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宇纪事［校园］》礼钺

20、chapter20

　　夏清婉应该是在同学群里知道徐皓康和辛宇结伴到南方做暑假工，所以打电话除了说这次期末考试年级的成绩排名和文理分科的事情，就一直在问他们在这边的工作情况，大概是从未接触过这些，表现得很感兴趣的样子。
　　辛宇有问有答，三分钟后，两人都找不到话题了，夏清婉说回头再打，先挂了电话。
　　徐皓康拆着缠成一团的耳机线，其实心不在焉，直到辛宇挂了电话，他才把电线彻底解开。
　　“高二开学就要文理分科了，你打算选文科还是理科？”辛宇看他一眼，忽然开口问。

　　徐皓康的各科成绩都不太好，如果非要挑出优势学科，他觉得自己任何学科都没有优势， “我还没想好呢，你呢？”
　　辛宇不假思索说：“理科。”又说：“夏清婉说她听班主任讲，我们这一届还是只有两个文科班，理科班不会做大的调整，选文的调过去。”
　　如果自己选文科，就要去别的班了，徐皓康把耳机线放好，抬头看着辛宇说：“那我也选理科吧。”

　　辛宇也看着他，“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学文科，你历史和地理还挺不错，政治多背背，弄清楚答题技巧，文综成绩肯定会比理综好。”
　　徐皓康也知道自己物理化学的底子太差，想补起来要花费的精力更多。
　　辛宇看他苦恼，又说：“反正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学呢，你再好好想想。”
　　徐皓康点头，抓起钱包说：“咱们去吃饭吧。”
　　“嗯。”

　　两人出门去吃饭，路上谁都没再提文理分科的事情，吃完饭外面的太阳已经很高了，辛宇被晒得睁不开眼，徐皓康遂提议说去网吧，辛宇想到网吧里有空调，欣然答应。
　　开好机子后，徐皓康打游戏，辛宇开了电影看，这部电影还是他以前的同学在群里分享的，说是老师推荐，可以用来提高英语听力。
　　虽然是暑假，但是群里那帮人却不知道都在忙什么，竟然没有守在电脑旁边，徐皓康发了消息约大家打游戏，三分钟过去了，却只有寥寥几人上线，还都是游戏水平特别差那一拨，所以玩了一会儿，他就开始觉得没劲，索性挂机，打算和辛宇一起看电影，但网吧里耳机无法共用，他出门的时候也没自带耳机，盯着字幕看了一会儿后，他在自己这台机上调到同一部电影，又调到和辛宇的一样的播放进度，彻底鸽了群里那帮人。

　　辛宇一眼瞥见，觉得很好玩，调侃说：“想不到你这么崇拜我啊！”
　　徐皓康戴着耳机没听见，等他摘了耳机，辛宇又不肯说了。
　　网吧里有空调，比宿舍舒服多了，两人待到傍晚才结账离开，徐皓康说想吃面，但这个小镇上卖面的店很少，俩人转了一圈，好容易找到一家写着云吞面的店铺，等待的间隙，又去隔壁店买了糖水，等到老板把面端上来，他们才发现碗里不光有面，还有馄饨，面的味道不错，就是份量太小，徐皓康一碗下肚，完全没感觉，辛宇也没吃饱，两人又各自点了一碗，等徐皓康点第三碗的时候，辛宇摆手说自己不要了。

　　从面店里出来，街上又亮起了路灯，带着热浪的夜风刮过，风中卷着烧烤的味道，异常刺鼻，陌生的街头，陌生的人，各种陌生的方言，徐皓康看着街边五颜六色的灯箱，蓦然有一点想家的感觉，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辛宇，忽然一跃过去揽住了辛宇的肩膀，将人带到自己怀里，“吃饱了不想动，借我挂一会儿。”
　　辛宇甩了下胳膊没甩开，反而被徐皓康拉得更紧。
　　“好热啊！”辛宇用手推他，“你不热吗？”

　　“你身上凉啊，挨着可舒服了。”徐皓康说。
　　直到兜里的电话响起来，徐皓康才从辛宇身上卸下来，是奶奶打来的。
　　“康康啊，在上班吗？”
　　“今天休息，没上班，你们晚饭吃了没？”
　　“还没吃，在医院呢。”吴春梅说。
　　徐皓康立即紧张起来，“爷爷又不舒服了？”

　　吴春梅笑着说：“不是，是你妈，她刚进产房了，我坐外面没事儿，就给你打个电话。”
　　徐皓康‘哦’了一声，“小孩生出来了吗？”
　　吴春梅说：“哪有那么快，生你的时候，你妈足足生了四个小时，这次是二胎，按理说会快一点。”
　　“这么久啊？”
　　“这都算是快的了，还有生一天一夜的呢。”

　　徐皓康想着他妈妈在生小孩，他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心里有点紧张，也有点高兴，“那生了之后你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了。”吴春梅笑着说，声音里透着愉悦，他们这个岁数的老年人总是盼着家里人丁兴旺，就算是多点辛劳也是高兴的。
　　辛宇等徐皓康挂了电话，说道：“阿姨回去也才半个月吧，这么快就生了，我还以为要过一段时间呢。”

　　徐皓康也不太懂这些，“兴许就是快要生了她才回去的吧。”
　　由于下午在网吧里太舒服，俩人都睡过一觉，晚上回到宿舍，洗漱完便都不太有睡意，十一点的时候，隔壁再次传来响声，辛宇登时皱了皱眉，心说你们每次不都是十二点以后吗，今天怎么提前了。
　　徐皓康正在背单词，起初没在意，忽然回过神听了一耳朵，忍不住来了一句“我擦！”
　　辛宇轻叹一口气，语气很平静地说：“不会太久，忍一忍。”
　　徐皓康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辛宇说：“当然是因为我听过。”
　　对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徐皓康喉头滚了滚，放下词汇书，感慨说：“这听着太尴尬了。”
　　辛宇笑着说：“你苍老师小电影都看过，还怕这个？”
　　宿舍楼只有一个楼梯，大家都要从那儿过，所以隔壁那对情侣每天都会碰见，正是因为看过小电影，这真人秀的冲击力才更大，徐皓康说：“我是怕明天见到他们会有心理阴影。”
　　辛宇在床内侧翻了翻，将一团耳机线扔了下去。
　　“什么？”
　　“耳机。”

　　徐皓康伸手拿起来，拆开缠成一团的线，将耳塞塞入了耳朵里，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耳机就在旁边，现在用着辛宇的，那辛宇岂不是一直要被噪音打搅，他迟疑一下，将自己的耳机抛到了上铺。
　　辛宇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看清是这个，想说自己用不上，想想又觉得这样说有点奇怪，便没再多言。
　　第二天，徐皓康一早醒来就打了电话回去，“我妈生了没？”
　　吴春梅的声音里杂着喜悦，也有掩饰不住的疲惫，“生了，夜里二点多生的，我想着你们肯定睡了，就没打电话。”

　　“怎么那么久？”徐皓康想起他奶奶说他才生了四个小时，二胎会更快的。
　　“你弟头大，生好久生不出来，最后医生用产钳拉出来的。”吴春梅说。
　　“那为啥不剖腹产？”徐皓康虽然不太懂，但听到产钳拉出来，还是觉得有点吓人，小孩那么软，夹着头硬拉出来，简直无法想象。
　　“医生说剖腹产要一早才行，那个时候宫口全开了，没法开刀，反正我也不太懂，你放心吧，孩子大人都没事，在医院住几天就能回家了。”

　　“没事为什么还要住院？”徐皓康不放心，唯恐他奶奶有什么事瞒着他。
　　“现在生了孩子都要住院，跟以前不一样，我生你爸爸那会儿，在自己家里就生了，压根就没去医院。”
　　“嗯，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行，那不说了，我刚给你妈做了饭，现在给她拿进去。”
　　徐皓康心想他妈妈都可以吃饭了，那应该是没事的。

　　等到祖孙两人结束通话，辛宇从上铺爬下来，把刷牙的口杯塞给发呆的徐皓康，“是个弟弟？”
　　“嗯，弟弟，希望他以后能乖一点。”徐皓康说，不过还有半句话他没说，最好能像你这样。
　　早上上班的时候，在车间门口，辛徐两人又碰见了那对情侣，走开后，辛宇低声问徐皓康，“有阴影吗？”
　　徐皓康微微皱着眉头说：“还好。”

　　辛宇觉得好笑，打量着他说：“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纯情。”
　　徐皓康登时像是被揪住了胡子的猫，急赤白脸说：“我，我，我。”
　　辛宇怕真把老实人逼到绝路反而不好，赶紧改口说：“我开玩笑呢。”

　　……
　　日子就这样在上班吃饭加班，熬夜学习和睡觉打闹中溜走，有一天下午，下班后大家吃了饭都在厂门口的马路上乘凉闲聊，常桂云走过来跟徐皓康说自己就要回家了，问他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捎回去，她可以转告他姑。
　　“也没什么事，不用了。”徐皓康答完，又问她车票买好没有云云。
　　常桂云说孙秀已经买了，又啰嗦了几句废话后走了。

　　不一会儿，赵梅走了过来，“你姑明天送她回去，你还不知道吧？”
　　赵梅说的‘你姑’指的是孙秀。
　　徐皓康摇头，“没听说。”又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梅压低声音说：“怀孕了，刘庄那个开小卖部的干的。”
　　徐皓康极度震惊，刘庄只有一个小卖部，那个开小卖部的人他认识，以前感觉那人还不错，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想不到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情！

　　“她自己说的？”
　　赵梅低声道：“她说那狗/日的给她东西吃，还给了她十块钱，不止一次。你姑打电话回去给她爹讲了，她爹找了自家几个人一起去问那个孙子，他承认了。”
　　“那他们报警了吗？”
　　赵梅低笑说：“没有，找了人从中说和，那人说赔给他们几千块钱，他们也答应了。”
　　“就这样？”徐皓康也说不清自己是震惊还是愤怒，脑门上的汗冒了出来。
　　赵梅嗑着瓜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还能咋样，她爹爱财如命，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皓康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梅又说：“这个厂的老板还不错，你姑说让人知道她怀孕了太丢人，毕竟还是个大姑娘，所以替她辞工的时候说她肚子里长了瘤子要回老家做手术，老板听说后，还给了三千块钱让她回家治病。”
　　辛宇在旁边静静听着他们说，一直没有插言，远处天际晚霞如火，他看到徐皓康眼中闪过愤怒的神色，眉头紧紧拧着。
　　等到赵梅走开，辛宇指了指不远处的超市，“她明天就要回家了，去给她买点东西路上吃吧。”
　　徐皓康点点头，两人一起向超市走去。

　　大约是刚提过报警的事情，从超市出来，徐皓康接了个电话，原来他们出发前在火车站派出所报警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警察打来电话，告诉他们那些骗子目前已经被警方全部控制住了，案子正在审理，还说要写表扬信寄去了他们学校。
　　把一大袋零食交给常桂云后，两人在厂区的小水池前驻足，辛宇瞥了徐皓康一眼说：“你看，坏人总会受到惩罚的，所以，不要不高兴了。”
　　“可是，他父母都不报警，坏人怎么受到惩罚？”徐皓康已经平静下来了，他此刻说话的语气不再愤怒，很平静，只是透着一丝悲悯。

　　辛宇缄默下来，确实，枣卫那种地方，如果常桂云的父母都放弃了她，他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办法惩处罪恶。
　　常桂云走后，日子一切照旧，偶尔，有人向徐皓康问起常桂云的去向，他便说她生病回家了，久了便没有人再问，而孙秀送常桂云回老家，也只在老家待了两天就返回这里上班了。每个人的背后都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家庭，他们要生活，要每天上班挣钱，没有人能在别人的事情上分出更多精力。

　　八月中，厂里又出了一批货，可是这批货却出了问题，出货后仓库盘点，发现了多余的配件，核查之下，发现是发出去的产品少做了一道工序。然而货物已经运到港口，正在等待装船，厂里觉得重新运回，返完工再送去很有可能会错过三个月一次的船期，遂决定找几个工人带着设备过去赶工。
　　车间主任在车间里公布情况的时候开玩笑说要挑靓仔靓女过去，不能影响厂里形象，小组长过来挑人，大家笑着互相举荐，彼时徐皓康恰好去了厕所，辛宇就被众人推了出来，他本想跟徐皓康说一声，怎奈小组长催得紧，他只好跟坐在对面工位的大姐交代说：“大姐，麻烦你跟我哥说一声。”

　　“靓仔，我会说的，你快去吧。”大姐笑着说。
　　原来徐皓康厕所出来又去喝了半杯水，恰好他妈妈打来电话，他又接了个电话，讲了几分钟，等对面的大姐笑眯眯告诉他辛宇去港口返工了，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班后，徐皓康在食堂随便吃了几口，就迫不及待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给辛宇打电话，可惜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连同他之前发过去的信息也了无回音，他心想，辛宇或许太忙了。
　　晚上加班，徐皓康又问对面的大姐，“姐，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今天肯定是不回来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回来。”大姐做事情很快，说话间又扔过来两个半成品，徐皓康不敢怠慢，忙抓起剪刀对着线头‘喀喀喀’一通剪。

　　晚上回到宿舍，徐皓康才发现辛宇电话一直打不通的原因——那家伙手机忘带了，他坐在床上拨辛宇的电话，手机在上铺的枕头边‘哼哧哼哧’震动个不停。
　　徐皓康抓起来看了看，三个未接电话，都是自己打的，当然，信息也都是未读。
　　徐皓康突然很烦躁，他觉得可能是太热了，抓起衣服去洗澡，然而洗完回来，他仍然很烦躁。
　　他躺在床上发呆，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翻着翻着，不由翻起了以前给辛宇发过的信息，其实他们之间不常发信息，仅仅几条而已。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福至心灵，他想自己大概找到了烦躁的原因，同时，一颗心开始砰砰快跳了起来。他特别心慌，不知道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心思，还是因为心跳过速导致的。

　　手机砰得一下落下来，砸在徐皓康的脸上，鼻子被砸中，那种酸疼的感觉让他想流泪，他抓起手机扔在床内侧，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