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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八音谐 ...

  •   杨怿循声而去,转过一座假山,就见一个青衫女子正站在石板路上左顾右盼,看她身形苗条,秀发如瀑,手里撑了把油纸伞,似乎在找什么人。
      杨怿略一犹豫,这女郎忽地回过头来,她一张鹅蛋脸,长相敦厚可亲,原本秀眉紧蹙,见到杨怿顿时眼睛一亮,朝他快步走来:“杨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他醒了。”听她话声恬静,眉间却隐有忧色,“你快去看看。”
      至于这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杨怿心口一跳,点点头,加快脚步向前走去,那女子始终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低声道:“师父也在,我看她好像很生气,只怕……”
      杨怿听后脚步一顿,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原来这女子名叫陆颖,是御霄阁画堂门下弟子,她口中所说的师父正是水枕烟,陆颖踌躇半晌,无奈道:“师父这几日出门在外,一直惦记着师弟伤势,今日得空想去看一眼,便叫我同去,我们去了见他还没醒,师父说了两句话正要离开,谁知他这时忽然醒了过来,他见到师父愣了一愣,然后立马下床说要见你,怎么拦都拦不住……”
      杨怿听得心中一紧,叶星摇受伤后昏迷了大半个月,对周围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刚醒来便看到水枕烟,多半以为自己被送回了御霄阁,所以才会着急上火,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杨怿已经快步赶回叶星摇住处,他进门一看,却发现场面并未像自己所想的那般混乱,反倒有几分滑稽。
      只见水枕烟正脸色铁青地坐在桌边,除此之外,还有一对男女站在屋内,女人抬手狠狠戳了一下男人额角,看她表情咬牙切齿,显然在强忍怒火:“死痨鬼,他人才刚醒,伤都没好透,谁让你乱说的?啊?”
      这对正在争执的男女,男人弓腰驼背,眼窝发黑,正是思梦观观主季殊崖,这女子自然便是上官帆,季殊崖一脸无奈,连连举起衣袖去挡上官帆伸过来的手:“他都多大人了,这些事早晚都得知道……”
      “这……”陆颖一怔,显然也不明白自己离开的这一时半会发生了什么,而杨怿对这一幕恍若不见,他径直绕过两人朝床边走去,就见叶星摇靠坐在床头,似乎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时不时瞟一眼水枕烟,时而又看向季殊崖和上官帆,脸色很是迷茫,直到看见杨怿现身,叶星摇的目光立刻纹丝不动地定格在他身上。
      两人视线相交,杨怿心头突地一跳,他仔细打量着叶星摇神情,见他脸色不如先前那般苍白,依稀可见大病初愈后的虚弱,一双桃花眼沉静似水,看向他的眸光却含着丝丝暖意,想起两人几次三番死里逃生,不由地百感交集。
      叶星摇见到杨怿,自醒来后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回嗓子眼,他嘴唇微张,正要开口,杨怿已经坐到床边,望着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还好。”叶星摇也勾起嘴角冲他笑了笑,他手指微微一动,似乎想来牵杨怿的手,想起旁人在场,克制住自己没有动弹,“你呢?”
      “我很好。”两人相视一笑,杨怿何其敏锐,他一眼便窥破叶星摇的心思,十分自然地把他露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在被子底下悄悄握住他手,“我看你好像很累,要不要再睡会儿?”
      叶星摇尚未答话,一旁水枕烟倏地站起身来,冷冷道:“两位道长,这小子刚醒,需要静养,你们要打要骂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妨出去解决的好。”
      “水师叔,等一下。”叶星摇忙道,“我有事要问季观主。”
      “不行。”水枕烟横了他一眼,不容分说道,“你身子还没恢复,有什么事日后再问也不迟。”
      上官帆也附和道:“你师叔说的是,星摇,你身体要紧,我们这段日子都在,你有什么事想问,随时都可以问。”
      叶星摇听后却摇了摇头,坚持道:“我睡了这么多天,早就休息够了,这事我今天非问清楚不可。”
      季殊崖叹了口气,懒洋洋道:“我看这小子皮实得很,他也老大不小了,又不是朵娇花,偏要护着他作甚?要我说,你这女人真有点婆婆妈妈……”
      “臭痨鬼,你再说一遍试试?”上官帆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他知道归知道,但你一上来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他受得了吗?”
      “长痛不如短痛,那他早晚不都得知道吗?”季殊崖抱着胳膊,小声嘀咕道,“再说我也不知道他醒了……”
      “季观主……季伯伯。”叶星摇一听两人又要吵,连忙打断他俩,插嘴道,“我师父他……到底怎么样了?”
      水枕烟听到这话,顿时神色微变,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星摇,这事以后再说,还是先等你恢复……”
      “水师叔。”叶星摇闻声立马转头看向她,眼里露出恳求神色,“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昏迷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御霄阁会变成这样……师娘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水枕烟近日来一直为了这些事焦头烂额,被他这么当面一问,不由地心烦意乱,随口搪塞道:“也没什么大事,你不必在意……”
      “这还叫没什么大事?如果真的没发生大事……”叶星摇皱了皱眉,环视了周围一圈,“你们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叶星摇。”
      这时杨怿忽然叫了他一声,示意叶星摇看向自己,他用力按住叶星摇手背,盯着他慢慢说道,“你师娘还在养伤,伤势正在慢慢恢复,只是人还没有醒。”
      叶星摇一怔,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你师父他……下落不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被有心人传开,现如今江湖上有些人误会了他。”杨怿观察着叶星摇神色,不紧不慢地说,“至于御霄阁,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下三滥过来找麻烦,你三位师叔都在处理此事,你不必担心。”
      听完杨怿的话,叶星摇静了半晌,终于缓缓点了点头,他脑海里乱成一团,一边努力理清思绪,一边自言自语道:“可我记得那天晚上明明没有人在场,怎么会……”
      “你忘了,还有一个人活着。”两人心意相通,杨怿瞬间便猜到他所想,低声道,“他醒来以后,一口咬定是你师父伤了其他人。”
      叶星摇瞳孔微微一缩,脑海里即刻闪过周闻笑最后挥过去的那一掌:“你是说……玉泉门的掌门人,刘恒?”
      杨怿点了点头:“是。”
      “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叶星摇喃喃说着,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得一阵头疼,不禁闭了闭眼,“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
      听到两人对话,上官帆与季殊崖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有吭声,这时只听水枕烟寒声道:“够了。”
      叶星摇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水枕烟见他神情固执,只得轻叹一声,放缓了语气:“星摇,你重伤未愈,行动不便,知道这些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徒增担忧,对你的身体毫无益处。”
      “星摇,你想知道的事,现下也大概知道了。”上官帆也安慰他道,“如今养好身体才是头等大事,其他事先别多想。”
      “我明白。”叶星摇分辨道,“可那毕竟是我师父……”
      水枕烟见他还不听话,双眉一皱,忽然转过头来,怒气冲冲地看着杨怿:“你不是和他关系很近么?你看他这德行,怎么不劝劝他?”
      这一下始料未及,叶星摇不由得大为惊奇,他从醒来后就觉得周围哪里都不对,好像世事全然换了个模样,季殊崖和水枕烟居然待在同一间屋里看望他,他明明记得,自己昏迷前还为了杨怿特地避开几位师叔,没想到现在水枕烟反而让杨怿来劝自己,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叶星摇忍不住掐了一把手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仅叶星摇是这般,杨怿听后也是大感窘迫,叶星摇见杨怿神色尴尬,反倒放下心来,看来并不是他一人在状况外。
      杨怿犹豫再三,偷瞥了叶星摇一眼,见叶星摇冲自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但说无妨,这才轻咳一声,道:“他这人向来喜欢刨根问底,要是不让他知道,他反而睡不好觉。”
      水枕烟听后怔了一怔,叶星摇微微一笑,没有作声,反倒是季殊崖笑着点了点头,慢悠悠道:“说得有理。”
      “就你屁话多。”上官帆白了他一眼,说完也忍不住笑了,劝道,“水门主,你放心,有这么多人看着,也不会让他累着……星摇,你这些日子还是好好休息,不要劳心劳力的好。”
      “是,多谢上官姐。”叶星摇飞快地接过话,默默看了水枕烟一眼,又道,“水师叔,我不问就是了,你别生气。”
      水枕烟哼了一声,也不好再冲他发火,这时只听门外传来陆颖的说话声:“师父,我这就去请陈护法过来。”
      随着陆颖话声远去,只见季殊崖身影一晃,转瞬便闪到门边,接着被上官帆一把拽住了衣领:“等等,你往哪跑?”
      季殊崖一改方才懒洋洋的神态,头也不回道:“你放开。”
      “你跑什么?”上官帆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老鬼,你至于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季殊崖说着反手就去削她手腕,“你放不放?”
      上官帆笑吟吟地换了只手,仍然抓着他领子不松手:“我偏不。”
      季殊崖二话不说,提腿去扫上官帆下盘,两人不痛不痒地过了几招,上官帆既不生气,也不还手,就是堵着季殊崖不让他出去,两人打得虎虎生风,虽然没有一招致命,叶星摇还是看得莫名其妙,待要出言劝阻,却见水枕烟和杨怿一脸淡定,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他心中好奇,便冲杨怿使了个眼色——什么情况?这两人怎么说打就打?
      杨怿不动声色地一笑,他轻轻一捏叶星摇掌心,接着朝季殊崖瞟了一眼,又冲叶星摇眨了眨眼,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的功夫,季殊崖已经挣脱上官帆准备走人,这时杨怿忽然道:“季道长,我刚想起来,我和叶星摇有些要紧事想告诉你。”
      季殊崖很不情愿地回过头来,他一脸心浮气躁,看上去颇不耐烦:“什么事?我现在有点急事,能不能以后再说?”
      叶星摇虽然心中一片茫然,但他和杨怿对视一眼,瞬间便心领神会,立马板起脸色,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与七音旧事息息相关,片刻耽误不得。”
      此话一出,季殊崖只得停步,上官帆和水枕烟同时朝二人看来,旁人倒还罢了,对上这位师叔冷冰冰的视线,叶星摇不由地一阵心慌,只听杨怿淡定地接话道:“之前我和叶星摇在春花秋月宫里,打探到了那首魔曲的下落。”
      “此话当真?”季殊崖眯起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俩,“春花秋月宫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你们说的是杜眉寿那老头么?”
      叶星摇立马点了点头:“不错。”
      季殊崖沉思片刻,身子往门框上一靠,疑惑道:“那老头无非就是活得命长些,他能知道什么?难不成他认识那首魔曲的作曲人?”
      “嗯……此事说来话长。”杨怿沉吟片刻,认真道,“季道长,前些日子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有些细节我担心自己也记不清楚,所以一直在等叶星摇醒过来。”
      叶星摇见杨怿说完后便看着自己,赶紧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是,季伯伯,不如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不用,我站着就行。”季殊崖点了点头,“你们说快点,我听着。”
      叶星摇默默看了杨怿一眼——难道要当着水枕烟的面说?他见杨怿眼中神色顽皮,正在纳闷,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踏进门来,看他眉目清朗,气度从容,正是陈谙。
      陈谙进门后扫视了一圈,显然也没料到这么多人在场,他脸上讶异之色一闪即逝,朝众人点点头,客气道:“师兄,水门主,上官道长。”
      叶星摇吃了一惊,他正在琢磨陈谙这声师兄叫得颇有深意,就见季殊崖脊背一僵,十分淡定地抬头望天,满脸都写着“我不是你师兄你叫错人了”,陈谙咳了一声,改口道:“季观主。”
      季殊崖这才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叶星摇这时早已恍然,他和杨怿对视一眼,见杨怿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对这二人瓜葛很有兴趣,上官帆嘴角带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唯有水枕烟没什么兴致,她向来反感九歌寨的人,要不是见陈谙过来给叶星摇把脉,早就起身走人,她看陈谙这脉把了许久也没个说法,心中一阵担忧,忍不住道:“陈护法,这……”
      “经脉受损,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轻易动武。”陈谙慢慢说着,手指却仍然搭在叶星摇腕边反复试探,没有收回之意,片刻后忽然抬起眼眸,有意无意地看了叶星摇一眼。
      杨怿微感不安,他朝叶星摇望去,见他神情平静,还冲自己笑了笑,不由地心中起疑,正要去问陈谙,就见陈谙转头对上官帆道:“上官道长,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上官帆微微一怔,她瞥了季殊崖一眼,随即点头笑道:“陈护法客气,但说无妨。”
      陈谙沉吟片刻,缓缓道:“是这样,我听说思梦观与梧桐楼两位神医有些交情,所以想问一问道长,是否方便引荐她二人与我相见,我有些小事想问问二位。”
      “原来是这事,好说。”上官帆大手一挥,笑眯眯道,“不过我说的话可不算数,我和她们不熟,你得问问我们观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八音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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