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绝世小机智

3、第 3 章

　　[柒]

　　斜晖脉脉落霞飞，掠痕微褪芳红萃；不恨天涯时虽暮，却有云追；

　　如初见，笙舞在云间。

　　银华奕奕星辰烁，雀屏轻展湖绿现；相忘江湖虽已伤，但见笑颜；

　　似相识，笙响在云间。

　　青山隔断红尘路，旧时记忆无觅处；自此离别两相忘，焉能无伤；

　　数轮回，云逝笙已醉。

　　笙歌淡，柔肠寸断，朝云散，此生终成憾；笙歌淡，锦字无凭，虚度韶华荏苒；

　　朝云散，飞羽忆巫山。

　　倚墙抚琴，口中轻唱着随口编的词儿，曲子是异常的熟悉，我常在易苏面前弹奏它，取名为《乱红》。

　　漫天落红，凄婉如烟，笛箫吹尽乱红雨。

　　其实我是明了的，这《乱红》须笛箫之类的乐器吹奏出来，才能发挥到极致，但我仅会琴，遂始终无法将奏出这曲子的凄凉。

　　出神之际，身后断断续续地传来箫声，仅是几个简单的音节，却把曲调的精髓竟发挥的淋漓尽致。

　　转身，周瑾浅笑着站在我背后，他倚着朱红色的柱子，发丝慵懒地披散下来，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上带着的笑意，绝非是那日我初见他时的漠然。

　　他俯身凑到我脸前，柔声问道：这曲子凄凉异常，周某大胆问一句，乔倩姑娘是思乡呢，还是有什么悲伤的事令你挂念？

　　心思被看穿，我立刻慌乱起来，他却并不在意我的慌乱，站直身体，微微笑着：你并非是红南国人吧，对于身世，你也是只字未提，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站起身，对上他灰褐色的眼眸，你知道了又如何？我是被仇人灭门才漂泊至此，我的仇人在赵国，你即使知道了也帮不了我。

　　说完，转身欲行，手腕却被他扯住，微微回头，他却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如若我能帮你呢？如若我帮了你，你会呆在我身边吗？

　　惊愣片刻，我才回了神，正色道：将军，我说了，我的仇家在赵国，您是红南国人，去赵国杀人，只会让天下大乱，两兵相交，更何况，您已知晓我并非红南国人，必定是派人调查过我，又何苦问我呢？

　　可我喜欢你的孤寞，他突然挑起嘴角轻声笑了起来，你的那双眼睛总是显得那么寂寞，就像没有魂魄的娃娃一样，也因为这样，你一直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去管世间事，但这样只会更寂寞，有的时候会羡慕别人三两成群，却还是执拗地自命清高，就和我一样……

　　我微愣，他略显悲伤的脸却又突然笑了起来，邪魅之极：所以，做我的娃娃吧，只要你要，我便会帮你得到。

　　[捌]

　　秋去冬来，乔朝容派去赵国的探子总算归来，我大喜过望，不顾寒冷地跑了一里路去拦截马车，然，那探子却告诉我：乔玄的夫人已在乔玄去世的那天晚上被人杀害，凶手是内阁大臣朱雍养的一批杀手，乔袅袅的娘现在做了朱雍的小妾，人称兰夫人，和勾结朱雍杀害乔玄脱不了干系。

　　好你个兰夫人，我娘平日待你不薄，你如今却狠心到这般田地。

　　我缓步走回乔府进了屋，正恨得牙痒痒，乔国公却偏巧进来了，他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发生何事，白眉微蹙，轻抚我的头，与我道：小倩，莫要伤心，你还有义父我在呢。

　　我心头一酸，抓着他的手低泣，义父，小倩好恨，小倩想报仇……

　　他长叹一声，沉默许久才又开口道，那日你见着的周将军怕是我这儿唯一有办法的人了，听家仆说他似乎特别中意你，我俩去求他吧，他少说也得看看我的情面……

　　我不记得我是如何答应他的，只是这样被仇恨覆盖了眼眸，应许乔国公明日将周瑾请至府上做客，我再伺机请求他。

　　辗转难眠，随手找来件衣服披着，坐看窗外的细竹，夜风习习，吹动我额前的发梢，恍若年少时易苏抚过我发际的手般温柔。

　　彼时，庭院间，一个烟花三月的季节，易苏习剑归来，我倚在院墙上，抬眸看他。

　　他身着白衫，乌黑的发髻用丝线松松地系在脑后，缓步走近，唇角淡淡勾起，形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唤一声夕颜，然后抬手将我被风吹乱的发梢捋至耳垂，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越发的耀眼。

　　发髻被夜风吹乱，显得有些狼狈，却没了那少年为我捋起。

　　易苏，你如今在赵国是否安好？

　　[玖]

　　事情并未如我想的那样难或是无法启齿。

　　宴席还未开始，周瑾便来找了我，半仰在门旁，浅笑道，乔姑娘可曾想通了？

　　我有些惊慌，定了定神，才说道，小倩还有杀父之仇未报，暂不愿思量终身大事，将军还是饶于我吧。

　　他半垂着眸子，神色并未发生任何改变，声音却变得温婉柔和起来，嫁给我，我替你报仇。

　　风像是一条绸带，从门外吹进来，吹动了他的发丝，吹起了他的衣角，一时间，竟也吹乱了我的心。

　　我着实瞧不透。

　　我瞧不透他，我瞧不透他眼底的怜惜，我瞧不透他的戏谑，我瞧不透他的一切。

　　而今报仇，除了眼前之人已无其他方法，若是我不依，凭我一己之力，今生今世怕是报不了仇了，可若是答应，他到底会如何待我呢？更何况我还有我心心念念的易苏……

　　他看着我的神色，苦笑一声，然后开口道，暂且在我府上住一阵子，再嫁娶也可以。

　　我看着他，竟坚决地点了点头。

　　好，只要你帮我报仇，大仇一报，我便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