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宇纪事［校园］》礼钺

44、chapter44

　　下午英语考试结束，辛宇和同学们说说笑笑走出考点。
　　辛宇爸爸快步迎上来接过儿子手里的文具，“晚上想吃什么？”他紧张了两天，至此，脸上终于露出了轻快的表情。
　　“我们打算一起去吃烧烤。”辛宇指着身后的同学说。

　　“哦，懂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辛宇爸爸笑着点点头，转身要走的时候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一部手机递给辛宇，“差点忘了，等有时间了，记得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她这两天也一直惦记着你，怕增加你心理压力，又不敢直接问你，指不定已经憋坏了。”
　　“行，我这就给她打过去。下午没电话吧？”辛宇接过后问道。
　　“没有，好像有短信提醒。”
　　屏幕上果然躺着一条未读信息，辛宇解锁手机，点了进去，看到是移动提醒他交话费的，随手点了删除。

　　两个同学从后面赶上来，一边一个挂在辛宇身上，“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辛宇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诧异道：“怎么了？”
　　“老班打来电话让咱们七点钟在教室里集合。”
　　“集合干什么？”辛宇匪夷所思道。
　　“谁知道呢，都考完了还集合什么，反正今晚酒是喝不了了。”
　　辛宇想了想说：“那就明天再喝呗。”

　　虽然不能喝酒，同学们还是决定去大吃一顿，找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烤肉店，要了一个大包厢，等上菜的间隙，辛宇给徐皓康打了个电话，里面机械的女音提醒他，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辛宇想他大概是手机没电了，发了条信息过去，“收到信息给我回电话。”
　　虽然说了不喝酒，但男同学们还是点了几大杯扎啤，他们班主任为人严厉，又特别会训人，同学们多半还是有点怕，何况还有班长在旁边盯着，所以也都没有多喝。

　　吃完饭从烤肉店出来，一群人浩浩荡荡打车回附中，辛宇没等到徐皓康的回复，坐上出租车后，又打了过去，这一次仍然是关机。他心里开始没底，想了想，打给了周朗，“我联系不上他了。”
　　周朗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喘息，“我也是刚听说，正在赶过去。”
　　辛宇立即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周朗说：“听说他爷爷中午突然犯病了，他跟着去了医院，回来的时候迟到了几分钟，考场不让他进，最后找了老师，总算是让进了，但是耽误了半个多小时。”
　　辛宇脑中一阵眩晕，险些坐不稳。

　　周朗知道辛宇势必会很担心，又一叠声地安慰他说：“你也别太担心了，就算是听力什么的没有做，也能蒙对几个，他前面三科考得都还不错，最后就是够不上本科线，考个大专也没问题的。”
　　辛宇‘嗯’了一声，又问：“怎么会这么寸呢，偏偏是这个时候。”他知道不该抱怨什么，打住话头，又问：“那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周朗说：“还在医院，我跟陶恒马上就到医院了，到了告诉你。”
　　“嗯，你跟他说一声，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好。”

　　辛宇挂了电话，靠回座椅里，旁边的同学看他脸色不好，关切地问：“怎么了？”
　　辛宇摇了摇头，“没事。”
　　同学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喝点水。”
　　“谢谢。”辛宇接过喝了一口，扭头望向车窗外，忽然想起了青玉山上给他和徐皓康算八字的老头。
　　那天大雪纷纷，老头说徐皓康学业不顺，不想让他言中了。

　　到了教室后，班主任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提醒同学们成绩出来之前不要离开Z市，随时保持电话畅通，然后就是报考的一些注意事项，还有就是如果要出门旅游，一定要注意安全。辛宇垂头丧气坐在角落里，翻看着手机里的短信。他有删短信的习惯，但还是在手机里保留了很多和徐皓康的对话。
　　散了之后，辛宇第一时间打了徐皓康的电话，这次徐皓康的手机是畅通的，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我都听周朗说了，爷爷现在怎么样了？”辛宇刻意回避了英语考试的问题。
　　“下午已经醒过来了，现在我姑姑在这里守着，我和周朗他们在外面吃饭。”徐皓康静静地说。
　　“医生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犯病了？”
　　辛宇问完之后，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爸欠了别人一些钱，中午的时候，有人上门来要账，爷爷受了点刺激，医生说他年纪大了，不能再受刺激了。”他停顿一下，又苦笑着说：“他犯病倒好，把那个人也吓了个半死，那人说刚从外面打工回来，路过这里，就顺便来问一下，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一个劲地道歉，最后医药费还是人家给垫的。”
　　辛宇见他说到了钱，便忙说：“你那边还需要多少钱，我帮你想办法。”

　　徐皓康说：“不用了，我姑来了之后就把那人垫的医药费还给他了，其实家里也有钱，就是中午走得急了忘了带。”
　　“我是说叔叔，你不是说他欠了些钱吗，我可以问我爸先拿点给你们用。”
　　“其实也不欠多少了，之前还了一部分，他们前些日子还寄了钱回来，又把着急用钱的人家的帐平了平，外面真的没欠多少了。”他笑了笑，又说：“我英语耽误了三十几分钟，听力没赶上，全部瞎蒙了C，也不知道能蒙对几题。”

　　辛宇安慰他说：“考完就不要再想了，安心等成绩下来吧。我明天过去找你，你明天是在医院还是在家？”
　　“我姑说她今天晚上在医院，让我白天再过来，我明天白天应该都在医院这边。”
　　“那行，我明天过去了直接去医院找你，还是上次爷爷住院那家医院吧？”
　　“嗯，是的。”
　　徐皓康虽然向他说了家里欠债的事情，却避重就轻，辛宇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可是又说不出清楚到底是什么。

　　这一晚辛宇一直睡不着，爸爸听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宇，怎么了？是，是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吗？”
　　辛宇翻了个身，面向他爸爸说：“妈？我妈没说什么。”
　　“哦，我看你睡不着，还以为……”辛宇爸爸话说了一半又打住了，又问：“那是晚上去教室跟同学们对答案了吗？”

　　其实这一晚父子两个都各怀心事，心不在焉，否则很多事情的端倪在此时已经显露了出来，也不用等到事情发生时再去感慨和震惊。
　　“不是，是徐皓康，他爷爷中午犯病了，他送爷爷去医院耽误了下午的考试。”
　　辛宇爸爸有些吃惊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啊，那他下午的英语没有考吗？”
　　“考了，听力没听。”
　　“如果仅仅是听力，应该也还好，不会影响太多，他爷爷没什么大碍吧？”
　　辛宇也坐了起来，叹了口气，“爸，我明天想过去看看。”

　　辛宇爸爸忙说：“可以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嘛，考完试了过去感谢一下他们一家。”
　　“爸，上次我说有同学家要急用钱，当时没告诉你是谁。”
　　辛宇爸爸立即反应过来，“他们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我记得徐金在外面包工程，他们家应该不至于缺钱啊。”

　　“以前是不缺钱，去年底，徐叔叔做的那个工程的老板跑了，欠了他几十万，徐叔叔自己拿钱给下面的工人发工资，家里钱全部用上还不够，又四处借钱。这件事徐皓康一直没告诉我，我还是听另外一个同学说的，然后从你这里拿的两万块钱，也是以那个同学的名义借给他家的。”
　　辛宇爸爸叹了口气，为自己儿子的善解人意感到欣慰，点头说：“我明白了，他们家现在缺钱，爷爷又住院了，也要花钱。这样吧，我明天再取点钱，你回头还让你们那个同学转交给他。”
　　“谢谢爸。”
　　“不用谢我，他们一家人对你不错，你跟徐皓康又是好朋友，能帮忙的咱们就尽量帮一点。”

　　第二天，辛宇在班车上给徐皓康发信息，“我爸非要当面感谢爷爷奶奶对我的照顾，所以跟我一起来了。”
　　徐皓康显然有些意外，“那我先给叔叔把住的地方定下来。”
　　“不用了，他中午过去看一下爷爷，下午还要回乡下去，我爷爷和老爷爷他们的坟还在那里，他说很多年没有回过乡下了，这次想顺便回去扫墓，老家虽然房子都倒了，但还有几门远亲，他还要去亲戚家里走动一下。”

　　“那行，中午我去车站接你们。”
　　“不用了，爷爷那边也离不开人。”
　　“周朗一会儿就过来了，中午让他在这里替我一会儿。”
　　“那好吧。”辛宇没再拒绝。
　　考完试，不管是以前的实验高中还是现在的附中，班级群里都非常热闹，□□息刷得飞起，一会儿不看就99+

　　辛宇看见有人@ 自己，点开见是同桌张英涛，还没来得及看张英涛说了什么，一个对话框就追了过来。
　　张英涛顶着一个傻乎乎的动物头像问他，“你怎么考完试就隐身？”
　　辛宇还没来得及回复，张英涛的第二条消息又跟了过来，“之前托我给你找的工作你还做不做？”
　　辛宇只好把打的字删掉，又重新输入，“当然做了，不过要晚几天，我现在到枣卫这边看一下以前的同学，回去之后联系你。”
　　“去看女朋友吗？”

　　辛宇想了想，输入了三个字，“男朋友。”反正已经毕业了，也没必要再隐瞒了。
　　张英涛显然没往深处想，“呵呵，你就扯吧，鬼才信你只是去看男同学。”
　　男朋友被张英涛理解成了男性同学，辛宇叹了口气，“不信拉倒。”他没有再多做解释，锁了手机，往车窗外望去，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徐皓康，他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中午，徐皓康在车站接到辛宇和辛宇爸爸，去年那次见面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八个月，240个日日夜夜，思念早已汇聚成河，一见面便有决堤的风险，但碍着长辈在，两人看了对方几眼后，什么也没做，这种情况下，只能把目光收回来，把相思在眼底藏好。
　　辛宇爸爸买了一堆营养品，先去医院看望了徐富强，又到家里望候吴春梅，一圈走下来已经一点多了，徐皓康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饭店，把周朗也叫过来一起吃了顿饭。吃完饭辛宇爸爸又去病房里和徐富强告别，然后由辛宇送他去车站乘坐班车回乡下。

　　辛宇送走了爸爸，拿出手机给周朗发了条信息，讲了让他代为转钱的事情，然后才返回医院。
　　周朗和徐皓康坐在病房里，看见辛宇走进来，便笑着起身说：“我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说完故意朝两人眨了眨眼，表情暧昧又猥琐。
　　辛宇紧张地朝病床上瞥了一眼，徐皓康低声说：“爷爷睡了。”
　　辛宇松了一口气，向周朗道：“你真的很欠。”

　　周朗一副你来打我呀的表情，快速闪出了病房。
　　送走周朗，两人关上病房的门，在门后安静地接吻，分开后，辛宇弯着腰，把头抵在徐皓康肩膀上，徐皓康环着他后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辛苦了。”语调充斥着自责和心疼，其实他后悔了好几个月，春节的时候不论怎样也该过去看看辛宇的，这半年多来他自己过得很辛苦，辛宇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辛宇不知道是不是哭了，推开徐皓康，低着头转身去了一侧的卫生间，片刻后他从卫生间出来，抽了纸巾擦脸，徐皓康看到他眼尾处有些红。
　　“刚才去家里，奶奶比以前瘦了好多。”辛宇望着病床方向说。
　　“她太累了，俊杰又调皮，爷爷也需要她照顾。”徐皓康搬来椅子让辛宇坐下，拉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你这次过来能待几天？”

　　“我爸打算大后天回去。”辛宇低着头吸了一下鼻子，又低声说：“你暑假里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打算呢，先等爷爷出院吧，医生说，他这个年纪的人，犯一次病情况就会恶化一次，也不知道这次愈后会怎么样。”徐皓康松开辛宇的手，起身给徐富强换吊瓶。
　　辛宇站起身凑过去看，“不用叫护士吗？”
　　徐皓康说：“他现在很难入睡，叫护士我怕把他吵醒，早晨拿药的时候护士在瓶子上标了序号，按照这个顺序换上去就行了。”他说话间换好了吊瓶，又退回到隔壁的空床位后面去，坐远一点，不会吵到徐富强。

　　“现在这两张床位上没有人，回头有人住进来，就没这么安静了。”辛宇说。
　　“那也没办法，县医院条件有限，都是三人间。”徐皓康转过脸看了辛宇一会儿，又问：“你困吗？困了靠着我睡一会儿。”
　　“我的黑眼圈很明显吗？”辛宇歪着头问他。
　　“嗯，你没照镜子吗？”
　　辛宇回想了一下，摇了下头，“忘了照。”
　　“不过就算有黑眼圈，还是很帅。”

　　辛宇笑笑，又问：“你这次估计能考多少分？”
　　徐皓康说：“不知道，要成绩出来才能知道。”他低头盯着地板出了会儿神，又说：“如果考得不好，我不打算读了。”
　　辛宇想过最坏的结果，没想到会这样，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很久后才开口道：“我觉得你就算再没考好，分数应该也够读专科了。”
　　徐皓康苦笑说：“专科读出来也没什么意思。”他回避着辛宇的视线，反复碾着脚下一小片纸条。

　　辛宇说：“你有没有想过复读，复读一年，下一年考二本。”
　　徐皓康静了一会儿，然后歪过头冲辛宇微笑起来，“你不会嫌弃男朋友学历太低吧？”
　　辛宇立即否认，“不会，我只是觉得你就这样放弃了，太可惜了。”
　　徐皓康说：“也没什么可惜的，我成绩本来就很一般。”
　　辛宇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你跟阿姨他们说过现在的打算吗？”

　　徐皓康说：“昨天晚上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我跟她提了一句，她跟你的说法差不多，让我复读。我妈也是搞笑，说着说着哭起来了，说当初不该头脑发热生二胎，现在老的老，小的小，又欠了一堆债，哎！”说罢他摇了摇头，表情既无奈又苦涩。
　　辛宇不知道能说什么，他抬起手放在徐皓康肩膀上，然后靠了过去，“我睡一会儿。”
　　“嗯，睡吧。”徐皓康环住辛宇后腰，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刚谈恋爱的时候徐皓康没有想过未来，后来辛宇转校，他才开始想这个问题，那时候还想着努力一年，两个人考到同一个城市，毕业后一起打拼，一起创造未来。然而现实的打击接踵而至，两人的差距在未来势必会越来越大，但只要辛宇不放弃，或者没表现出想要放弃的想法，徐皓康想，他自己是不会放弃的。
　　病房的空调温度打得有点低，静静坐了一会儿，徐皓康伸长手把床沿上的外套捞过来，轻轻给辛宇搭在身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辛宇看了一会儿，在他头顶印下一个吻。
　　辛宇一直都没有睡着，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睡’，就会忍不住和徐皓康争吵，他讨厌争吵，从小看着父母争吵，他一直都发誓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其实徐皓康是很好的人，当初自己说要转校，他一声不吭就接受了。那么现在，徐皓康说不想读下去了，既然自己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又有什么理由去强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