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成双》狐说九道

6、第 6 章

　　读书人耻谈铜臭味，可书墨香从来不便宜，这家笔墨店走的又是高精端的路线，平日销量虽不俗，却也没有最近一段时间的火爆繁忙。最开始，只不过认为是自家主子突发其想的主意，并没什么人看好的。
　　这事的源头，开始于帝都一年一度的桃花宴，桃花流水时，春上枝头，由帝都最有名望的几家夫人们牵头，于帝都云锦园内开宴。
　　袅袅豆蔻少女们聚于桃花树内，赏花踏青之余，或诗或画，或琴或棋，一展所长，在这桃花宴上能得头筹的仅一二人，可有一技之长，或容言功德某项能入了贵人眼，得一声赞，这传开的好名声，就能让自己未来的婚姻之路，良婿可期，自是风光无限。
　　当然，身为当朝简在帝心风头无二的郡主娘娘，林大小姐是不屑于这些个大家闺秀的玩意的，对于那位死对头的名门典范元大小姐博着头筹的消息也不过一笑而过，本不欲多理会。
　　谁知宴没开多少时日，关于西戎欲起国书与大燕重提和亲事，便在洛京传得沸沸扬扬。
　　且不说今上掌珠年幼，就算适龄，按惯例，亦大多也是选诸王或臣子的女儿，册封公主，嫁之。
　　如今这一批新鲜出庐的帝都闺秀可都是上上人选，这一消息，虽真假不知，却已让帝都各家有适龄女人家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偏还有人不开眼，非把火头烧到林郡主头上，说什么如今京城名头最响者，莫过于长乐郡主，按某些个不修口德的人私下笑言“郡主彪悍，嫁于西戎，正是嫁祸于邻。”
　　这是私下的笑话传没传到郡主耳边，是没有谁知道。
　　反正就是某日长乐郡主与瑞王爷在王爷饮宴时，突然提及“平素只闻桃花宴中看闺秀，却不知帝都少年多俊才。世有桃花宴为闺秀扬名，可惜洛京多少风流才子，王孙公子，却因文无第一，各不相让，以至有文人相轻之语，深以为憾事。今我欲起一事，为此补缺，让人知道我洛都有大好男儿在，为那些风仪极佳的世家子弟扬名，小舅舅以为如何？”
　　瑞王爷何许人，先帝最小的儿子，蚌珠儿一个。当今圣上最小的一个异母弟弟，辈分居长，年龄比其郡主小侄女也不过大了十岁。当年先帝分封各子，独留此子在京，封瑞王，算起来，也算在当今圣上眼皮下长大。
　　瑞王其人，与长乐郡主一样，皆生来不读诗书的，是以，二人交情颇不错，不过，人家王爷平生唯有一好，是赌。
　　瑞王好赌，堂堂王爷，竟专门西市专门开了间赌坊，平日白龙鱼服混迹其中，牌九摇点什么的都算小赌过过瘾，赌马球的，赌春试中举者的，这种能让洛京百姓全民参与，与之对赌的大局，才是他心头好。赌局要大，参与者要多，所谓以赌品看人品，可观人生百态，却道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谁让人家玩得起，再大的赌局都敢接，赢了无人敢赖帐，输了，也能输得起的。
　　当初瑞王适龄，圣上欲为其择妃时，曾询瑞王对选未来王妃有何想法，瑞王答曰：“本王自有选妃佳策，能赌，好赌的佳丽可自荐入侯选，够百人后，入侯选名册以彩纸记之，背面铺案，任本王爱鸟叼纸，择其一为妃，此举听天意而赌幸运，谓之百里挑一，雀屏中选。”
　　此议一出，众皆哗然，原本对瑞王选妃有盘算的各家豪门，立刻偃旗息鼓。
　　谁家肯让自己娇养的女儿，背上好赌之名，纵有一二不惜名的，也不说能不能真凑够百人。真够了人数，可那是百里挑一，搏上好赌这种的名声，又落选的佳人，怕是真个只有自挂东南枝一路可走。
　　圣上训斥其荒唐，瑞王振振有词：“吾性好赌，天下皆知，以此选妃，理所当然。”
　　瑞王选妃事自化流水，再无人敢提及。
　　这么一位好赌成性的，初听郡主提议，只顾把玩着手中琉璃杯，兴趣缺缺：“平白为人扬名，赔钱赚吆喝的事，无趣。”
　　“小舅舅可据此开赌。”知其爱好，自知如何引他入瓮，郡主笑得十分无辜。
　　“赌什么？”闻得赌字，瑞王眼睛就发亮，来了兴趣。
　　“赌法颇多，你我可对赌，京城圈就那么几个适龄未订婚的名门公子，小舅舅与我可各选出四名人选，封好，等到洛都民众选出四位公子选出来后，咱们猜谁中的多，这赌嘛，白银万两为注可好。
　　当然，我这儿这不过是小赌，怡情，为舅舅抛砖而已。舅舅要想玩大的，自可在你自家赌坊开出赌格来，与全京城对赌。你那银钩赌坊，对于哪位公子中选机会大些，哪位可能名落孙山种种，怎么开合适的赌格来，年年赌马赌球赌才子的您，想来，应是轻车熟路的。”
　　“说来听听。”这不就人为弄些热闹事，再开赌局。瑞王听得有趣，追问。
　　赌马赌球赌举人，已都玩过了。这赌京城四公子的玩法，若真有好操作，嗜赌如的瑞王爷，自是不会放过。
　　“简单，选票由我手下负责印制，最近刚得了一新的水印法，暗花水印平时不显，只能对光角度对时，才有特制花纹出现，这就保证了选票无法作假，其选法极其公正。
　　选票印有连号，分正副票，正票可投，副票留底。
　　这票自是不能白送的，卖钱又太掉价，咱们这选的是帝都名门公子，又不是选富商。”
　　林郡主既然敢提赌局，关于具体的操作方法，自是经过深思一番的，啖了口梅子酒，润润喉，再继续：
　　“所以，这选票得赠送的，可又不能白赠，欲得哪个公子的选票，可以购卖这位公子所穿所用所食之物至一定金额，自可得票一张。真心喜欢为其心中最佳公子的人，自不会吝惜区区银两，还能通过其心仪公子用过的物品，遥想感受其中一二风姿，可谓两全其美。
　　当然，也得印出一些空出名头的通用选票来，供那些虽没卖专属品，却已消费够了的人群，都是花了钱的主，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为了提高其投票率，当四个中选公子选出后，还可以在投那四位公子的票箱内各抽一号出来，分润其喜庆，就设个纹银百两为奖。
　　这样一来，我这儿虽印出了选票，也无法用赠票数统计来作弊。而印有各家公子名的投票箱就放到舅舅的赌坊里，暗花封印以存，咱们约三月为期，三月后开箱以验票后计数。验证你我赌局之余，也让这京城又可平添一番热闹，免得太过无趣。
　　至于怎么调动其余人有兴趣参与你家赌坊开的盘口赌局，舅舅手下自有强将，就无需侄女多言。”
　　听说当时王爷闻言大喜，两人当掌击掌为誓。众人再觉此事荒唐，亦无力阻止。
　　其实这赌局刚开头时，各家榜上有名的公子哥是引以为荣的，还暗担心身为侯选人，到时侯开箱验票时自己所得票数太少，让自己面上无光。不提其它掺赌投票者，他们自己就命人狠狠砸下大笔银两，卖了大堆用得着，用不了的东西，让林郡主名下店面几位掌柜盘帐时，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这种自投的热度来得快，也消得快，过得几日，这股疯狂购物的劲就消退了不少。
　　就在此时，另一则传闻悄然流传开来。
　　某日圣上闻郡主与瑞王赌约，笑问郡主，平日自爱财，这次为何，竟欲花钱为他人邀名？
　　郡主称：“闻西戎欲重起和亲事，人言小女合适，不胜恐惧，既然时有桃花宴选佳媳，吾自开一局，欲先择婿。”
　　这消息一传开来，惶恐的可不是闺秀圈了，毕竟西戎之事尚未见国书，仅是风传。可这位郡主正是标梅之年，若她看中了谁，以圣上对此女盛宠，求来一纸赐婚，谁都得为被赐婚者掬把同情之泪。
　　原来那些拿着私房钱欲买好名声的名门公子们，更是悔断了肠子，恨不能跺了自己当初花钱卖票的手去。
　　事至此时，骑虎难下，已不再是自己私事，毕竟不是谁家都有胆气，能供得下这么一大尊佛。
　　立刻给自己孩子先订亲毕竟这些侯选的公子，标配之一，是未婚的。主意是好，又值西戎和亲事风传，平日孤芳自赏，高不可攀以求待价而沽的诸位千金，也深恨平日矜持太过，说亲应比平日好提的。
　　可惜，当今圣上坐朝堂也近十年，再不是当年被朝臣左右，耳目不通之时，你选此时给适龄儿女订下亲事，一个不忠之心，那是跑不掉了。
　　顾自己儿女的终生，还是自己的前程，满朝平日以朱紫自居的大人们，也纠结不已。
　　和亲出一女，许婚出一子，帝都这么多人家，也不一定自家就倒霉的中了鹊屏。这样的念想，让人不由心生侥幸。
　　本着为死道友不死贫道，京城各家那是想方设法，各出奇招。蠢的就是刑部那位简二公子，想着在郡主那落个坏印象，也不管到底与平日形象是否大相庭径。
　　聪明的，想着既然郡主欲以票选择人，那么，让别人的票多中选，则成良方。
　　这样一来，林郡主手下的产业，生意那叫个客似云来，蒸蒸日上，自是不必细提。
　　所以说，赔钱赚吆喝，不可能的，不存在于林郡主的字典里。
　　至于拉上瑞王爷，除了他好赌外，人家堂堂先皇幼子，当今皇弟，多好的一堵挡风的墙。
　　想要把这事闹黄，纵能摆平林郡主，还有瑞王爷，拿着赌票冲您微笑呢。
　　名声不太好，名声什么东西。能吃还是能喝？这些年，林郡主顶着好色贪财的名声，不照样活得自在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