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夜明之时》棉花酱鸡

3、第三夜

　　我说着推开门，看见老头随意地倒在床上，眯着眼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老头其实并没有多老，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只是他太过不修边幅。占据了半张脸的胡茬和乱糟糟的灰色卷发让他看起来像几十岁的人。在一众年轻的血族中，他自然就被当做是老头。

　　我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没有人，才轻轻把门关上。几个跨步，走到他床边，轻声说到。
　　“我想要血色琉璃。”

　　血色琉璃，这是一种在黑市广为流传的东西。
　　也是贵族们调情常用的东西。
　　这东西会让他们产生强烈的渴望，对于血液的渴望，对于□□的渴望。
　　之所以来找老头，一是因为在这城堡里，如果一定要有一个我最信任的人，那应该就是他。二是因为我曾经听见，城堡里的仆人们提起过这玩意，有人在城堡里贩卖过。只要城堡里有这东西，他就一定能弄到。

　　老头听到我这话，没什么反应，好像真的是喝醉了。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眯着眼看着我，傻傻地笑着说到。
　　“希尔，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折腾，再说那玩意对我们人类也没什么用。”
　　“不，不是给你用。”
　　我微微挑了跳眉，知道他想歪了，面不改色地解释到。
　　“那你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行……呃……我不能，帮你。”
　　老头抬起手指着我说到，半途还打了个嗝，他整个人看起来醉醺醺的。
　　“这么说，你知道怎么弄到那玩意。”
　　他听到我这话愣了几秒，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他终于睁开眼了，翻了身坐在床上，伸手不耐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可先说好，你别捅太大的篓子。”
　　嗯，他已经知道我准备捅娄子了。
　　“当然，您放心。”
　　我笑着说到，还弯下腰向他鞠躬。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明天中午拿一些红草藤汁来，我帮你提炼。”
　　“红草？”
　　“嗯，那玩意的原料，不过也没几个人知道……也就那些愚蠢的贵族才会花高价买。”
　　“嗯……我明白了。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
　　我假装没有听见他对于贵族的评价，这话让管家听见，他也许会卷铺盖走人。我离开的时候，还贴心地帮他关上门。
　　接下来我到厨房泡了一杯红茶，带着修改的菜单，朝二楼走去。安琳女士现在应该起床了，我敲了敲门。
　　“安琳女士。”
　　“进来吧。”

　　我推开门进屋，在她的桌子上的勾花茶垫上放下红茶。从怀里拿出菜单，双手递给她。
　　“管家大人希望能够多准备点女士和儿童喜欢的食物，比如甜食和冰紫叶。尼娜女士让我们别使用铃叶草，有一位来访的上古者大人不喜欢。”
　　我把今天听到的要求复述了一遍，低头等着安琳女士的吩咐。

　　“好的，辛苦你了，希尔。”

　　安琳女士满意地笑着对我说。
　　“我的荣幸，女士。”
　　我鞠躬退下，轻轻关上门。
　　从现在到准备晚饭这段时间，我都可以休息了。
　　离仆人们起床还有点时间，我走回厨房的地窖，这里是储藏食物的地方。
　　在成堆的食材中，我花了一会才找到红草。毕竟这东西是用来做调味剂的，平时用量不大，地窖里有的也不多。
　　我收集了一些红草的藤条，每一捆上都拿了一点，确保不会被人发现。我拿牛皮纸包好后带回了房间，这时候已经有仆人起床了。

　　下午的时候，我找了个机会，替瑞吉把女仆们的下午茶点送过去。
　　女仆们的房间在一楼，不过她们在城堡的东侧，厨房在西侧。我几乎是走过大半个城堡，才到达她们的房间。
　　和我一起的是一个新来的仆人莫迪，前几天刚进来的。要是没有我带路，他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光是刚才这段路，他就走错了三次。
　　“希尔，城堡真的好大啊。平时都在厨房里我都没怎么出来过。”
　　“莫迪，你才工作没几天，等过阵子就熟悉了。”

　　从厨房出来要绕着外侧的走廊走到后门，仆人一般不从正门过，那天我们采买货物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在往前走就是仆人的住所。男仆和女仆是分开的，我负责给女仆们送茶点，莫迪负责给男仆们送去。

　　一种女仆聚集在茶会室里，我环视一周，莎莉并不在这里。
　　我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她或许还在城主的房间干活，又或者是去了别的地方。本来我还想找她请教一些事情，比如说……怎么和那些贵族搭上话，怎么才能把他们带到二楼的客房里。
　　我打算明天再来一趟，放下装着茶点的小推车，我找到莫迪带着他回厨房。
　　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安琳女士，她发现我一直没有休息，执意让我晚上回屋里呆着，不需要工作。我想想一天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就顺从地回房间里。

　　我在房间里点起了烛火，微亮的暖黄色的烛光让屋子里多了几分暖意。我躺在木床上，随意翻了个身，床就发出咯吱的响声。我脑海里反复想着怎么杀了那个血族，我的仇人，直到半夜，我才睡着。
　　第二天上午，我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因为昨天没睡好的缘故。我还是按照早铃的时间起了床，今天还要和杰西卡到地窖里检查昨天带回来的人类，不能耽误。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清理干净，并且给他们换上衣服。还有另外两个新来的仆人帮助我们，莫迪也在其中。
　　地窖中的人类不少，他们都是被关在这里养着，轮流提供血液。昏暗的烛火印在他们苍白无神的脸上，看到我们进来，他们也只是死气沉沉地看了一眼。
　　没有人想要反抗，他们知道没有用。
　　相比之下，昨天带回来的人们动静就大多了。
　　我们每个人都带走一个奴隶，在地窖上面的水池里负责清洁，有两个护卫跟着我们，防止这些不听话的奴隶突然袭击。
　　我装作随意地带走了昨天挑的那个人，走在最前面。我们两到达水池的时候，只有一个护卫跟着出来，守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

　　我站在水池边，回过身对着他说。
　　“走进去，把自己清洗干净。”
　　血族对人类交流的时候会尽量用简单的人类语言，交流的时候没什么误会就可以。

　　我回过身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愣住了，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惊艳，那样完美到精致的脸在血族中并不少见，而对于那种绝色容貌我早就习惯了。是因为他的眼神，漆黑的瞳孔，带着压迫感。
　　那种纯粹的黑色是皇室的象征，贝英塔斯帝国，人类浮岛上最大的国家。
　　在浮岛沉没到大陆上之后，人类第一次面临与其他种族的争端，由贝英塔斯帝国为首组成的各国联盟终于开始统一起来，一致对外。
　　我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惊讶，但只是转瞬，我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他的身量比我高半个头，在人类中算是挺高的。黑色的眼中带着戒备，他警惕地看着我，稚气未退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恐惧。
　　如果不是他的手上的小动作，我也不会察觉他的不安。
　　他的五官并不是很美，只能说是看着顺眼，但他的气质完全将他和一种平民区分开来。
　　那是常年身居高位才有的高贵从容。
　　他白净的脸上有几缕黑色的血迹，褐色的卷发不安分地翘出几撮。他的手上也有血迹，虎口那里有常年练剑磨出来的茧子。

　　他的领口上有一块很大的血迹，因为时间太久而发黑。但仍然能看出那里绣着银纹。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原本应该是一个金狮的刺绣。
　　那是帝国皇室的徽章。

　　听说国王的小儿子刚刚成年，现在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

　　“啊！！！”
　　我和他同时看向地窖的入口，尖叫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我听出来那是莫迪的声音。
　　护卫闻声想要赶过去，但又看向我，担心走了之后我这里又有什么意外。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在脑海中搜寻他的名字。
　　“威斯卡先生，您过去看看吧。请放心，我一个人可以解决。”说着我安抚的朝他笑了笑。
　　他犹豫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瞬间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威斯卡离开后，我的笑容逐渐消失。我也不知道他离开多久，有多少时间留给我。
　　“失礼了。”
　　说完这句话，我迅速伸出手，把面前的人的白色衬衣解开两个扣子，如愿以偿地看到他戴着的项链。
　　那是个银色的十字架。
　　他惊恐地看着我，因为我粗鲁的动作，他维持了那么久的故作镇定消失了。也许是他从未被这么对待过，我居然觉得他很像被调戏的女士。
　　我在心里为这位小殿下默哀了两秒，飞快扯下他的项链放进我的口袋。整个东西如行云流水，他还瞪着我的时候，我已经帮他把衬衣脱下来了。
　　“先生，您需要沐浴。在城堡里不能带任何银制武器，您的项链……虽然很抱歉，但您不能带着它。”
　　我说了一大堆听起来无关紧要的话，希望这个小殿下能够听懂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现在的人类有没有发现，银器对于血族而言是致命的。如果不是三年前那一次意外，我也不会发现这个事情。
　　“你是人类？”
　　小殿下虽然害羞得耳朵都有点发红，但脑子还是转的飞快。也许是我的人类语言太过流利，让他有这种想法。
　　“是的，殿下。您的衬衣最好扔掉，它脏了。”
　　我拿指尖摩挲着他脱下的衬衣上的徽章，那里被血迹覆盖着。
　　“你……我知道了。”
　　他听到这话眯着眼打量着我，脸上的腼腆瞬间消失的一览无遗。他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他的身份。
　　而且我没有打算去向城主禀报。
　　这样起码他知道我并没有恶意。

　　“这再好不过了。”
　　我露出温和的微笑，和平常一样，继续我的清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