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夜明之时》棉花酱鸡

4、第四夜

　　护卫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为他穿好衣服。和护卫一起上来的还有莫迪，他是被抬上来的，白色衬衣领口染红了一大片，脖子上的一道血肉模糊的刀痕，血液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怎么回事？”
　　我问着走上来的杰西卡，她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
　　“有一个女人在靴子里藏了短刃，莫迪第一次负责这种工作，没有防备就……不过没有危及生命，他伤到了血管，可能要几周才能恢复。”
　　“那个女人呢？”
　　“死了，莫迪扭断了她的脖子。别难过希尔，那是个孕妇。如果现在她没有死，分娩的时候她会更痛苦。”
　　杰西卡还不忘贴心地安慰我，她一直都是这么周全，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却会顾及所有人的感受。
　　人类的血液对于血族而言非常有吸引力，特别是大量新鲜的血液。
　　会让血族产生想要猎杀的愿望……就像是猫捉耗子一样，也许不是为了饱腹，是为了杀戮的快感。
　　一年前我被皮皮兽咬到了手臂，伤口一片血肉模糊还滴着血。那时候整个厨房的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像是暗夜里狼群，眼神中泛着阴森的光。
　　安琳女士几乎是用尽理智，把我拎起来扔进老头的屋子里。
　　我至今还能记得，我们两个人类躲在屋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门外的血族“砰砰”地拍着门。杰西卡还用特别诡异的声音劝我。
　　“希尔，你出来呀，就出来一下，很快的。”
　　出去的话很快我就能去见上帝。
　　我在心里腹诽到。
　　等到门外没有声音的时候，老头才给我清理伤口，再拿麻布包扎好。
　　后来杰西卡为了那天的事追着我道歉，她还为自己辩解。
　　“你要是看到刚烤好的野猪你不会想要咬一口吗？”
　　嗯……那之后的一个月我都没有理她。
　　几个人把莫迪带回房间安置好。我，杰西卡和另一个仆人回到地窖里继续刚才的工作。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变故，地窖里的人们显得有点焦躁，见到我们会窃窃私语。
　　等到午饭的时候，我们才完成工作。
　　午休的时候，趁着厨房没人。我带着昨天收集的一小包红草藤，来到后厨里小型的手摇石磨旁，把那些藤条碾成汁。细小的红色涓流从石磨下的凹槽流出，我拿着玻璃瓶收集起来，接着把石磨清洗干净，一点看不出用过的痕迹。
　　带着这瓶红草藤汁，我来到后院，找到老头。
　　他坐在桌边等着我，见到我还一脸嫌弃。
　　“我也不打算问你要这个干什么，问了你也不会说。只有一点，你要答应我，你做的事情不会危及生命。”
　　老头盯着我的眼睛，难得正经地说着。
　　我听见他的嘱咐，眼睛里带上笑意，心里觉得有点感动。
　　也只有他会这么叮嘱我……
　　记得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对所有的血族都是十分厌恶。那时我的母亲因为战争惨死，我的弟弟也在战乱中失踪。他或许早就已经……
　　杀了所有的血族，那是那时候支撑我活下去唯一的执念。

　　当我还在贝英塔斯的时候，我十六岁。我拿着用脖子上的银十字项链，刺穿守卫的脖子上的血管的时候，我第一次杀人，虽然我不知道血族能不能称为人，但感觉并不坏。
　　那是母亲送给我的项链，一个小小的十字架。因为带的时间久了，它有点发黑。我打磨了很久很久，才让它的尖端变得锋利。
　　刺穿守卫脖子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我的家人，我的过去。对于死亡的恐惧在那一瞬间似乎消失了，我宁愿死也不想要成为血族的奴隶。
　　守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从没想过一个人类少年会做这种事，他伸出的獠牙，面目狰狞向我扑过来。
　　他的獠牙会刺穿我的血管吗？我会死吗？我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得那么快过。
　　几乎是一瞬间，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拿着十字架的手往下狠狠一划，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伤口，面积不大但是足够深，鲜血从那里涌出来。我猛的拔出十字架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尖锐的指甲没有抓住我。
　　原来他们的血也是红色的……
　　我脑海里闪过这句话，莫名觉得有点讽刺。
　　我没有想到他的伤口居然没有愈合，要知道这些怪物们的恢复能力真的远远超过人类。他的手捂着脖子，血根本止不住。
　　我那一瞬间就确定，他会死。就像我曾经猎杀过的雪狼，拿着匕首在它的脖子上留下狭长的刀口，没过多久它就没了生息。
　　只是在这个血族死之前，他明显不打算放过我。
　　他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叫了几声，召集看守其他车厢的血族。我拔腿就跑，往回走五十米的地方有个悬崖，从那里跳下去也比被抓到要好的多。我毫不怀疑，如果被抓住我会当场被扭断脖子，或者被暴怒的血族吸血致死。

　　终于在我差点被抓住的时候，我如愿以偿地跳下悬崖。我甚至能感受到血族尖锐的指甲从我身后划过，几缕断掉的发丝随着风飘向悬崖的上空。
　　族人的圣歌在我的脑海中回荡，逐渐远去的天空和白云成为我最后的记忆。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森林里，天色昏暗，血族的天空永远没有阳光。
　　原本就破旧的衣服被树枝划出几道口子，现在的我就和这衣服差不多，破烂不堪。我试着动了动手脚……没有断，比我预料的要好。
　　这是个很深的悬崖，但对于血族来讲并不算什么，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派追兵。我身上的伤口很严重，骨头没有断，身上被树枝划开好几个巴掌大口子。没有药的话，我可能会死……
　　我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