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恋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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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有独钟？”杨怿眼中露出些许疑惑神色，继而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留在我身边，情有独钟自然也是其中一环。”
“不，我问的是……”
叶星摇定定地看着杨怿，接着道，“所以情有独钟真的存在吗？如果我弃你而去，爱上别人，你就会心脉断绝？还是说……你连这也是骗我的？”
杨怿微微一愣，旋即摇了摇头：“这么重要的事，我自然不会骗你。”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如今选择告诉我这一切，是冒着让自己心脉断绝的风险？”叶星摇说着猛然咬紧了牙关，“……毕竟你刚才也说了，即使我因此离你而去，也无可厚非。”
杨怿望了他许久，而后轻笑了一下，从容地点点头：“是，你说得没错。”
叶星摇微微一怔，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杨怿，想要分辨他这话的真假，然而杨怿神情里处处透着漫不经心，显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叶星摇呆了半晌，就在这一刻，心头忽地涌上空前的愤怒与痛楚。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催使着他猛然踏前一步，叶星摇单手拎起杨怿衣领，径直用力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不容分说道：“……你不是自诩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吗？你父母家人的仇还没有报，当年七音曲的真相还无人知晓，那些人栽赃给你的每一桩血案，这些你全都不在乎吗？你说去死就去死，对得起你爹娘在天之灵吗？！”
杨怿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就这样看了他良久，他们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叶星摇清楚地看到那双琥珀色眸子里倒映着自己气势汹汹的模样，然而却始终没能从杨怿眼中捕捉到一丝他熟悉的情绪。
又过了片刻，杨怿忽然笑了笑，他慢慢抬起手，抚过叶星摇的发顶，动作轻柔又和缓，却让叶星摇没来由地一阵颤栗。
“……你觉得我在乎吗？”杨怿声音很轻地问，“我应该在乎吗？”
“他们早都死了。”杨怿很有耐心地说着，语气像在哄一个孩童，“……一群死人而已，我为什么要为他们活着？”
这话仿若一根淬了剧毒的针，让叶星摇蓦地松开了抓着杨怿的手。
与许惊秋决裂时对方提醒他的话尚且历历在目，叶星摇只觉耳畔轰鸣声连连，如同惊雷乍破，水瓶迸裂，让他避无可避。
杨怿却紧盯着叶星摇收回去的手，他慢慢加深了脸上的笑容，喃喃自语道：“……你看，我唯一在乎的人都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去在乎一群死人的名声呢？”
叶星摇猝不及防，这话又好似一支箭矢狠狠插进了他心脏，让他疼得险些喘不上气。
这样的杨怿让他觉得陌生又遥远，他看不明白，甚至有些害怕，也想要逃离，但这样痛彻心扉的疼却在提醒他，自己不能失去杨怿。
……只是为了这一句话，他就愿意放下一切。
“叶星摇，我以前告诉过你，我有很多次都想亲手了解自己性命。”杨怿继续说着，然而听上去没有任何感情，“但我或许没有和你说过，在我知道我身世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我来到这世上就是错的。”
“所以我爹娘生下我，本来也是一件错事，自打我出生起，我就没有过几天快活日子，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书上说什么父债子偿，我从来都不信。”
“……我甚至觉得我爹也很蠢，如果不是他轻信那些外来的人，又怎么会害死自己最爱的人？”
“我娘……如果我娘当初没有遇到我爹，也许她至少可以平安无事地了此一生。你看，这都是自己种下的前因，就必须接受这样的果。”
“我对你也一样。所以你问我为什么给你种下情有独钟，很简单，因为我喜欢你，我也不在乎自己因此而死，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心脉断绝，那样我至少为自己活过，没准你还会永远记得我。”
“……还有一点，我也早就告诉过你了，只是你当时不信罢了。”
杨怿说到这里，歪过头看着叶星摇，嘴角又露出他异常熟悉的笑容，“叶星摇，以你的为人，在知道被种下情有独钟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处于被动，从今往后，你这辈子注定要和我绑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杨怿说这段话时，与叶星摇脑海里数月之前的话语再度重合在一起，又让他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阵发麻。
叶星摇记得很清楚，那是自己知道周闻笑死讯后去长啸峰找人的那一夜，他当时伤心欲狂，几欲崩溃，而杨怿一直在身后默默跟着他。
也就是在那个夜晚，杨怿为了安慰他，揭开了情有独钟的真相——情有独钟没有第三层，且一生只能给一个人。
而此时此刻，汹涌而来的情绪几乎将叶星摇击溃，他像一头笼中的困兽，被两端的铁链反复拉扯着，一端是杨怿对他的温柔与好，另一端是杨怿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眼看就快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撕裂。
“……别说了。”
叶星摇痛苦地闭上双眼，全身陡然泄了力，险些站不住脚，而内里却仿佛被人挖空肺腑，只剩下一具凉飕飕的空壳。
“我知道你很难受，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你我立刻都解脱。”杨怿却无视他的话，坚持说了下去，“只要你现在一剑杀了我，并且昭告天下，七音鬼童已死，从此整个武林都会风平浪静。”
杨怿说罢，忽地轻笑了一声，“……对了，这样也能让你掌门继承人的身份更稳固，还有什么比手刃七音鬼童更有说服力的事呢？从此御霄阁也可以稳坐江湖第一门派，就当是我还你的债……”
“——我说了让你别说了！你他妈是听不懂人话吗？”
叶星摇被这话猛然激怒，怒气一下子冲破天灵盖，他才用力吼出这一句，心口突地传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随后喉头一甜，便猛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见自己竟然气到吐血，叶星摇更是眼前一阵发黑，等他回过神来，就见杨怿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挪到他身边，正紧紧握着他手臂。
他对上杨怿视线，就见杨怿正神情焦急地看着自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愧疚与关切，那冰冷又陌生的一面似乎再度消散，好像压根不复存在。
即使如此，叶星摇仍气恼不已，他一抬胳膊，毫不留情地把人甩开，杨怿只好退开了一些，跟着道：“你……你没事吗？”
“就是被你气的才会吐血，不用你在这装好人。”叶星摇打断他话，又咳嗽了两声，反手抹去唇边的血迹，“你说够了没有？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叶星摇冷笑了一声，讥刺道：“……是，所有好听的、不好听的话都让你说完了，如今才轮到我。”
“……你听好了。”叶星摇捂着隐隐泛痛的胸口，用力平复了几下内息，才接着道，“杨怿，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你对我好的那部分，我也比你更清楚。”
“我早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你刚才说的这一切，我过去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但就像你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没有意义。”
“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把自己最阴暗的那一面都给我看，以此来逼我离开你或者伤害你，好减轻你的愧疚感，你想得美，你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根本毫无意义。”
“……又或者是我想错了，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心话，但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利用我做事，可以，你有事瞒着我，可以，你用情有独钟把我绑在你身边，我也不在乎。”
“那些阴暗的想法，你以为我就从来没有过吗？我当然怀疑过你，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我确实有过，但我也不在乎。”
“……我以前不懂御霄阁门规里为什么不许门下男女弟子半夜私会，但在遇到你之后，我才渐渐明白，习武之人练功时再危险紧要的关头，也比不上情字一关。”
“……它会蒙蔽你的神智，让你冲昏头脑，失去判断，甚至忘却生死。你的门派、名声、地位、性别、身份、仇恨，这一切在它面前都变得无关紧要，倘若世人稍有不慎，一步踏错，便会就此坠入万丈深渊。”
叶星摇喃喃说着，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就在此时有些出神地看向杨怿。
“……你说一切有因果，在我十五岁的那个夜晚，你坐在梨花树上往下看着我，这就是你种下的因。”
叶星摇说着话，又看见杨怿的手在微微发颤，他尚未动念，心里已经一阵泛疼，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杨怿瘦削的腕骨，指尖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脑海里又依稀浮现出与杨怿初遇的那个夜晚。
幼小的杨怿是那么干瘦孱弱，即使丢在人堆里也会被即刻淹没，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却偏偏勾起了叶星摇心中的怜悯与善念。
叶星摇有些恍惚地想，倘若真要追溯他们之间的“因”，最终大概还是要归结到这一晚。
毕竟那是他们相遇的开始。
只是人们从来不去细想，命中注定的那一刻，究竟要从哪里算起。
少年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却又在兜兜转转后，于同一刻剖开心口给对方看，在那些温柔与眷恋的背后，究竟藏匿着怎样一颗鲜血淋漓的真心。
他们是彼此最大的执念，亦是最难解的劫。
思及此处，叶星摇亦觉释怀。
他冲杨怿轻轻笑了笑，同样是彻底放下心结的、解脱的笑。
或许也只有叶星摇自己才知道这心结从何而起——从他少年时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七音鬼童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曾放下过。
“……杨怿，我早就知道自己走火入魔了。”
“——不然我焉能陪你走到今日这一步？”
作者有话说
第181章 恋情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