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夜明之时》棉花酱鸡

2、第二夜

　　我们的马车在城门停下，门口的侍卫护送着奴隶们进入城堡。
　　这些人类都被洗干净，换上体面的衣服。十位作为食物的人类，会有侍卫送到厨房。

　　“杰西卡，希尔。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没有把主城逛个遍吗。要知道今天的工作快把我忙疯了，光是宴会上的甜点就……”
　　我和杰西卡刚踏入厨房，就听见厨娘温蒂的声音。她比杰西卡大不了几岁，为人一言难尽。厨房烧水的老头好几次告诉我，温蒂没少在背后说我和杰西卡的有一腿的事。
　　因为一直有传言说，安琳女士准备推荐杰西卡为下一任主管。而安琳女士对我一直很照顾，眼红的人不少。我也不太在意，这种事情不管在哪里都会发生。

　　“温蒂，你的蛋糕要糊了！”
　　瑞吉端着一篮子苣叶，从后厨里走出来，提醒到。
　　温蒂听了，不再纠缠我们两人，急急忙忙赶回去。
　　“希尔，杰西卡，你们回来了。温蒂她……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瑞吉放下蓝子，低下头腼腆地朝我们解释。
　　听说她和温蒂是同一个小镇的人，两个人平时的关系挺好的，只是最近……
　　“没关系，我和希尔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听说你家里给你安排了婚约？”
　　听到我这句话，瑞吉的耳朵都红了，头埋得更低，根本看不见脸。
　　“杰……杰西卡！你……你从哪里听……听说的？”
　　“整个城堡的仆人大概都知道吧。”
　　杰西卡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到。
　　“怎么会……”
　　“高兴点瑞吉，这是好事。城主大人也许会给你几天的假期。”
　　杰西卡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到。
　　“那你能告诉我们，哪位先生这么幸运与你结婚呢？”
　　杰西卡不打算让瑞吉含糊过去，接着问到。
　　“我……他……”
　　“希尔，杰西卡！”
　　瑞吉低着头，害羞得语无伦次的时候，安琳女士的声音宛如天籁，拯救了她。
　　“安琳女士。”
　　“安琳女士。”
　　我转过身，把手放在胸前，朝她鞠躬。杰西卡和瑞吉则是双手提起她们的裙摆，屈膝行礼。
　　“你们两人负责准备今晚的血液。瑞吉，你那些这份菜单，去询问管家先生和尼娜女仆长的意见。”
　　“安琳女士，瑞吉的腿伤还没好全，可以让我替她去送菜单吗？”
　　我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问到。前几天，瑞吉被送来的巨石兽踢断了腿。
　　对于血族而言，这不是什么重伤。但亚血族恢复能力远不及纯血族，也是要休养几天的。
　　“当然，这么体贴的请求让人无法拒绝，不是吗？”
　　安琳女士圆润的脸上挂着温和笑容，让人很难对她心生戒备。她是主管中最体贴下等仆人的一位，在仆人中的口碑是最好的。
　　“谢谢您的仁慈。”
　　我诚恳地赞美到。
　　“好了，男孩女孩们，休息的时间跟我说说你们在城堡外的见闻吧，这次的行程你们一定很开心。”
　　于是……午餐的时候，整个厨房的仆人围坐在长木桌前，我和杰西卡无疑是焦点。常年没有离开城堡的孩子们期待地看着我们，而那些在这里关久了的老人们也乐意听听我们闲逛时听到的消息。
　　“噢，我敢打赌，你们要是去了艾丽莎大街，恐怕再也不会想要回来。”
　　艾丽莎大街我曾经听说过，它是主城最有名的一条花街。那里的女人谈吐举止一点都不比贵族家的女孩差，甚至比一些落魄的贵族要好的多。
　　说这话的是厨房烧火的老头，他也是古堡里为数不多的人类。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大家都叫他老头。
　　他喝了几杯艾斯克，胡茬乱糟糟地，脸颊上还带着点红色，说话的时候眯着眼，有点不太清醒了。
　　他这话引起了厨房里几位大爷们的唏嘘，眼看着话题要往花街韵事上跑偏的时候，午餐时间结束了。
　　我听着门外传来的古钟声，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告别了众人去找管家大人。
　　厨房仆人的午餐比起其他仆人要晚一个小时，我们吃完午饭的时候，管家应该在屋子里处理城堡的事物。
　　我从厨房出来，走过狭长的走廊，廊上的花已经开了。彩色的花朵挤在绿叶中，印着白色的雕花石柱，微弱的红霞洒在尖角的棕褐色屋顶上……要是有阳光就好了，我看着天边无尽的红色这样想到。
　　从我到这里开始，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阳光。如果能回到人类世界就好了，我一直向往着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许多年后，我回想起那时。如果我那时候没有那么做，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我的人生和领主大人……也不会有交集。

　　我也不需要在至亲和挚爱之间做出选择。

　　但很多事情也许冥冥之中就是注定好的，我还是会那么做，不管重来多少次。
　　为了杀掉那个害死我母亲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管家先生。”
　　我走到古堡的二楼，敲了敲管家的房门。
　　在血族的世界里，越是高贵的人居住的地方越安静，所以城主的房间在三楼，而我们这些仆人的屋子都是在一楼。
　　“进来。”
　　听见管家的许可，我推开门走进去。
　　管家是一位年老的血族。
　　一般血族的寿命都很长，他们并不像人类一样，随着年月一点点地老去。
　　他们的衰老是在一瞬间。
　　寿命到了极限的时候，他们永远年轻的容貌会迅速衰老，身体一点点化成灰烬。
　　这个过程也就泡一杯红茶的时间吧。
　　当然，这些也是烧水的老头告诉我的。

　　但管家先生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看起来就像人类五六十岁的老人一样。这在容颜永驻的血族中非常的罕见，要知道城主大人今年八十多岁了，依旧是是主城中一众少女的梦中情人。

　　老头悄悄跟我说过，他怀疑管家先生是人类和血族的混血。
　　我并不相信他说的胡话。
　　按照管家的年纪，他出生的时候，人类还在空中浮岛上，与大陆相隔千里，人类和血族还没有交集。
　　“管家先生，这是三周后夜宴的菜单。安琳女士希望您能给一些建议。”
　　我将右手放在胸前弯下腰，盯着棕色地板上的纹路目不斜视，毕恭毕敬地禀报到。
　　“安琳准备得一向很稳妥……多准备几种甜点和冰紫叶，这次的客人中有几位带了亲眷。女士们和孩子们总是偏爱甜食。”
　　管家大人扶了扶他的黑金镜框，嘴上留着的小胡子跟着说话一动一动的，他拿起黑羽笔沾了点金粉兑成的墨水，在菜单上备注。
　　“是的，先生。谨遵您的吩咐。”
　　我恭敬地回答。
　　告别了管家大人，我走上楼梯，往三楼城主的房间走去。
　　尼娜女仆长应该在领主主大人准备红茶，现在是领主主大人午睡起床的时候。
　　尼娜是位年长的女士，她从十几岁就开始在古堡里工作，可以说是现在古堡里资历最老的仆人。她管理古堡里负责服侍的所有仆人，为人向来公正，在仆人中也是备受尊敬的。
　　我在城堡三楼茶室里找到了尼娜女士，她端着暗金纹骨瓷茶杯，里面是热水氤氲的锡兰红茶。
　　她蓬松的裙摆上印着白金色的花纹，白色的蕾丝边上衣，胸前别着一块银线缠绕的蓝宝石，袖口上都有精细的灰色纹路。
　　尼娜女士的容貌看起来比厨房的孩子们大不了多少，雪白的肌肤像瓷器一样泛着淡淡的光泽，浅棕色的卷发被她全部扎在脑后，露出精致的五官。她的眼睛是清澈的蓝色，比起亚血族要深一些。

　　“尼娜女士。”
　　将来意和她说明之后，尼娜女士拿出怀表，距离领主起床还有十几分钟。
　　她把茶杯放在米色钩花茶垫上，示意我把菜单递过去。轻柔的声音带着威严，缓缓说到。
　　“把所有用到铃叶草的菜肴都改一下，有一位上古者大人不喜欢铃叶草。”
　　“是的，女士。谨遵您的吩咐。”
　　听到尼娜女士的话，我有点吃惊，上古者非常的罕见，传说只剩下十三位大人，没想到能亲眼目睹。
　　尼娜女士逐一把各个贵族们特殊的偏好以及需要改动的地方写下来写下来，大约用了十分钟，她把菜单和另外几张牛皮纸递给我。

　　我恭敬地接过，向她道别。离开三楼的时候，我在楼梯上，碰见打理领主房间的女仆。
　　莎莉。
　　她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身高和我差不多，这在血族中算是小鸟依人的。
　　可她的为人在仆人们中算是极差的，听说每次领主的宴会上，她都会勾搭上一两位来宾。有人说她还就在城堡里，没有沦为他人的情妇，也只是为了傍上更有权势的贵族。但我一向不太在意这些流言，而且今天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人，那个杀害我母亲的人。

　　“你好，莎莉。”
　　我敷衍着打了个招呼，毕竟我是负责女仆们晚饭的人，跟她有数面之缘。
　　“嗨，希尔。听说你出城了？”
　　莎莉听见我的问候，眼神中带着错愕看着我。
　　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愣了几秒才扬起甜美的微笑，跟我搭话。
　　“是的，厨房需要购置一些杂物。”
　　“那一定很有意思。领主快起床了，我得过去整理房间，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她就匆匆地离开了。
　　我觉得冒昧但也没有说什么。
　　看着她走上楼梯的背影，我脑海中那些断断续续的想法，一点点地串起来。
　　回到厨房的时候，仆人们大都在午休。我走进静悄悄的后院，推开一楼角落里的一个房间。这是烧水老头住的地方，就在楼梯下面，陈旧且隐蔽。
　　“老头，你醒着吗？”
　　我敲了敲门问到。
　　屋子里有声响，但没有人回话。
　　“我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