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夜明之时》棉花酱鸡

11、第十一夜

　　那是一座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小城，世代居住着我的族人们。直到血族无意间闯入那里，白雪之都现在也只剩下一片雪城。
　　进入小城的这一路上我都没有看到人，倒是那些倒塌的房子，我还记得它们完好时的模样……

　　“希尔！这里！”
　　那是我十四岁的时候，冬收刚过一个月，大家也都闲下来，村庄的收成和往年差不多。山姆大叔是村里为数不多会制作铁器的人，就住在我家隔壁，他的女儿米娅经常会来找我们玩。
　　米娅是个比诺亚大两岁的孩子，蓝色的短发，棕色的眼眸，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不准你叫哥哥的名字！”
　　那时的诺亚还是个奶声奶气的小豆丁，看见我会飞扑过来，有点婴儿肥的脸笑的很灿烂。
　　“米娅，这就是山姆大叔新建的屋子吗？”

　　我抱起诺亚，笑着跟米娅说到。
　　山姆大叔的老房子最近被大雪压塌了，他在不远处新建了一座房子。木桩在屋外围出了一个庭院，那时的天气还很冷，没有种什么东西。
　　“是啊，多亏了苏琳阿姨，不然我和爸爸都不知道住在哪里。”
　　米娅笑着跟我说到，她是真的很感激我们。
　　苏琳，我的母亲。自从十几年前父亲去世之后，她一个人把我和诺亚养大。两年前山姆大叔搬过来，我们两家的交集就越来越多。
　　山姆大叔为人很好，也很老实。我并不介意他和母亲在一起，我觉得他能照顾好母亲。
　　但母亲似乎并不上心，对他也只是跟旁人一样。这一次让他们父女暂住我家，也是我劝母亲很久她才答应的。
　　“苏琳阿姨呢？”
　　今天是山姆大叔邀请我们一家，到新房子里用晚餐，就当是对于之前借宿的答谢。
　　“母亲还在准备点心，她晚点过来。”
　　我解释到，这时天空传来一阵巨响，我顺着声音朝西边的森林望去，那里惊起了一片飞鸟。
　　森林里的走兽很多，我也没有太在意。但等到了晚上，黑夜吞噬掉天边最后一抹光芒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丰盛的菜肴摆在木质长桌上，烛台上的火焰随风晃动。冬天的雪夜本是很少起风的，我觉得有点不安。
　　山姆大叔到屋外搬点木柴，壁炉里的快用完了。我和米娅在布置晚宴，
　　诺亚抱着他的玩偶，坐在椅子上晃着他的小短腿，也许是等的无聊了，他看着我问到。
　　“哥哥，母亲怎么还没到？”

　　染血的利爪割破了山姆大叔的喉咙，我和米娅用尽全力才把闯入屋子的血族杀死，诺亚躲在楼梯下，他还没有到学习狩猎的年纪，甚至连刀剑都没有拿过。那时我很后悔没有早点教他，如果我早点教他的话……

　　“米娅……”
　　我扶着诺亚走出来的时候，米娅坐在山姆大叔的尸体边落泪。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而且我也很担心母亲的安危。
　　“米娅，你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我们思考，我是希望能够带上她的，毕竟山姆大叔已经……也没有人能照顾她。
　　“你等我一下。”
　　米娅抽泣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地下室里，拿出几把铁器，递给我们。然后她把壁炉旁刚搬进来的那堆木柴点燃，要不了多久，烈火就会把这栋房子化为灰烬。
　　诺亚紧紧抱着我，看着米娅的动作，躲在我怀里抽泣。
　　我们离开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小雪，落在积雪的屋顶上，屋子看上去还是那么漂亮……
　　“啊！！！”
　　那个晚上，村子里这样的惨叫声没有停过。村子里乱作一团，我们从后墙翻过去，再走几步就是我家。
　　“母亲？”
　　我推开半掩着的大门，心里咚咚跳的发怵，我用身体挡住诺亚的视线，担心门后有什么我们不想看到的场景。
　　客厅里没有人，但是一片凌乱，地毯可怜巴巴地卷在墙角，墙上甚至还有血迹……我脑子那一瞬间懵住了，跌跌撞撞沿着血迹走上二楼，停在我的卧室门前。
　　我颤抖着手搭上扶手，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仿佛用尽我全身的力气。
　　母亲躺在地毯上，沾着血的银制匕首掉在旁边，地上流了一大滩血液。她拿手捂着伤口，但还是可以看到指缝中的肠子。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她这么虚弱的样子。母亲看见我的时候，释怀地笑了……
　　“感谢上帝，我的祷告成真了。我还能见到你们，希尔，能抱着我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我难以相信，现在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是我的母亲。她向我伸出手，手上还沾着自己的鲜血……
　　“‘母亲……”
　　我颤抖着说出这句话，冰冷的泪水划过我的脸颊。
　　这不是真的……
　　“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跪坐在地上，扶起她，让她靠在我怀里。她的头发还是那么柔软……

　　“傻孩子，你会照顾好你自己和诺亚的对吗？”
　　母亲慢慢地抬手，抚摸我的脸颊，就像小时候那样。
　　“嗯，你不会抛下我们的对吗？”
　　我点着头哽咽着说到，她颈部的血一直在流，瞬间就把我的衣服染红了。

　　“母亲！”
　　诺亚跟在后头跑上楼，他站在门口，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还没止住的眼泪掉在地板上，砸出圆形的印记。
　　“母亲……”
　　诺亚哭着跑过来，握着母亲的手哀嚎到。
　　“对不起……答应我，你们会活下去。”
　　她握着我们两的手，看到我点了点头，欣慰地笑了。
　　“往后山走，现在离开还能逃出去，快走！”
　　母亲听到外面的巨响，神色一变说出这句话，推着我们离开。
　　“我不要！”
　　诺亚带着哭腔叫到。
　　我心里就像压着块巨石，还是带着尖刺的，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又让我疼痛无比。
　　我拿手把眼泪擦干，对着母亲说到。
　　“母亲，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活下去。”

　　诺亚疯狂地挣扎着，还是被我带走了。合上房门的时候，我看见母亲嘴角抿着的笑容……
　　那是我对她最后的记忆。
　　米娅在楼下等着我们，她看到哭成泪人的诺亚，再看看我，明白了楼上发生的事。她只是绝望地凝视着我，眼里没有一丝生气。
　　带着诺亚和米娅逃走并不容易，因为村子里的血族士兵很多。我们挑着没什么人的小路走，躲开血族，抓住空隙往后山跑去。

　　“啊啊啊！”
　　听见前面传来声响的时候，米娅立刻带着我和诺亚躲进草垛里。这是冬收的时候留下的，原本是打算留着做火绒。
　　惨叫声离我们越来越近，黑暗中只能看见两个影子。像是一个人追着另一个人……
　　前面的人跌跌撞撞往我们这边跑过来。我才看清楚那是村长的女儿，雪妮。她白色的裙子早就沾上自己的血迹，左腿和左手都有伤口，就是脖子的伤口最严重，一片血肉模糊。
　　我知道这样的伤口很难治愈，雪山里的孤狼就是这样死掉的，因为打斗的时候留下了严重的撕咬的伤口。没有药水，那样的伤口很容易腐烂。
　　我抬手挡住诺亚的眼睛，但下一秒，我感觉我的手被拿开了。诺亚轻轻在我手心写下几个字。
　　我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恶魔……恶魔！”
　　雪妮的尖叫声非常的凄厉，但我们没有人去救她。这个血族很强，比起闯入我们屋里的那个强得多，我和米娅不一定能杀了他。
　　我拉住米娅的手，阻止她准备起身的动作，我不想冒险。
　　米娅犹豫了，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去。

　　云朵遮住了月亮，昏暗的血月色下，远处的血族悠闲地跟上来，手里甩着一条项链，他知道这个猎物跑不远。

　　“真无聊，什么时候能回主城啊。”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走到摔倒在雪地里的女孩面前，结束了她的生命。
　　“呜。”
　　诺亚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急忙捂住他的嘴，但还是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那个血族扭头看向我们藏身的草垛，似乎发现了我们，嘴角扬起愉悦的笑容。
　　“亚里克，你在这里。”
　　另一个血族找过来了。
　　“怎么了？”
　　“俘虏已经聚集起来，队长要求集合。”

　　“我知道了，走吧。”
　　他临走前还朝我们瞥了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中队长受伤了，腹部被划了一刀，应该是银，伤口没有愈合。听说是个女人做的。”

　　“嗯哼~这里的人类挺有意思的。”

　　“你看上去心情不错。”

　　“的确，我发现几只有意思的小东西。”

　　等两个人的谈话声渐远，我带着诺亚跟米娅走完了最后一段雪路，到了后山。山下的陡坡有许多枯树，雪里可能还埋着石块。我们三人缓慢地往下走，如果滑倒会很麻烦，最糟糕可能会有雪崩。走到半山坡之前还很顺利，虽然每个人身上，都被树叉割出几道划痕外。
　　这里的树叉太密集了……
　　月光洒在白雪上，一地银辉，我们的身影被拉得狭长，随着脚步走向远方。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