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宇纪事［校园］》礼钺

19、chapter19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徐皓康愉快地讲起电话来。
　　“嗯，我们已经到了，今天上班了，对，还好，不累，你们俩怎么样了？”然后就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街上杂音多，不时会有摩托车在两人身边鸣着笛呼啸而过，辛宇只听清楚几句，等徐皓康挂了电话，他问：“怎么样了？”
　　“林敬翔的爸妈好像打算让他转学。”
　　“那如果他不答应呢？”辛宇问。

　　“听周朗那个意思，如果林敬翔不同意，他们可能会去找周朗家里人。”
　　辛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回到厂里，辛宇放完水回来和徐皓康一起坐在床上吃凉皮，毕竟是南方的夏天，下午被洇湿的席子已经干了，只是徐皓康的枕头看着还有点湿。
　　辛宇先吃完，然后催着徐皓康说：“我要去洗澡了，你你脏衣服拿过来，我一起洗了。”
　　徐皓康啃着大饼说：“这么好！”

　　“我有点吃撑了，得活动一下，明天你再给我洗。”
　　果然是有条件的，不过徐皓康还是很开心，他放下大饼，抽了纸巾擦了下手，当即就要脱掉身上的短袖，然后他看着辛宇又停下了手上动作，转过了身去。
　　辛宇故意大笑起来，“你干嘛？”
　　徐皓康支吾说：“那个，男男授受不亲。”其实他也不全是因为害臊，之前辛宇说他太瘦了，我下意识觉得自己光膀子的样子一定好看不了。
　　辛宇无情地鄙视他说：“你可省省吧。”

　　等徐皓康穿上短袖，转过身来，辛宇拿着他刚脱下来的上衣问：“你裤子不换？”
　　徐皓康迟疑着说：“如果你给洗，我就换。”
　　“快点，等会冲凉房被人占了。”辛宇言罢掏出手机，低头翻起了信息，徐皓康转过身飞快地脱了长裤，换上一条睡觉穿的短裤，将衣物一股脑递过去，“谢谢啊。”
　　“不用客气，不是说了嘛，明天你洗。”辛宇说着出了门，他微微仰着头，临出门还鼓起腮帮子吹了口刘海。

　　徐皓康走去关上门，心里微微有点失落，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但他知道那期待落空了。
　　由于午休过，洗完澡回来，辛宇更觉得全身清爽，连着精神也更好了，他给手机充上电，拿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徐皓康洗好回来的时候见他倚在上铺的床头看书，“看啥呢？”
　　“课本。”
　　“好看吗？”
　　辛宇摇头，“当然不好看。”说着把书皮翻给徐皓康看。
　　徐皓康见是高二上学期的数学教材，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摆弄了一会儿手机，百无聊赖，便起来趴在床沿上问：“你有没有带什么有意思的书？”
　　辛宇想了想，从床内侧拿了另外一本递给他。

　　徐皓康见是一本词汇书，有些无语，“就给我看这个啊？”
　　辛宇说：“我还有一本高二下学期的物理课本，你要看吗？”
　　“算了。”
　　徐皓康拿着英语词汇坐在床沿上，翻了几页后，他再次拿起了手机，辛宇人在上铺，却好像能看到他的动作一样，语声平平地说：“一天记两个单词，这个暑假你至少能记八十个。”
　　徐皓康沉思片刻，又默默放下了手机。

　　夜风习习，带来丝丝清凉，宿舍里一时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十一点钟的时候，徐皓康打了个呵欠，抬手敲了敲上铺的床栏杆，“我先睡了，你记得关灯，也别太晚了。”
　　“行。”
　　约莫过了十二点钟，隔壁开始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辛宇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忍不住啧了一声，他寻思幸好徐皓康已经睡了，不然两个人一起听这个多尴尬啊，不过很快的，也就十来分钟吧，隔壁就没声儿了，辛宇松了口气，看来那哥们不持久，所以以后就算隔壁再那什么，即使徐皓康醒着，他们也不用尴尬太久。

　　将近一点钟的时候辛宇终于决定要睡了，他收了书本下床，上铺的巨大阴影笼罩着熟睡的徐皓康，使得他埋在枕头里的五官更加模糊，辛宇扯过毛巾一角给他搭上肚子，轻手轻脚出宿舍。他边穿过静谧的走廊，边扫了一眼厂区，厂区院子里还有几处路灯亮着，四下里一片昏黄，与白天的燥热不同，夜风很凉，这让他觉得惬意，从卫生间回来，他忍不住在栏杆前驻足眺望夜空，可惜光污染严重，看不到太多星星。

　　接下来的一周，车间主任每天晚上都安排加班，中午天气热睡不好，晚上下班要排队洗澡洗衣服，晚睡渐渐成了习惯，两人都处于一种缺觉的状态，徐皓康为了提神，每次泡菊花都会加很多茶叶，辛宇对于这种泡茶方式也没什么意见，两人共用一个水杯，见天喝绿茶泡菊花，只是茶叶的消耗量很大，那一包很快就没了。
　　食堂里的菜每天都会变换花样，但米饭是雷打不动的，徐皓康仍然不太适应，他米饭吃不多，买了一堆泡面在宿舍里，饿了就垫布一下。遇上晚班提前下班，他就跑去夜市打包一些食物，拿回来和辛宇一起吃。好容易到了厂里发工资的这一天，下午下班后几乎没有什么人去食堂吃饭，大家都一窝蜂出了厂门，徐皓康和辛宇自然也在这往外跑的队伍里，想不到孙秀却在厂门口等着他俩，“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徐皓康先依着刘娟叫了人一声‘姑’，又笑着说：“不用了，我们还想出去转转呢。”
　　辛宇也附和说：“是啊，来了一直在上班，还没怎么出去过。”
　　孙秀笑着说：“明天不上班你们再出去玩，晚上到家里去吧，你姑父菜都买好了。”
　　大家都沾亲带故的，这个情况下不去反而不好，徐皓康遂说：“行，那你先回，我们等下过去。”
　　孙秀忙说：“别买东西啊，你们还是学生，出来还没挣到钱，钱都是爸妈给的。”
　　“不买，姑你也别弄太多菜。”徐皓康笑着说。
　　“嗯。”孙秀看着他们笑了笑，转身走了。

　　南方地区在夏季的时候瓜果种类繁多，两人答应着不买东西，还是跑去水果超市买了火龙果和山竹。
　　赶到孙秀租房的地方，徐皓康发现从枣卫来此的几个老乡都在，正围坐着吃西瓜。
　　孙秀迎出来和他们打招呼，看见他们买来的水果，又很自然地责备了两人几句。
　　老乡们彼此招呼过，重新坐下吃西瓜，徐皓康听见赵梅打趣常桂云说：“你肚子都吃起来了，少吃点。”

　　赵梅是刘庄人，徐皓康以前去刘庄的时候见过她，只是不太熟悉。
　　常桂云一块吃完，又拿起一块，嘟囔说：“我饿嘛。”
　　孙秀本来要去厨房的，听见停下了脚步，向常桂云说：“桂云，你站起来我看看。”
　　孙秀由于在厂里当主管，平时不苟言笑，常桂云有点怕孙秀，怯怯地看她一眼，慢慢站了起来。
　　孙秀和赵梅对视一眼，皱起了眉头，“她这个肚子不会是长瘤子了吧？就算是吃胖，也不会只胖肚子吧？”

　　赵梅听说，不由也有点狐疑，她转过脸去打量站着的常桂云，忽然问道：“你这几个月来月经了吗？”
　　辛宇和徐皓康对视一眼，都有点茫然不解。
　　常桂云平时和赵梅打闹惯了，倒是不怕她，啃着西瓜说：“你问这个干嘛，真烦人。”
　　孙秀看赵梅问不出，便走过去道：“问你话怎么不说？”
　　常桂云吐掉西瓜子，呜呜啦啦说：“我到这里以后就没来过月经。”
　　赵梅立即说：“那你咋不告诉我？”

　　常桂云说：“他们说洗澡水太凉了，月经不来也正常。”
　　问话进行到这里，辛宇和徐皓康都觉得再坐下去不合适，站起了身，“我们去厨房看看。”
　　孙秀略点了下头，转而又和赵梅合计说：“你是觉得她怀孕了吗？”
　　“我觉得八成是。”赵梅说。
　　常桂云毕竟只有十六七岁，她是年后才跟孙秀一起出来打工的，既没有男朋友，又在厂里住集体宿舍，更没见她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混过，所以孙秀还是不太相信。
　　赵梅见孙秀迟疑，想了想说：“反正明天休息，要不咱们带她去照个B超看看。”
　　孙秀点头，“行。”

　　赵梅又对常桂云说：“我们刚才问你的话，出去别跟人乱说。”
　　“你管我。”常桂云还在吃，含糊不清地反驳着。
　　孙秀也知道常桂云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见她不听赵梅的话，便恐吓她说：“刚才问你的话，你出去要是乱说我就把你送回家去。”
　　“我不想回去。”常桂云立即拉下脸，她是真不想回去，回家要干很多农活，还要放羊、洗衣服、做饭，相对来说还是在厂里打工更轻松一些，最最主要的是在这里她有工资，可以买零食吃。
　　“不想回去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别说话。”孙秀说。
　　“嗯。”

　　常桂云毕竟是个姑娘家，年龄又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孙秀一方面是怕她若真是在此处怀孕的，她不好向常桂云父母交代，毕竟人是她带出来的，另一方面她也考虑到常桂云的名声，大姑娘怀孕，以后还怎么嫁人 ？再有就是，这是件丢人的事，就算两人仅仅是同村关系，让厂里人知道了，也少不得要惹来非议。
　　厨房里，两个老乡和孙秀的老公正边说边一起做饭，徐皓康和辛宇在门口跟众人聊了几句，因为帮不上忙，厨房又没地方给他们落脚，两人只好下楼去了。

　　楼下不远处有一个小广场，傍晚时分，大概家家户户都在做晚饭，广场上只有几个小孩，徐皓康和辛宇边走边避让追逐打闹的孩童，转过一丛绿植时，看见了一个老太太，还是辛宇先记起来，他拍着徐皓康说：“你看，那是不是火车站牵着五个小孩的老奶奶？”
　　徐皓康也认出了老太太，不可思议地说：“还真是。”
　　“想不到他们也是来这里。”
　　“是啊！”徐皓康忽然觉得很神奇，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竟然如此奇妙，就像他和辛宇，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两人还谁都不认识谁，一年后就一起出来打工了。
　　茂密的树冠下摆着几张长椅，两人转悠一圈，非常默契地一起走向长椅。

　　椅子的漆面虽然斑驳，但很干净，大概是经常被雨水冲刷的缘故。不过这天下午没有下雨，所以椅子特别烫，徐皓康没留意，坐下去的时候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
　　“烫。”
　　“真的假的？”
　　“不信你试试。”
　　辛宇慢慢坐下，侧过脸微笑说：“我觉得还好。”笑容里带着挑衅的味道。

　　“那是你皮厚。”
　　“你才皮厚。”辛宇顿了顿又说：“我怎么变这么无聊了，不过你也很无聊。”
　　“彼此彼此。”徐皓康笑了一会，又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
　　“小时候我奶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大意就是一个猴子成了精。”
　　“那不是孙悟空吗？”辛宇打岔。
　　“不是，就是个普通妖精，也没法术。”

　　“哦，你接着说。”
　　“那个猴子精在村里抢了个姑娘带回山里，还生下了两个小猴子。但是这个姑娘天天想回家，天天哭，后来她就偷了猴子的金盆和银擀面杖拿着跑了，这个猴子精就背着俩猴娃跑去村里找她，她就躲起来，猴子就天天晚上扰民，她把金盆和银擀杖都还回去了，放在村口的磨盘上，可还是不行，猴子继续来扰民，还把盆子敲得邦邦响，唱着说‘金盆银擀杖，舍不得猴娃他亲娘’，然后这个姑娘的妈就想了个办法，那猴子不是每次来了都坐在那个石头磨盘上嘛，他们就把那个磨盘烧红了，猴子这晚又来了，又把俩娃搁上去，猴娃说烫，他还不信，自己也坐上去，然后尾巴就被烫掉了，然后打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来了。”
　　“这猴子还挺深情。”辛宇听完评价说。

　　徐皓康忍不住笑起来，“你居然同情个妖精，我小时候听完都想着那个姑娘一定要藏好啊，别再被抓回去了。”
　　辛宇也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个老乡，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觉得她怀孕了。”
　　“她还没嫁人呢，应该不会吧。”徐皓康皱了皱眉。
　　两个大小伙子聊这个话题总有种说不出的尴尬，辛宇也是担心那女孩，才起了个头，当下他‘嗯’了一声，低头捡了片树叶在手里把玩起来。
　　过了一会，徐皓康忽然问：“你从小就跟着爸妈吗？”

　　“是啊，幼儿园之前都是我妈在带我的，上了幼儿园她就上班了，寒暑假的时候她会把我带到她工作的地方，给我点玩具或者小人书什么的，上小学之后我就不跟她去厂里了，自己在家看电视或者看书。”辛宇拧开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两口。
　　徐皓康想辛宇这童年虽然跟着父母，但也挺枯燥无趣的，还不如他在紫荆街和刘庄过得自在。
　　“难怪你学习好，那么小就会看书了。”他拿过辛宇手里的水，也喝了两口。

　　“各有利弊吧。”辛宇思索了一瞬后说，其实连他父母都不知道，从小的成长环境导致他童年时期一直幻想有个人能跟他一起玩，长大后虽然好一点，但也很害怕一个人待着，不喜欢孤单。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徐皓康接到孙秀电话，叫他们过去吃饭，他们去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赵梅把开好的啤酒递给他们两人，席间大家高谈阔论，不过谁都没再提常桂云的事情。后来男人们喝白酒，又给徐皓康和辛宇一人倒了一杯，徐皓康见那杯子大，一杯有二两，他怕辛宇喝醉了，还替了他一点，但辛宇还是有点醉，回到宿舍，他拿着换洗衣服去冲凉，出门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徐皓康忙走过去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辛宇微笑说。
　　“一个人洗澡行吗？”
　　“可以。”辛宇的手臂很烫，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说话口齿也有点含糊，傻乎乎冲徐皓康笑，然后抽出手臂走了。

　　徐皓康被他笑得良久才回过神来，他坐回宿舍床上，愣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他奶奶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边的情况和晚上在孙秀家聚餐的事情，同时问了他妈妈有无到家，吴春梅说他妈妈已经到家了，这会儿在楼上，问他要不要跟妈妈讲话，他说‘不用了，回头再打。’
　　因为晚上不加班，宿舍楼里的同事们都跑出去玩了，抢占冲凉房的人不多，辛宇很快就洗好回来，徐皓康见他把脏衣服抱了回来，就顺手拿了过去，“今天好像轮我洗衣服了。”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辛宇说着从上铺自己的床上捞了本书，在徐皓康的床上躺了下来，“我躺你这儿吹会儿风扇。”

　　“你喝醉了还看书？”
　　“我没醉。”
　　“行，你没醉。”
　　喝过酒，又被冷水激过，辛宇露在短袖短裤外面的胳膊腿都透着淡淡的红光，瞪着眼分辨的样子显得格外认真，徐皓康忽然觉得辛宇很可爱，忍不住拨了一下他的头，才拿着东西出门。
　　等徐皓康洗好澡洗好衣服回来，只见数学书敞开着摊在辛宇脸上，他已经睡着了。
　　辛宇看书算是很慢的，一、二十天了，数学书他也不过才看了一多半，徐皓康把书拿起来放在一边，关掉风扇，一时有点犹豫，是叫醒他让他睡回去，还是就让他睡在这里算了？徐皓康低头看着辛宇，见他睡得很熟，最终也没忍心叫醒他，拉起毛巾被给他盖住肚子，自己爬到了上铺去睡。

　　第二天两人都睡到很晚才起来，外面太阳很大，虽然饿，但都不愿意出门去吃饭，辛宇磨蹭很久才去洗漱，回来他的手机恰好在响，辛宇放下毛巾口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上表情有些意外，徐皓康也凑过来看，见来点名称存的是夏清婉。
　　“班花找你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辛宇看他一眼，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