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惊鸿一面》闲话渔樵

3、第 3 章

　　“你们谈完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阿梨闭着眼倚着树干发问。

　　“现在换我来问了，你们认识？”天踦爵朗润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能安抚人心的彷徨无助。

　　阿梨远望：“他的样子跟一个人很像，很像，像的我几乎以为是一个人。”

　　“这么说来，你认为他们不是一个人咯。”

　　“我？”阿梨脑海中闪现两者人影交织，用力摇摇头，“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她喃喃自语，“他已经死了。”

　　“是嘛,”天踦爵状似无意的说道：“哎，葬刀会到处追杀用刀的人，绮罗生刚刚才救了一名被葬刀会追杀的美貌女子，说起来绮罗生真是一位热心侠士，担心这名女子再遇追杀，便主动护送其回家去了。”

　　阿梨不知想到什么，蹭的站起来，抿唇瞪着天踦爵。

　　“送完人，总是要回家的，绮罗生就住在玉罗江畔的一艘画舫上。”天踦爵笑眯眯的说。

　　“哈，绮罗生住哪关我什么事。”阿梨一副你真奇怪跟我说这些干嘛的样子，高高扬起头，背着手，“我随意走走，去晒晒太阳，回头再找你。”

　　夜里江畔，暗祟丛生，葬刀会再度大举祭杀而来。

　　数条锁链射入画舫，毒烟毒雾配合，绮罗生只能以杀应战，西疆特有的音之毒，让绮罗生的视觉与听觉逐渐迷蒙，失灵的耳目，如同进入无依的世界，只能凭借刀觉，痛杀来者，刀刀是杀人，刀刀是求生，被激发的杀性，只能在杀伐中掩息。

　　而在不远处的高树上，阿梨一腿悬空，一腿弯曲踩在树干上，背靠着树干，将江边的厮杀尽收眼底。

　　施展的刀法与那人完全不同，身处逆境所激发的刀意给人的感觉又有几分相似，阿梨乱糟糟的撕扯着手中树条的叶子，无意识的念着“是，不是，是，不是......”

　　江边战的惨烈，阿梨的眼神亮了又息，一不小心就数错了，着恼的抖抖衣袖，被撕下来的树叶子窸窸窣窣的落了地，将背重重的仰在树干上，望着遥遥的星空，想到记忆里那个优雅如玉的清冷刀者，心头一阵抽痛，“九千胜”三个字在她舌头尖绕了一圈又吞了回去，伸出手指在夜色里虚空描绘记忆里的容颜，“这是你的转世吗？”她喃喃发问，随即苦笑“不会的，转世也不可能这么像，况且气质殊异，”不敢往此处深想，她又自言自语，“他也有绮罗耳，那是你的亲族后辈了。”那个外表清冷不可攀，却会揶揄的说出为表阿梨诚意，便以身相许如何，偏又一派从容优雅做派的翩翩公子终究是不见了吧。

　　江边的战斗已经结束，绮罗生于一地尸身中独立，无尽的杀伐过后，只剩一寂冷风，吹拂着一夜桑凉。

　　精致雕花的画舫中，失去视听感觉的绮罗生缓缓脱下白衣，白皙精致的背上，一枝绝艳的牡丹花苞颤巍巍的绽开了花瓣，花瓣层叠繁丽，花蕊吐香，旋鼻不散，转眼落英缤纷，牡丹花开花落间，绮罗生所中之毒随之泻出。

　　视听恢复，绮罗生立感后背一道视线凝视，甫经大战的绮罗生无暇多想，衣袖一撩，旋身穿好衣物，桌上雪璞扇旋转上手，喝一声：“出来！”气劲破过薄如轻雾的纱帘袭向来人。

　　阿梨微微一侧身，避过气劲，身形瞬动，转眼稳当当的坐在画舫待客的客椅上，“绮罗生，我们见过。”

　　“你是，阿梨姑娘！”

　　“冒昧前来，是想请教一事。”阿梨面上略有为难之色，对自己问出的问题感到失礼，却又不得不问，“你可有父母亲族？”旋即她自己解释：“抱歉，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这，”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回答这种问题确实有点交浅言深，但看这位姑娘神情隐忍又急迫，绮罗生略沉吟，还是答道：“在下的亲人只有养父一人，早已过世多年了。”

　　“养父？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你的家乡来历？”

　　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的阿梨姑娘问这些做什么，随着毒素清除而想起刚才之事，沉浸在错杀悔恨中的绮罗生心绪纷杂，只潦草的点点头。

　　阿梨眼中闪着莫名的光。

　　问完话，两人静默无语，原本应该尴尬的舫间空气里却流淌着一种莫名的默契，宛若多年老友，虽然不发一言，却不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月转星移，霞光初现，月之画舫之内，铮铮琴声愈发激昂，无尽沉痛悔意从琴弦上倾泻出来。绮罗生心绪混乱，无法镇定。

　　阿梨紧握着茶杯，不敢给自己任何希翼，不敢去想绮罗生会是他的转世，况且，即使是转世又怎样，那只能证明，他已经不是他。

　　错乱的琴音让心绪更加翻腾，阿梨扔下不小心捏碎的茶杯，几步走过去一巴掌拍在琴弦上。

　　激烈的琴音促然而止。

　　盯着绮罗生懊悔沉重的双眼，阿梨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下情绪，宽慰自己不管是不是九千胜的转世，这都是他的亲族后辈，想罢，她努力慈爱的看他，开解道：“你没有错，那些人以葬刀为名，杀了多少无辜的用刀爱刀之人，你杀他们，是为民除害。况且他们为杀你而来，死在你的刀下，是他们咎由自取。”

　　绮罗生白发凌乱，低头垂目，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就在这时，船身一阵猛烈摇晃。

　　同时，岸上浑厚音响传来：“绮罗生，佛乡矩业烽昙特来一讨观沧海之仇！”

　　闻声，他回过神来，拿起雪璞扇，踏波而去。

　　岸上，脸上戴着半边金色面具的红衣人手持长刀，带着天佛原乡人马严阵以待。

　　“观沧海一事，请听我解释。”绮罗生面带愧疚的诚恳道。

　　“我让你到九泉之下当面向观沧海解释吧！”红衣人冷笑一声，长刀一甩，带起簇簇火焰，不由分说起手便是极招相对。

　　绮罗生无奈，只能沉声应战。

　　看来红衣人就是矩业烽昙了，阿梨抱臂在船上看了一会，见绮罗生迟迟没有出刀的意思，她想，这种情况下九千胜会怎么做？不，九千胜根本不会遇到这种情况，在那个时候，没人敢不听九千胜的解释就直接动手。佛乡，果然不管从哪方面说，都是让人厌恶啊！阿梨想着，嘴角微微一翘，手中一只长长的金色羽毛浮现，细看，金羽不知何物铸成，本体漆黑却放出夺目光芒，导致外看其色如金，轻盈锐利。

　　矩业烽昙与绮罗生战的难解难分之际，突然眼前极光一闪，一团灼热气浪直扑而来。

　　光芒耀眼，矩业烽昙眼不由一闭，凭直觉回刀格挡，气浪冲击下矩业烽昙后退几步，只觉热浪滚滚，霎时汗流浃背。

　　“绮罗生是我要护的人，动我的人，想清楚后果了吗？”

　　短暂失明过后，矩业烽昙睁眼，正看到一个红衣服女人挡在绮罗生面前，棕发简单的束起，把玩着一支硕大金羽，玩味的看着自己。

　　“哼！阁下护着绮罗生，是要与天佛原乡为敌吗？”忌惮女子方才手腕，矩业烽昙冷哼道。

　　前后一思量，阿梨了然，拍打着手中金羽，说道：“好啊，既然要算账，不如算算天佛原乡观沧海趁绮罗生中毒之际偷袭的事。天佛原乡的名头，是靠偷袭打出来的吗？真是佩服佩服啊！”

　　“观沧海已经身死，自然是你怎么说都可以。”

　　“啧啧，若要这么算，今日我杀了你们，自然也可以说天佛原乡的和尚见色起意，被我自卫反杀咯。”说完阿梨自己点点头，“嗯，这个理由不错。”

　　矩业烽昙闻言大怒，“侮辱天佛原乡，找死！”惑苦终焉出手，强势扫向阿梨。

　　阿梨眉角一扬，正要接招，身边白影忽然掠过，雪璞扇挡下惑苦终焉，“审座，绮罗生所为自己承担，与这位姑娘无关，请天佛原乡放她离开。”

　　此时，突然一股剑气横扫而入，强力震开两人。

　　“是你！”接二连三的被震开，矩业烽昙恼怒不已。

　　来人白发高束，冷峻的面容上神情严肃，“伤害我的兄弟，会让我失去理智，”他一步一步走来，身上浑然气势逼人，天佛原乡人马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路。“意琦行理智一失，尸体成山，血流飘渚！审座，好生思量！”

　　“绮罗生不知悔改，屠杀雨锺楼八百人命后，现在连遗孤也不放过，意琦行，你有何立场，为这刽子手脱罪！”矩业烽昙怒极反笑。

　　“哈，我只见到，他让此地少添三具死尸，功德无量，何罪之有？”

　　阿梨笑道：“不错，正是功德无量！”

　　“原来七修之首，也是护短之辈！”见阿梨插话声援，天佛原乡阵营抱着琵琶的女子忙道。

　　“兄弟的一切行为，在我眼中永远是对的，哪来长短！”意琦行睨过说话者，高傲的说道。

　　“看来武道七修，要与天佛原乡为敌了！”

　　“很严重吗？”意琦行别过脸，一副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哼，此事佛乡绝不善了，静等制裁吧！”矩业烽昙气急败坏的撂下狠话，带领佛乡人马化光而走。

　　意琦行不去理会，反而转过身来到绮罗生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很多时候，解释是没必要的，因为敌人不会相信你解释，而兄弟，更是不需要解释。”

　　绮罗生垂眸不语，神色却明显因意琦行的到来放松下来。

　　看着明显将自己遗忘的两人，阿梨叹口气，这点绮罗生跟他还是有相似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