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与开膛手》流浪的狸猫

2、谒见女王

　　God save our gracious Queen!
　　Long live our noble Queen!
　　God save the Queen!
　　Send her victorious,
　　Happy and glorious,
　　Long to reign over us,
　　God save the Queen

　　略带德国口音的《天佑女王》别有一番风情，演唱者清朗柔和的嗓音也为之增色不少。刚过花甲之年的维多利亚女王微笑着冲黑发绿眸的演唱者点了点头，后者正优雅地弓着身子，像一只温顺的白天鹅。

　　“真的非常动听，奥洛斯。我很感动，也很高兴你能舍弃在德国的一切，重新回到祖国的怀抱。”

　　身着黑色束腰长裙的女王举起了酒杯，笑道。她身材丰腴，黑色丧服和搭配得恰到好处的小饰物让她看上去比实际苗条些。自27年前阿尔伯特亲王溘然长逝后，她在公众场合一直穿着丧服，以表哀思。不仅如此，这位痴情的君王每天都会吩咐女仆整理亲王的遗物，她则坐在一边，呆呆地凝视着那些熟悉的物什，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此刻女王脸上的神情慈祥、随和，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妇女，但奥洛斯手心的冷汗却一直不住地往外冒。

　　他并不很清楚女王邀请他赴宴的目的。虽然有世袭的爵位，但格兰特家族早已落魄到了不得不变卖工厂，甚至拖欠政府税款的悲惨境地，在英国这么多贵族当中，就像是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公鸡。这样的爵位的继承人，女王又怎会看在眼里呢？

　　所以他虽然坐在白金汉宫里，被美酒佳酿环绕，却一直沉浸在一种做梦般的不可思议中，餐桌上摇曳的烛火和餐厅里弥漫的高档熏香味，更令眼前的一切如梦幻般不真实。

　　他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狄特里希家族在德国很有地位，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舍弃继承人的身份重返母国。据说现任狄特里希伯爵是你继父的私生子，有这回事吗？”

　　女王依然带着笑意，金黄色的烛光在她深褐色的瞳孔中摇曳舞动，有那么一瞬间，奥洛斯竟在里面看到了一股凛冽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或许是太紧张导致的错觉，他自嘲地笑了笑，稳定心绪恭谨地答道：“陛下，相对于狄特里希伯爵这个异族头衔，我更想继承生父格兰特的爵位。在德国的十八年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祖国。现任狄特里希伯爵确实是我继父的私生子，但他毕竟是纯粹日耳曼人，家族其他成员还是更愿意让他继承爵位。这样正合我意。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在德国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可以一身轻松地返回英格兰。”

　　他感到自己像在背书，但女王看上去很满意。她再度举杯，奥洛斯连忙也举起酒杯，不失礼节地轻轻啜了一口。

　　“美丽的伯爵大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优雅姿态，真是让人佩服啊。”一个略有些傲慢慵懒的声音在女王身边响起。坐在女王右手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德拉波侯爵，正意味深长地望着年轻俊美的伯爵，海蓝色的眼睛里跳跃着戏谑的光芒，仿佛在嘲笑他的虚伪。

　　奥洛斯在那露骨的视线下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即便是三天前才返回伦敦，屁股还没坐热，但他也对德拉波家族的盛名如雷贯耳。

　　最受女王眷顾的家族，享受着和皇族同样的待遇。

　　“艾德里特，不得无礼。”女王毫无苛责之意地嗔笑道。

　　德拉波侯爵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本来他是来向女王汇报其他事情的，结果女王为了凑够人数，把他也拉过来陪一位素未谋面的伯爵共进晚餐。他很好奇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居然要自己作陪，结果却看到了一位瘦弱苍白、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白脸，这让他很不痛快。

　　他晃了晃金灿灿的脑袋，目光再次扫过奥洛斯柔软的黑发，碧绿色的眼睛，还有纤细优雅的脖颈。

　　真是个软弱无力、徒有其表的小少爷，他在心里不屑地冷笑道，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不认同的讥笑。这个笑容被奥洛斯不经意间看到了。他尴尬地别过头，心里暗自叫苦。

　　这个年轻的侯爵似乎真的很讨厌他，他悲哀地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到位，还是这个高贵的男人只是纯粹地厌恶他。

　　看来首战就不大顺利啊。不过只要女王和其他客人没有指摘他的礼节，那么就证明他的表现还算说得过去。

　　奥洛斯抬起眼睛，礼貌地环视了一圈。在座的除了女王和德拉波侯爵外，还有三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女王的外孙、举止有些轻浮的艾伯特维克多王子；刚刚步入中年，头发却已半白的御医约翰威廉爵士，还有女王陛下的侍卫长格雷福尔特。

　　这些人似乎没有对他表露出不满，但也没有任何欣赏的意思。艾伯特王子相对友善些，但看向他的目光总有些暧昧的意味。

　　这样就足够了。奥洛斯在桌下抹了抹手心上的汗，紧张情绪舒缓了不少。他刚在阔别了18年的庄园坐定，就迎来了女王特使和一封邀请他共进晚餐的书信。天知道他那时有多么紧张！好在有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埃德温悉心指导，以及他本身良好的教养基础，才没有在这些王亲贵胄面前丢人现眼。
　　接下来又是一阵无关痛痒的寒暄。女王没有表现出什么目的，好像单纯只是想和他见个面、吃顿饭，这让奥洛斯更加摸不到头脑。

　　令他稍感欣慰的是，德拉波侯爵没有再把那刀子一样的目光投过来，艾伯特王子平易近人地问了他一些和德国饮食有关的问题。，化解了空气中隐隐若现的紧绷感。

　　淡黄色的烛光将六个人的影子投在被华丽壁画覆盖的墙上，餐厅里很快就只剩下刀叉磕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