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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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宜静掐灭她眼中迸发的粉红泡泡：“当然没有，想哪去了……我当时脑子一抽，问了句很多余的话，真的，特别多余。绝对没到表白的程度，他应该也没误会。”
应该没有吧？
那句话听起来还是很正常的。
蒋笙哦了一声，旋即又问：“所以你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张宜静：“你这个重点……”
“抓对了？”蒋笙两眼放光，感觉自己第一次离八卦如此之近。
“算不上吧。”张宜静低头捏排球，坦白道，“我现在有点小难过，不至于伤心欲绝。如果真是喜欢的人，我现在该哭吧。”
蒋笙本想说，昨晚她刷牙时的模样看起来是很像哭的。但这么戳人伤疤似乎不太好。如果大家还在初三，蒋笙一定心直口快地说出来，现在她长大了，知道有些话不合适，应该留在心里，免得让人难堪。
见她皱着眉头纠结，张宜静反而笑了笑安慰她：“没事，都说是脑子一抽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别问是谁，不要搞得你也尴尬。”
“我不怕啊。”蒋笙吸了吸鼻子。
张宜静求饶道：“我怕，我怕行了吧。”
有人进来借羽毛球，蒋笙不再追问，只说了句：“我是无所谓，你相信自己没事就好。”
能有什么事呢？张宜静照常被英语折磨，程学初照常与他们相处，偶尔有李森森聪明人犯糊涂插科打诨，风雨夜莫名其妙的一问一答似乎从来没发生过。
有一次补习结束，她不甘心地背着书包回教室，大门紧锁，漆黑一片，果然没有人在等她。不免苦笑，确实是自己误会了吧。
寒假时，珠珠来她房里玩电脑，想看一部有大尺度的电影，强调了三遍是正经文艺片，声称只要不被爸妈发现，任由她监督。
她便以监督的心态，陪初二的妹妹看完全程。
珠珠哭得稀里哗啦，指责她冷血无情：“女主为男主殉情，你都不感动的吗！”
张宜静说：“男朋友比父母还重要吗？一死了之，她爸妈怎么办？”
“这是爱情片！”
“所以只是电影而已。”
珠珠嗤之以鼻：“算了吧，我看你啊，最爱的一定是自己。”
“有什么问题？”
珠珠摇头晃脑道：“如果真爱一个人，一定会把他排在自己前面的。”
张宜静点了点她的脑门：“初中生懂什么真爱。”
“比你懂，你就抱着课本天长地久吧。”
珠珠抱着纸巾盒走了，留下张宜静陷入迷思里。
如果她不愿意为了另一个人付出生命，如果她觉得世上有很多事比和那个人在一起更重要，如果她认为爱自己应该是首位，是不是代表她根本不爱对方？
裴多菲写：“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可见爱情优先于生命。梁祝化蝶，罗密欧为朱丽叶殉情，杰克把生还希望让给了罗丝。所有爱情故事都在告诉人们，相爱之人可以跨越生死。
恋爱使人疯狂，而她始终清醒理智，小心翼翼地踏出了一步，遇到阻碍立刻回到安全线内。没有黯然神伤，没有沉溺其中，就像去超市没有买到喜欢的牛奶口味一样轻轻揭过。
这算什么喜欢？
珠珠都说不算。
她放心了，觉得那晚脱口而出的话，不过是庸人自扰。大概连自作多情都够不上，只不过是两人相处机会多，青春期的正常反应罢了。如果送她回去的是屈铮或李森森，她可能也会乱想。
隐约又听见心底里微弱的声音在反驳：随便是哪个人都会让你误会吗？
但假设性的提问，多思无益，尽快放下才是明智之举。
暮春时，高考百日倒计时的日历已撕掉三分之一，参差不齐的撕扯痕迹每天都在提醒他们：时间不多了，很快就要结束。
所有人都在题海中翻滚，从纸堆里挣出片刻的时光用来说笑。隔壁班的班对分手了，女孩大哭不止，男生被班主任骂怎么能在关键时刻影响心情。
贺同光告诫他们，没谈的和正在谈的都收收心，要表白要分手都等6月9号之后。他只管到9号下午五点，之后到他面前秀恩爱他也不管了。
一山之隔的体育馆五月落成，月底就办了场演唱会。
全班只有李森森买票去现场，蒋笙质问他为什么这次不能同甘共苦。
李森森说：“现在大局已定，再刷题也提高不了几分，不要做无用功。”
此番言论遭到全班唾弃，一致吼他去了就别回来。
李森森屁颠颠地去了，临走前补刀：“据说结束时有烟花，去不了现场可以隔山看烟花！”
但他们等到晚自习结束也没看见烟花的影子。
那时张宜静已经不用去英语补习了，只是养成了在教室里多留半小时的习惯。程学初有时会等她，有时会借她钥匙，后来索性把早上来开门的重任也交给了她。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避嫌行为。
她整理好试卷，关窗，关灯，锁门。走在寂静无人的走廊上，忽然看见山顶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花。紧接着又是一朵，接二连三，漫天锦绣迅速在夜空中铺开，百花争奇斗艳，群芳竞赏。
山那边是热闹的，人山人海，歌手与歌迷同欢。
山这边只有一座学校，装满了被学业折磨的学子。
她不禁跑起来，想往高处跑，想去看看那些被山峰遮蔽的烟花是不是有更美丽的形状。她自顾自勾勒出一幅盛宴的想象，任由幻境驱使着自己跑上了办公楼顶层的健身房，那是全校建筑物最高的地方。
推开健身房的门，张宜静刚一进去，就看见有人早就站在了落地窗前。
程学初听见声音转过身，身后烟花绽放如羽翼，笑着问她：“你也来啦？”
“是啊……”张宜静喘着气回答，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她想问他为什么也在这里，想问他为什么不叫她一起，想问他怎么两人想到一块去了……所有的颜色汇集到一处便是白色，千言万语汇集到一处便是沉默。
最后，她只是和他并排站在窗前，看着烟花继续盛开，直到演唱会彻底落幕，山峰重归黢黑。
谁也没有提出要回去，选择性忽略同样暗下来的宿舍楼。
“还有七个月。”程学初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但那四个字却如晨钟般震响在她的心房，让她抛却了思考，一片空白地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七个月？”
“玛雅传说里，世界会在七个月后迎来新纪元。”
“电影里的世界末日？”
“对。”程学初说，“我刚刚在想，世界末日那天，现在同班的同学四散天涯，父母和朋友都不在身边，我是不是要独自迎接死亡？就像看一场寂寞的烟花。”
“不是有我陪你吗？”张宜静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从接话的那刻起，就觉得心中有股冲动呼之欲出。
“那天你也会在吗？”
“你希望有谁在呢？”
“爱人。”程学初依旧没有看她，面向窗外山丘，郑重说道，“如果真到了世界末日那天，如果我无法赶回亲人身旁，希望有幸能牵着心爱之人的手，被海水吞没，被岩浆熔铸，化作两具永不分开的尸骸。”
“太可怕了。”张宜静退后一步，瞬间清醒过来。
程学初好像嗯了一声，好像又没有。
那天所有的记忆，对她来说都像梦境，虚无缥缈，分不清是否真实存在过。她只觉得爱情如同魔鬼，与灾难划伤了等号，意味着毁灭和消亡。
高考成绩出来后，班里多半报考了南京和上海。程学初以全市第一考上A大，李森森很高兴，终于有人陪他去北京了。张宜静的英语又跌回原状，报考了N大的环境系，和读师范的蒋笙一起奔赴仙林校区。
张明毅本想开车送她去，周缘说：“南京离家近，别一次性带那么多东西，宿舍放不下。有空你就回来拿，或者我给你寄。”
珠珠拆穿她：“妈妈，你是想趁机给姐姐买衣服吧。”
周缘有理有据：“你姐姐是大学生了，不该打扮得漂漂亮亮吗？你就别想了，初三这年一件新衣服也别想买。”
珠珠噘嘴抗议，张宜静掐了掐她的脸：“以后听话点，别让爸妈担心。”
珠珠不情不愿地说好，又问她多久回来一次。张宜静答应她放假就回。
乘车的队伍从安检口依次通过，下到站台纷纷散开。她和蒋笙买票早，正好是相连的座位，同行去找一车厢的地标。开学季，站台上许多人和他们一样，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推着大尺寸行李箱，面容稚嫩，一看就是独自出远门的新生。
蒋笙说：“像不像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一起去上学的霍格沃茨学生？”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没有看过哈利波特。”
“下次我带你看呀！”
张宜静在一号地标前停下，回头笑道：“又是睡你被窝看电影？”
蒋笙说：“也可以是我去睡你被窝，只要你肯收留。”
“付房费吗？”
“穷啊，一块钱一晚行不行？”
“行。”
列车轰鸣进站，她们走进车厢，踏上了新的旅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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