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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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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按照老人的话,找到了书铺。
破旧的铺面前挂着两盏惨白的灯笼,无风摇动。透过残破的白纸,微弱的灯光投射在地上,拉出诡异的痕迹。
进去很暗,只有戏台那一抹荧光,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亮光,仿佛藏在重重叠叠的幕布深处,隐约透出氤氲生烟的朦胧。看着便是遗世独立的三尺红台。唐钰两人等了一会儿,一声清亮的声音从幕后响起,紧接着一个穿着春衫的年轻公子慢慢的从幕后转了出来,手里摇着一把折扇,眉眼盈盈,他淡淡四处飘了几眼态度风流却不轻浮。仿佛世间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不在意,又像没有他所在意。年轻公子走了几步开口唱起词来,却是一股酸腐文人的陈词滥调。唐钰微微出神,感觉食古不化的年轻学究有点熟悉。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一个精致的小孩从厚重的幕布里惊慌失措地窜了出来,头上竖着两只白绒绒的耳朵,掀起来的幕布,隐约可听见几声气势汹汹的雷声。台上的两人开始搭戏。故事的大概就是这位公子外出踏青。骤然,阴云朦胧,天雷滚滚。正在找地方躲雨时,在路上遇到一只正在经历天劫的猫精。眼见猫精奄奄一息,天雷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心生怜惜,将它抱去怀中。用自己的修为抵挡,助它躲去了天劫。没有想到猫精恩将仇报,趁着青年元气大伤,嘴巴一张,利齿便深深陷入青年的脖颈,把他剩余的修为一并吸食殆尽。年轻的公子修为散尽,因被天劫所伤,不一会儿缓缓合上双眸。猫妖冷冷的看着救命恩人死去,舔舔爪子扬长而去。故事的最后猫妖潜心修炼,又有青年修为的加持。没有多久便当上一界之主。戏台上的荧光逐渐暗了下去,故事也就落下了帷幕。虽然不知道这出戏演出来是要干什么,要告诉自己什么。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难免有些怪异。唐钰按耐住心中熊熊的好奇心。毕竟三昧真火被自己拿去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在灯座里剩下的残肢败体。三两下也咳不出什么火候。唐钰斤斤计较自己身上的三瓜两枣,终于认命把自己的决定归结于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高尚品格上。唐钰在这里呆了许久,勉勉强强适应了当前的黑暗。伸手碰了碰温扶白:“我们先出去……”话还没有吐露完,手指头刚触到肌肤就被温扶白跟白癜风一样的震动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不小心点错了这孩子的什么秘密机关。
猛的缩回手,想问问怎么了,就被温扶白一把拉过去按在怀里不说话。
唐钰不太懂这种年纪的少年郎的小心思,无声的感慨自己年纪大了,竟然有了代沟。
温扶白微微喘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哥哥,我……“
“嗯?“
温扶白僵了僵,把脸埋在唐钰胸口,鼻尖萦绕的都是唐钰身上的味道,很温暖。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一直都是这种温暖,仿佛什么事在他面前都可以一笑了之。让人下意识平静下来。他很害怕,他不想再失去唐钰,不想再活生生从午夜惊醒,不想再经历三界六道满天下寻找一个人不得的绝望,更不想日日守在奈何桥看着来往的鬼魂拦下相似的背影,却是他人的满身疲惫……要是唐钰知道自己……他不敢在想下去,唐钰知道这件事后的后果是他怎么也接受不了的。他深吸一口气道:“没事,这里我有点害怕。”
唐钰神经再大条也知道这不是他的心里话,不禁有些泄气,果然孩子大了,代沟就深了。“我们出去吧。”
出了书铺,马不停蹄穿过热闹的街市。唐钰点起少之又少的三昧真火,照着前方的路。两人开到一条河前。前不见源头,后不见奔流,仿佛是一潭死水。唐钰往四周照了照,温扶白看了看轻声说:“这里没有花和桥。“地府里只有两条河,一条是环抱整个地府,流入十幽冥地狱的识途河,一条则是隔绝人间地府流经幽冥殿通往轮回之境的忘川河。忘川河上有奈何桥,识途河边走血红三百年不败的彼岸花。这条河什么都没有!唐钰把灯座凑近一看,池底竟有些什么模模糊糊的轮廓。像什么?!唐钰忍不住蹲下凑近,这下看清楚了。里面是一群破败不堪的房屋,看起来废弃许久。
地府里怎么会有人间的房屋?!地府的东西阴气过重,所建的建筑物万万不能没有人间的气息存在。
唐钰心里有些异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莫名出现的侍从,消失的书,掌门那里地府的印记,地府原本随处可见的鬼差一个都没有看见……太不寻常了。好像有人想让自己知道什么?“哥哥“温扶白轻声叫到。唐钰回过神来,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蹲的有点久,脚麻了。一个不稳,差点一头栽进水里。幸好一旁的温扶白眼疾手快的搂住唐钰的腰,稳住他的身子,这才幸免于难。唐钰松了口气,脚下却是一软。带着温扶白一起跌入了水中。说是跌入水中也不尽然。因为唐钰没有落去到水的感觉。倒像是从高空坠落。唐钰伸手准备紧紧搂住温扶白,无奈发现自己早已经被温扶白牢牢的搂在怀里,不得动弹。只好费劲的腾出一只手想掐一个法诀带两人飞上去。
温扶白道:“哥哥,没用。结禁封住入口。“温扶白指尖萦绕的白气还没有散去。两人下坠的速度变慢了,唐钰:“……”后生可畏。
这样一折腾,灯座早就自动收了起来。四周黑洞洞的。下坠的时间越来越长,长的唐钰都快要睡着了。脚下的黑洞却出现了一丝亮光,这亮光十分微弱,像是萤火。平时但是没有什么,只是现在两人适应了黑暗,冷不防看见亮光。刺的眼睛发疼。随着下坠,亮光越来越大,唐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又不知过了多久,脚下踩到了实地,唐钰等了等,才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竟是一座小村庄。恍惚间以为来到了人间。阳光明媚,阡陌交通,屋舍俨然。不远处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看到有陌生人进来,田里耕耘的年轻农夫,边上玩耍的小孩子纷纷停下来看着他们。
七嘴八舌,时不时打量唐钰两人的服饰。猜测是干什么来的。村里人半信半疑还是热情好客的把他们带到村长那里。“他们是刚来的!怎么不太像?”“就是太干净了。怎么看都不是好人。“不远处有人在悄悄地嘀咕。唐钰二人:“……“
原先看见唐钰两人的年轻农夫,用脖子上的布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从地里走来质问:“你们是新来的?怎么经过恶犬岭衣服还是完好的?“
温扶白抓住唐钰的手,示意唐钰不要说话,他脸不红,心不跳道:“可不,恶犬岭太凶了。衣服都烂了。幸好家里人关心,多备了一套衣服。“听到解释,农夫的脸色好多了道:“你家里人可真周到。来来来,我带你们去见我们村长。“估计这个村庄许久没见到这样整洁的人,地里干活的人不干了,一窝蜂都要跟着去。唐钰问道:“这里不是地府么?怎么?”
一个肩上扛着锄头的汉子理所当然道:“毕竟大家生前在人间呆惯了,突然在地府怎么可能习惯!”
“就是!所以村长便组织大家建一个人间的村庄。反正大家都是阳寿未尽,不能投胎。干脆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一群人聊着聊着就来到村长家门口,村长家很大,却挤满了狼狈不堪端着食物在啃食的鬼魂。或坐或卧,千姿百态。似乎是刚经过恶犬岭,少数幸运的寿衣破烂,衣不蔽体。缺胳膊少腿的鬼魂则是一抓一大把。好在都已经包扎完毕,浸染血色的绷带俨然是在座所有鬼魂的标配。由此可见唐钰两人清清爽爽的样子简直是另类!村长闻声的从里屋出来。中等的身材围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暗红色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巨大却有点奇怪的白漏勺。
他毫无戒心的招呼两人坐下,安慰说:“我这里虽然给不起大鱼大肉的,粗茶淡饭还是绰绰有余。你们就现在这里歇个脚,有啥事明天再也说。还有……”一个声音打断他:“村长,大人的食物吃完了。”
村长被噎了一下,转身对唐钰两人强笑道:“那个什么你们先歇着,我去去就来。”又对最先招呼唐钰两人的农夫吩咐:“好好招待。“说着把身上的围裙解下,跟传话的人离开了。
唐钰两人被带到一个小角落,每人一碗稀饭。还没吃,唐钰就感觉有道奇怪的目光一直挥之不去。不动声色的朝四周望了望,入目的尽是残肢败体的痛苦与木然。实在没精力搭理这两个看起来正常的男子。哦,还有看着他们四肢健全,充满人样的愤恨与嫉妒。唐钰默默收回目光,只见一个满身绷带的男子捧着一个缺了一个口的破碗悄悄地靠近。“诶,新来的。”唐钰两人看着他。
木乃伊同志接着十分羡慕的看着两人完好的四肢说:“你们怎么会有个人样?”
唐钰:“……”
虽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这里能回答的人除了他就是温扶白了。指望扶白回答,只能等到下辈子,这孩子除了跟他交谈外,简直是一个话题终结者。
唐钰干笑:“好说好说。就是跑得快。”
“原来是这样的啊”躺在稻草堆上浑身上下只剩上半身的老汉,挥着只剩一只的血肉模糊的手掌感慨道:“有腿真好啊,我生前被那些挨千刀的有钱人撞伤了腿。以至于我经过恶犬岭时,被生生咬掉了!唉,我真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