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宇纪事［校园］》礼钺

45、chapter45

　　两天后，辛宇和爸爸返回Z市，到Z市的这天晚上，姑父在附近酒店订了包间，说要庆祝辛宇高中毕业。
　　辛宇开玩笑说：“那等我拿到录取通知书，姑父是不是还要再请一次客？”
　　姑父笑着说：“你有这个自信啊，我就是再请十次心里也是高兴的。”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晚上聚餐的时候辛宇告诉家人他从明天开始就要去打工了，姑姑诧异道：“人家别的孩子考完试都想着到哪里去玩，你倒好，第一时间要去打工。”
　　其实去枣卫的路上辛宇已经跟爸爸说过这件事情了，当下，爸爸笑着接过话，替辛宇解释说：“假期那么长，在家待着也没意思，他想出去锻炼一下也好。”
　　“看你这个意思，是已经找好工作了吧？”姑父说。
　　“嗯，同学介绍的，在酒店里当服务生。就是那家酒店有点远，我得住他们的员工宿舍里，只能周末回来了。”

　　姑姑还要再说什么，辛宇爸爸说：“他也这么大了，我都不担心，你们就别担心了。”
　　姑姑笑着摇了摇头，“我哥这心也是挺大的，得，那明天让你爸把你送过去，我跟你姑父有时间了过去看看你的工作环境。”
　　“好。”
　　晚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辛宇爸爸忽然咳了一声，“有件事啊，我想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宣布一下。”

　　姑姑眼皮子跳了一下，抬头看了辛宇一眼，又去看自己的大哥，脸上都是慌张的神色，不停地冲他使眼色。
　　辛宇爸爸却装作没有看见妹妹的眼神，他先看了左手边头花花白的母亲一眼，又看了右手边的辛宇一眼，“我跟小宇他妈妈，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结束这一段婚姻。”
　　辛宇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了下去，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对面的姑姑一眼，又转过脸来看爸爸，“爸，你喝醉了吧，说什么呢？”
　　爸爸望着辛宇，长长叹了口气，“小宇，我知道一时半会儿你没办法接受，其实我跟你妈离婚呢，不是说你以后就没有爸爸妈妈了，以后我们还是你的爸爸妈妈，只是以后我们两个不在一起生活了，但是对你的爱都不会变。”

　　辛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又看了姑姑一眼，从姑姑的脸上，他能看出她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然后他扫视着桌子上的众人，“你们，你们事先都知道是吧，就瞒着我一个人对不对？”
　　晨晨推开椅子跑过来，拉着辛宇的胳膊说：“哥，你别难过。”
　　辛宇抽出手臂，“不行，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我问一下她。”
　　辛宇爸爸望着自己的外甥女，“放开你哥，让他打吧。

　　辛宇很想哭，可是电话接通，听到妈妈的声音那一刻，他又哭不出来了。
　　“妈，我爸说你们两个打算离婚，是真的吗？”他当着席间的众人问道，这一刻，所有人要么低下头，要么移开了视线。
　　电话那边一直说了很久，辛宇一直静静听着，没有说话，最后他轻声说：“我知道了，再见。”
　　奶奶起身把辛宇搂在怀里，“好孩子，想哭就哭出来。”
　　“没事，我没事。”辛宇摇着头，不看在坐的任何人。

　　其实对于父母会离婚这件事，辛宇早有预感，不在父母身边这三年，有时候他晚上给爸爸打电话，能感觉到妈妈不在旁边，因为问起妈妈的时候，经常被爸爸用一句诸如‘她去厕所了，她在洗澡，她下楼扔垃圾了’的借口搪塞过去，但他太大意了，从来也没有追问过。或许他们在他回枣卫之初就分居了，只是等到他高考之后才告诉他。

　　晚上回到房间后，爸爸怕辛宇想不开，关灯躺下后，一直反复开导他，辛宇沉默了很久后说道：“如果离婚能让你们两个更轻松快乐，我可以接受。”
　　爸爸叹了口气，走过来在辛宇的头上揉了揉，“小宇，谢谢你能理解。”
　　辛宇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默默想，以后我就没有家了，有爸爸的时候没有妈妈，有妈妈的时候没有爸爸。

　　第二天辛宇就去酒店报到了，他学东西快，经过两天的培训后，他就正式开始工作了。
　　出成绩那天，辛宇一早查了成绩，把第一通电话打给了徐皓康，“你考了多少分？”
　　“还没有查。”
　　徐富强已经出院了，这次出院后他走路也受到了影响，起床上厕所都需要人扶着，这会儿徐皓康正搀扶着他在桌子旁边坐下，准备吃早饭。
　　辛宇听到电话那边徐皓康提醒他爷爷小心的话，便说：“你要是没时间，要不把准考证号给发我，我给你查吧。”

　　“行，我等下发给你，你考了多少？”
　　“631。”
　　“那肯定超过一本线了。”
　　“这两天就要报考了，你再好好想想，其实读专科也不错的，至于学费，学校都有助学贷款，还可以做兼职。”辛宇决定再劝说他一次。
　　“嗯，行，我会好好考虑的，我先吃饭，回头再打给你。”
　　“好。”

　　徐皓康虽然说会考虑，但是辛宇心里没什么把握，他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挂了电话之后，他又打给周朗了，“考了多少分？”
　　“450，专科应该是很稳的。”周朗笑着说，“你呢？”
　　辛宇又把自己的分数报一遍，然后说：“之前他说不想读专科，你有时间了也劝劝他。”
　　“嗯，行，我等会儿去学校拿报考指南，拿完去他家。”

　　辛宇忽然觉得很无力，如果徐皓康执意不肯读专科，也不肯复读，那以后会怎么样？他倒是可以接受两人之间的差距，可徐皓康呢？他可以接受吗？
　　辛宇虽然在酒店做服务生，可因为张英涛的存在，该吃的散伙饭还是一顿没差都吃了，最后总共吃了多少次，他也数不清了。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晚上，他打了徐皓康的电话，一来之前两人约定过，收到通知书要第一时间告诉对方，二则，虽然他们每天都有电话和短信，但这段时间对徐皓康是复读还是读专科抑或不读的问题他们一直都在回避，回避了这么久，他想徐皓康应该考虑清楚了，是时候把这个问题摊开谈一谈了。

　　“我拿到B大的通知书了。”酒店提供给服务生的宿舍条件很差，还不如学校宿舍宽敞，不过胜在冷气十足，就算是汗流浃背走进来，身上的汗气也能迅速消减。辛宇侧身避开地上横七竖八的盆子，凳子和行李箱等物，走到自己的铺位前，扯开床帘坐了下去。
　　“专业呢？”
　　“建筑。”
　　那是辛宇想读的专业，徐皓康由衷地说：“恭喜你。”

　　“谢谢。”辛宇拧开水，喝了一气，又问：“你呢，想好没有？”
　　“想好了。”
　　辛宇见他没有说下去，放下了手中的水瓶，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紧紧扣着床沿，“然后呢？”
　　“今天陪陶恒去学校，我被学校门口的征兵宣传吸引了。”
　　“你想去当兵？”这还真是出乎辛宇的意料。
　　“嗯，目前是这样。”徐皓康说。

　　“那你跟家里说了吗？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他们都同意吗？”
　　“爷爷奶奶没什么意见，我爸和我妈，还在沟通。”徐皓康说。
　　辛宇沉默了一会儿，“就是说，你没有可能再去读书了，是吗？”
　　徐皓康干笑一声，“差不多吧。”
　　辛宇深吸一口气，“行，只要你决定了，我就支持你。”

　　徐皓康说：“你现在下班了？”
　　“嗯，在宿舍。”
　　“吃饭没有？”
　　“吃过了，下班之前吃的。我应该不会做到开学，会提前一周到十天，到时候我过去找你玩。”
　　徐皓康说：“还是我去找你吧，顺便送你去上大学。”
　　辛宇有些吃惊，“送我上大学？”

　　徐皓康笑着说：“是啊，我还没有去过B市，跟你一起去看看。”
　　“那也行。”
　　两人又聊了几句，徐皓康说奶奶在楼下叫他，不知道有什么事，辛宇便说回头再聊，让他先下楼看看。
　　徐皓康走下楼，吴春梅拿着老年机递给他，“你妈打你电话打不通，打我这里来了。”
　　徐皓康知道他妈妈要说什么，硬着头皮接过了电话，“喂，妈。”
　　“康康啊，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还是想让你去读大专，家里现在是欠了不少债，但我跟你爸每天都在挣钱，学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如果你们手里宽裕，就寄点回来，周朗先后给了我五万，春节那三万我给我爸了，上次爷爷住院，他又给了我两万，爷爷住院用掉了一部分，余下的我给我姑了，她应该也跟你们说过，拿去替你们还债了。周朗家也是小本生意，挣个辛苦钱也不容易，马上开学了，他和他妹妹都要交学费。”
　　陈彩兰嗫嚅道：“我知道，我跟你爸这两天就会寄钱回去，你收到了先还周朗，你开学之前我们还会再寄点，我们真的想让你读下去，不为别的，就为老徐家争口气，让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们瞧瞧，我儿子有出息，我们不是还不起钱的。你如果不读了，那起子小人会更觉得我们老徐家不行了，连学费都掏不起，穷得爬不起来了。”

　　徐皓康心里一阵发苦，他们要他读下去，不是觉得他辍学了可惜，甚至没有为他的前途考虑，而是把他当成一个招牌，证明老徐家没有倒的牌坊。
　　“算了吧，读书要不少钱的，爷爷身体也不好，奶奶忙里忙外，照顾爷爷还要照顾俊杰，根本应付不来，如果把她也累垮了，以后日子更难。我真的不读了，我去当兵，你回来看孩子，再帮他们干点农活，上次你说俊杰是你们头脑发热生的，那就别再头脑发热地丢给老人，自己生的就自己带。”

　　陈彩兰叹了口气，“康康，我知道，春节的时候你爸话说重了点，你心里不痛快，可他是你爸，你的命都是他给你的，他就算是打你一顿又怎么样呢？他当时是说让你别读书了，那都是生气的时候说的话，不作数的。现在你说不读，他不还是要你读下去吗？他就算是骂了你，可还是一心为你好的。你别赌气，听妈一句劝，父子没有隔夜仇，啊。”
　　“我没有赌气，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赌气，下半学期我就不读了。现在是咱们家的经济状况不好，欠那么债，你们根本负担不起那么多费用。”

　　徐金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他一把夺过了电话，“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您是觉得你老子现在养不起你了是吧？”
　　徐皓康听见是他爸，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淡淡说：“是啊，你以为你能养得起谁？是养得起老婆孩子还是养得起生病的老爹？这么多年，你除了会寄钱回来，别的干过什么？这四层楼，你喝了酒就吹牛逼说这是你盖的，多牛逼，多了不起，是，钱是你给的，但从一砖一瓦到最后房子盖起来，你回来看过一眼吗？操过心吗？盖这房子，一直都是爷爷和奶奶在操持，房子没盖好的时候爷爷怕丢东西，搭了个篷子住这里看着，住了几个月，最后中风，差点瘫了，爷爷生病那么多次，你照顾过他一天吗？哪次不是我姑和我奶奶？现在呢，你不光钱寄不回来了，还惹了一群讨债的上门来闹得他们连个清净日子都过不了，你知道爷爷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他走路要人搀着，吃饭会顺着嘴角往下流，听见敲门声就害怕，你就是这么当儿子的是吗？”
　　徐皓康还要再说下去，被他奶奶一把拿走了电话，吴春梅带着哭腔说：“算了康康，别说了，别说了。”

　　“奶奶，你让我说，我憋了这么多年了，你就让我说说吧，我知道，你跟爷爷也憋得慌，只是你们不好意思跟他说。”
　　吴春梅紧紧攥着电话不撒手，那边，徐金还在高声叫嚣着，“你让他说，你就让他说，我看这个混账东西还能说出来什么！我他妈真是养了个白眼狼，你跟他说，以后我老了不会指望他的，我就当没生他这么个玩意，我还有个小儿子，我不指望他。让他滚！哪儿远滚哪儿去！”

　　吴春梅对着电话吼道：“你少说两句吧。”说完她挂了电话，按了关机。
　　徐皓康气得抖个不停，吴春梅抱着他哭，“康康，你想去当兵，这次我支持你，我给你做主，不用管你爸妈，说句不该说的，他们除了生了你，就没带过你，他们没资格管你。”
　　徐皓康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奶奶哭了起来。
　　哭完之后，徐皓康觉得心里好受了点，回到楼上房间，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刘云。
　　“姑，我想求你帮个忙。”

　　刘云刚睡下，听说又坐了起来，“你这孩子，我是你姑，你是我侄子，什么求不求的，什么事，你尽管说。”
　　“周朗前后借给我五万块钱，他开学要读大学，我想着不管怎样也得先还他一部分。刚才跟我爸吵了一架，我担心他不会再给我钱了。我知道之前你把家里的钱都借给我爸了，但还是想让你帮我借一点，贷款也行，我先还周朗，等我入伍之后有了工资，我再还你。”
　　刘云叹了口气，“我再跟你爸说说，他应该不会。但如果他真的不给你，我给你想办法，开学前，我至少给你弄两万，让你先还同学。好孩子，别难受了。”
　　“嗯，谢谢姑。”

　　挂了电话，徐皓康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去了隔壁，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到辛宇以前住的房间里待一会，春节跟他爸大吵一架后他在这里待了一夜，然后就是决定去当兵的那天晚上，他又在这个房间待了一夜。
　　辛宇的东西几乎都带走了，剩一些不用的书籍和被褥旧衣服等物，徐皓康把这些东西拿出来重新整理一遍，在整理的过程中，他能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