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绝世小机智

4、第 4 章

　　[拾]

　　周瑾在那天的宴席上当着众人的面向乔国公提亲下聘，同日，孙家大少爷孙伯符求亲，要迎娶乔朝容，双喜临门，自是很快便传开，我与他的婚事就此人尽皆知，成为了市井间茶余饭后的话题。

　　自那日后，我便住进了周府。

　　他特意将我安排在一个僻静的小院里，有琴有萧有诗有画，日子过得并不无聊，若是真的倦了，也还有照顾我的那些个侍女陪我聊天。

　　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很多周瑾的事。

　　他自幼丧父丧母，十岁时便精通音律，十二岁便可策马扬鞭奔赴战场，十四岁时便当得红南国第一将军至今，加上生了一副好皮囊，脾气秉性又好，实在是完人。

　　比起易苏还略胜一筹，在我心里却总比不过易苏。

　　他每隔不久便会抽空来看我，一身随意的便装，慵懒又华贵，淡然地看着我，眉眼里全然是笑意，走近身旁，轻抚我的发丝，默不作声。

　　起初我还会惊慌失措，但后来渐渐习惯，每每垂下眼睑，不敢看他，因为我知道，若我此时看他，一定会溺死在他的眼眸里，也一定会为那满是疼惜与碎片的眼眸而心疼。

　　他身上清淡的香气飘散在四周，使得脑中一片迷糊，隐隐约约记起记忆中，也曾有个少年这样抚过我头，身上也有这么好闻的香味，但又一时记不起。

　　小心翼翼地绞紧手里的锦帕，轻声吐出一句：将军，你我以前……是否见过？

　　他的手一僵，轻轻落在我的头上揉了揉，轻笑道，还记得么？四年前，红南国皇帝派人出使赵国，车队进城，无数老百姓前来观看，一个老婆婆被推倒在路旁，一个小姑娘去扶起了她……

　　我记得的，四年前的那一切。

　　那时我和我的奶娘乌苏嬷嬷一道上街游玩，因为人潮太拥挤，乌苏嬷嬷被推倒在地，我赶忙去扶她，正巧将军的正车经过，车窗的帘子被掀起一条缝，一只扇子掉落在我们跟前，车中人轻喝马夫，停车。

　　我捡起那扇子，递交给车里的人，他接过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抚了抚我的头，车内太暗，我未看清他的容貌，只隐隐地闻到一股淡雅的幽香，缭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那时我就已受乔袅袅欺凌，对于人情世故，早已深谙其理，脸上带的只有漠然，神态已同现在这般。

　　你叫什么？车中人淡然开口，声音轻的近乎没有。

　　乔薇。

　　他唇角一扬，笑了笑，对车夫道，走吧。

　　我派人查过，周瑾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赵国仅有一个乔家，大小姐叫乔薇。

　　而你就是她。

　　他的笑靥，如同彼时，那个车中人身上的幽香，直入心底。

　　乔薇，他轻唤道，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爱上谁，但若真的凭空爱上了，那一定是坚不可摧的牢固，就像我在乔国公那里第一眼见到你，便认定，你一定是当初那个为我拾起纸扇，神情哀伤得让人心痛的女子。

　　[拾壹]

　　赵国内阁大臣朱雍被杀，杀手被捕后供出红南国将军周瑾，这个消息断断续续传到了红南国，亦传到了当今圣上的耳朵里。

　　皇帝并未治罪于周瑾，只是让他带兵攻打赵国，戴罪立功，作为将军夫人，我同行。我本是不可去的，但终是在我的苦苦哀求下，他许我一同奔赴战场。

　　带领着千军万马，日夜兼程，一路直奔逸州。

　　然，战事还未真正开始时，我却见到了易苏。

　　那日我在溪边洗脸，恰见对岸的树丛略显不常地动了动，紧接着就瞧见一个消瘦的身影走近，我吓得屏住呼吸，那身影一跃跨过溪水，抬眸看时，易苏早已站在我面前，相隔不过一尺。良久，他极其温柔的声音缓缓从我头顶上飘过。

　　我在找你。

　　找了你很久，从赵国找到红南国。

　　好几次，我以为你死了。

　　我知道，如果你没死，一定会回来报仇。

　　夕颜，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我的肩，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可是易苏，你可知，我已为人妻。

　　[拾贰]

　　我终是仓皇逃走了。

　　而再次见到易苏时，他的眼眸里已不见了昔日的温柔与怜惜，他坐在骏马上，身披铠甲，指挥着赵国大军往我们这边厮杀。

　　他已不再是我的易苏，他是赵国将军，易苏。

　　相比较之下，周瑾似乎更有胜算，战事开始不久，便连连传来捷报。

　　我骑马从营地中直奔战地，追上周瑾的马匹，求他放赵国军队一条生路。

　　易苏也是在那一刻再次见到了我。

　　我望向他时看出了他眼眸中的惊异，他的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周瑾突然出声，说：我发妻以前乃是赵国人，今日她替你们求情，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过，自此以后，她便是红南国人，从此只有乔倩一个名字，与赵国，再无瓜葛。

　　发妻。

　　易苏听见这个词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继而露出哀愁的神色，深深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动，继而一拉缰绳，掉头就走。

　　我听见身旁红南国士兵的欢呼声，铺天盖地，在荒芜的沙场上分外突兀。似是有水气弥漫而来，将视线糊成一片，然后，看不清了。

　　他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没有出声，但我却读懂了他的唇语，他说，谢谢，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