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绝世小机智

2、第 2 章

　　[肆]

　　易苏是在我十六的时候离开我家所住的乌城的，他被人举荐，要去朝廷当校尉。

　　临别那天，我没有去送他，后来听人说起，才知袅袅去送了他，但也无非是想借他的风头给自己脸上贴些金罢了，易苏竟因此而恼怒，当着我父亲的面问她：在青楼过的还好吗？

　　易苏走后，父亲便一病不起，一是为了易苏的离去，二是为了袅袅去青楼。

　　听娘亲说，当年父亲也和易苏一样，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如今却也年迈，受不了任何打击。

　　一日，我陪娘亲出府散心，回来时听得一矮个男丁在人群中大嚷：乔公死了，快找二小姐袅袅回来！

　　乔公死了……

　　触目惊心的四个字，对于我与我娘来说。

　　我还记得我娘是如何疯了般地跑回家去，跌跌撞撞，险些摔进河里。

　　说是死了，却还未死，我回府时袅袅的娘已然趴在父亲的床沿上呜咽似地哭，梨花带雨，与我娘亲不同，我娘亲则是呆愣愣地盯着床上的躯体，一阵发愣，然后捂着嘴大声哭起来，撕心裂肺地哭。

　　我瞧见床铺上的父亲轻唤我娘的名字，然后凑在她耳旁对她说：我今是被贼人害死，你带着薇儿快些逃跑，那些贼人贪图美色，想要薇儿……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母亲整个人似是停顿了几刻，才再次撕心裂肺地大哭，比她哭的任何一次都要大声。

　　或是应了父亲的话，他死去没几个时辰，竟真有官兵来抓我，娘亲趴在床沿上不肯走，袅袅的娘与我说：薇儿，他们要抓的是你，只要你逃跑就好了，你娘由我来看着，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我听信了她的话，转身从后门跑走。

　　我后来才得知，原来那个父亲口中所谓的贼人，正是袅袅娘亲所勾结的男人，他们想除掉我父亲，好明媒正娶，并欲将我纳为小妾，便设陷阱让父亲得个欺君之名，加上父亲的身体本身就不好，在刑罚之下倒下了。

　　我现在听从她的话逃走，便是中了她的计，她便可利用这机会除掉我娘。

　　毋庸置疑的，我娘就那么死了，死在她一辈子都没斗过的女人的手上。

　　[伍]

　　我跌跌撞撞地逃到离家十里之外的旧庙堂躲了半日，直到三更才又悄悄跑回乔府。

　　袅袅的娘正坐在堂中收拾东西，见我归来，甚是惊异，慌慌张张地将我阻拦在门前，与我说：薇儿，我们快逃跑吧，你先去青楼找袅袅，我和你娘收拾些东西就走。

　　我没多过问，随着一个还未逃跑的家丁一道去了袅袅所在的青楼。

　　或是过于天真，亦或是被吓得六神无主，我竟未察觉到异常。贼人杀入，有哪个家丁是不逃的？正心存疑惑，已随那家丁走进一条偏僻的巷子，冷不防地，他抄起地上的砖块便朝我砸来，我来不及躲闪，一砖被他打昏在地。

　　醒来时发现自己泡在冰凉的江水中，亵衣缠住了浮木，才使我有幸存活，我不会水，只得随那块浮木一起顺着江水一路向东流去。

　　约莫是一昼夜的功夫，竟寻到了岸，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划过去，眼前一黑，昏死在了那儿。

　　[陆]

　　红南国六年，宰相乔玄外出打猎，在树林深处寻得一昏迷的女子，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生得倾城之貌，遂带回府好生调养，终日陪于身旁，一日，女子醒来，道自己姓乔，乔国公认为有缘，收她为义女，赐名倩。

　　我便是那女子。

　　偏生是巧，竟在异国被乔姓的人救下，何况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乔国公膝下有一女，有倾国之貌，常听乔国公唤作朝容，是市井间人尽皆知的美人儿，我比起她来还略输三分，但她却并未为此而趾高气昂，给人的印象反倒是和善可亲，容易接近。

　　她曾多次来探望过我，从神态上来看，她十分喜欢我这个妹妹，我也觉得她很对我胃口，不知不觉，竟日夜在一块儿谈天说地，从这本野史说到那家剑术，最后扯到了赵国。

　　我想起我娘，便对她说明自己的身世，她听后十分诧异，立刻派人潜入赵国打探消息，日子一天天过去，仍是毫无音讯。

　　身体日益好转，第二个月时已能在院中走动自如。

　　一日，我在院中读书，忽听见院门外传来乔国公与客人谈笑的声音，悄悄躲在花丛后头张望来人，但见一十八九岁的男子，身着素色长衫，发髻轻柔地被玉钗绾着，慵懒中透着华贵。

　　可能是我不善躲藏，乔国公很快就发现了我，笑着朝我招手，小倩，快过来打个招呼，这是我们红南国的大将军周瑾。

　　我闻声从院中走出，行至那男子面前行了礼，口中低声道：参见周将军。

　　他微微轻愣，然后客气道：叫我周瑾便可，将军之称可免就免吧。

　　我起身抬头，正巧撞上他的眼眸，灰褐色的凤眼，流露出的仅有冷艳与孤傲，美人儿似的脸蛋上冷若冰霜，即使唇角的微笑再如何浓厚，也盖不住那份冷漠。

　　表面虽然和善可亲，却依旧将人拒之千里。

　　他对我笑，道：你便是乔公的义女乔倩吧？久闻其美艳之名，今日见得，真令在下大开眼界，幸会。

　　笑靥如花，竟让我忆起那远在赵国的易苏，那个在黛色山水间朝我浅笑的男子，那个与我私定终身的男子，那个抚着我的发髻，柔声唤我夕颜的男子。

　　现在究竟如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