的表演帮着小女孩一起卖花，然后背对着各自回家。没有顾客的时候，两人就靠在一起，对着玫瑰花许愿。
　　圣诞快来了，小女孩的生意慢慢变好了，男人总算可以喘一口气，坐在长椅上，看自己的小朋友手忙脚乱地给客人找钱。听她叽叽喳喳地说今天卖花又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遇到了什么样的好人。
　　他自己的杂耍水平也越来越好，已经可以连贯地完成好几个高难度的动作。他偷偷地准备了很久，准备在平安夜的时候表演给自己的小女神看。
　　这一天很快来了。天气寒冷，入夜时分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在灯光的晕染下，飘扬着独特的温柔。
　　因为狂欢，往常安静的午夜街道如今正是人声鼎沸，大家都在期待着“跨年”倒计时。剧院里也很忙，凌晨时分，男人好不容易收好钱，匆匆补好妆，赶往他们的“秘密基地”。
　　倒计时结束，人潮渐渐退去，男人逆着人流，走得异常艰难。
　　小女孩早已等在那里，拿着最后一支玫瑰。
　　男人的笑容大了起来，向着小女孩跑了过去。
　　车子的鸣笛声突然刺耳了起来，“嘎吱——”轮胎在柏油路上划下不祥的黑色痕迹，灯光刺眼，男人不得不遮住了眼睛。
　　“我的儿啊！”女人凄厉的哭喊划破了夜空，男人仿佛在看荒诞剧一般，自己的小女神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群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将已经被吓懵的司机拖了下来拳打脚踢，恶狠狠地索赔。
　　嘴巴里很苦，脚步沉重，每迈出一步都仿佛离深渊更进一步。男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黑色的眼影垂落下来，犹如寒夜的鸦张开了眼睛。泪水被刺激得不断往下流，混合着白的黑的油彩，在脸上纵横。
　　女人依然在声嘶力竭，打手们进行着另一种意义的狂欢，司机抱头逃窜，路人指指点点，女孩无声无息，没有人叫救护车。
　　男人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小女孩身上。被油彩勾起的鲜红嘴角，蓦然留下暗红色的血滴……
　　天亮了。

作者有话说

　　为拢龙打call！演技爆棚！根本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