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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畅谈 ...

  •   景然比预计的时间早两天回到苏黎世。他没有告诉顾希研自己会提前回来,乘坐晚班飞机,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打开门,他看见顾希研还是一如既往地躺在客厅的白色地毯上睡去,枕着天蓝色的抱枕,抱着书,蜷缩着,盖着湖蓝色的毛毯。他觉得无比安心,那种安心就像脚踩在温暖的温暖的沙滩上,太阳的温度不断通过沙子和脚底传递到心里。
      她还在这儿。景然多害怕自己回来时,面对这的是一座空荡荡地房子,或者是顾希研的一封留信。
      他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拿起随身带着却一直没有看完的书,难得安静地阅读。
      清晨六点,他给她做好早餐后来了困意,于是回房睡觉。
      醒来时是下午四点,顾希研已经做好一桌的菜,坐在厨房的椅子上盘着腿看书。看见景然终于睡醒走来,她冲他露出明媚的笑容。她说:“我中午醒来就知道你回来了。这是中午的饭菜,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这些已经很好了。”他来到她身边坐下。他还未完全调整好时差多少,还没有完全清醒。他没有去看桌上的菜,只是觉得顾希研的笑很好看,好看到令他想伸手好好抚摸一会儿。
      顾希研再次露出好看的笑容,随后不再开口,继续看书。
      “你很喜欢看书?”景然趴在桌上,问道。
      “应该说我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一会儿书了。”顾希研从书中抬起头,看着景然回答。
      “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度过的?没有出去看看?”
      “傍晚的时候会去上次那个公园走走。我喜欢那个湖。”她口中的湖,是上次被警察误会她想自杀的湖。
      “我也很喜欢那个湖。有一次姐姐来这儿,也在那儿逛了许久。”
      “景娜一个人吗?”
      “是啊!那次和阿和闹别扭,一个人飞过来找我。”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景然知道顾希研喜欢听姐姐的事情,于是一直讲诉这六年来她不在的时光内,景娜的生活情况。顾希研认真听着,双手撑着腮,眼神因专注而发亮。
      他想,她总是愿意听的。即使她无法弥补这六年的时光,即使她永远错失这六年的时光。
      她说:“景然,其实爱上娜娜的那一刻挺绝望的。因为我和她之间差了十一年,不论我如何不愿承认,我都必须面对这差异。我努力逼自己成长,努力逾越这时间的鸿沟,直到我意识到她爱上阿和时,我才明白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白费。无论我怎样讨厌阿和,但只要一想到他是娜娜爱着并可以给予她幸福的人,我就非常感谢他。你知道的,娜娜很坚强也很脆弱。她一直在努力,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努力过活。虽然她总是笑的很开心,但她也一直走的很辛苦。阿和的出现,虽然在她的意料之外,但她确实因他而幸福起来。”
      “你从来没有想过破坏他们吗?”景然相信,凭顾希研对姐姐那般炙热的感情,她是会愿意不折手段破坏他们的。
      “想过。可是,我想不到任何一种方法可以在破坏他们后,可以不让娜娜伤心。”
      景然眯起眼睛,不让顾希研看到自己的失落。这果然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景娜,你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个女人如此全心全意的爱情。她爱你,哪怕你会受到一点损伤也不愿去做。她爱你,宁愿将自己折磨至死,最后唯有离开你也要成全你的幸福。
      景然想起那个女人。她愤怒地扫落桌子上的咖啡杯,斥责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毁了二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是没有选择,不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只是,他实在不甘心她就这样幸福了。他实在不甘心,她今后会遇上她爱的人,然后自己就那样永远被放在那个位置。他要让她和他一起背负这份罪孽,他不允许只有他一人受这份煎熬。

      景然见顾希研今天有了聊天的兴致,便将话题引向小语身上,这个他一直想知道的故事。他问她:“顾希研,可以说说小语的事情吗?我知道那不会是段美好的回忆。”他清楚那是这六年间顾希研最重要的经历之一。他不相信可以让顾希研抑郁症复发,让她愿意以自己为条件的人,会是不重要的人。
      顾希研歪着头侧趴在桌上,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过是一场办公室常见的斗争故事。我失败了,她和那些人一起落井下石。其实我并不在意她那时的行为,她理所应当自保。只是我没有办法容忍她在否认了我们的友谊之后,还希望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小语是顾希研的大学好友,她们分享所有的秘密。景娜结婚后,顾希研回到了老家,想要慢慢忘记过往的一切,在那年夏天结束后,她在N城找了一份工作。在新人当中,她的能力是突出的。工作能力强,不抱怨加班,虽然性格孤僻,却是个吃苦耐劳的女孩。可是小公司的用人标准并不只是看能力,还有关系。顾希研不在乎,天真地以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可以了。
      工作一年后,小语辞职回到N城,经她介绍进入这家公司。然后,事情开始有了变化。也许是她过于能干却不懂得为人处世,所以招的大家并不喜欢她,也许只是因为她不合群的性子。顾希研从来都知道同事中并没有多少人是喜欢她的。他们在背后议论她,说她的坏话。她也清楚,小语不会为她分辩,会明哲保身。只是,当听见她说:“其实我和顾希研没有那么好,和她在一起时,她总是欺负我,以贬低我为乐”时,顾希研还是明显感觉自己被伤害了。
      她说:“我很难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不是真的,我总觉得这是小语的真实感受。也许因为亲近,我确实伤害她。在我不知道的时间内,我确实用了错误的方式让她误会。”
      那时,她被所有人孤立。她怀疑所有,包括自己。她从来没有觉得人可以到那般走投无路的境地,仿佛除了死亡别无他选。她开始失眠,会无端哭泣,但白天仍会收拾好一切,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努力上班。终于,在有天晚上她喝掉了家里所有的酒,醉的不省人事。后来她决定离开,离开N城,去上海,这座至少可以给予她安慰的城市。
      她说:“走之前,母亲和我吵了一架。她问我,我所有的朋友都在这儿,为什么要离开?我记得我当时哭着对母亲说,你眼睛瞎了吗?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你女儿一个朋友也没了吗?母亲被当时的我吓到,慌忙离开。我一个人在客厅哭了许久。景然,那时的我很无助,很寂寞,仿佛注定孤身一人面对这清冷残酷的世界。在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孤独可怜,不会再有人愿意相伴。”
      “辛苦了,顾希研。”景然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后再一次收回。

      凌晨六点,顾希研才显出疲态。她来得到客厅,窝在地毯上。景然以为她会很快睡去,却看见她只是坐在那儿。他来到她面前坐下,问她:“你为什么喜欢睡这里?”
      “这里暖和。可以看见窗外的太阳。早晨可以看见太阳地洒在身上。”她微笑着回答。
      “顾希研,其实你并不像你表现的那样不近人情,不像你说的那样独立坚强。你也向往温暖,需要温暖。”
      顾希研意外地没有翻脸。她朝景然露出安静平和的笑容,说:“景然,我是一个骄傲、自负、自以为是但同时也很自卑的人。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是美好的,值得让任何人真心相待。只是,我失去了太多东西,多到已不能够相信自己会拥有。”
      也许是她此刻的笑容安静美好,也许是她终于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景然不想再压抑一直想吻她的念头,凑上前狠狠地吻住她的唇。顾希研向后倒去,景然起身打算不顾一切加深这个吻时,却发现她竟然睡着了。他只能坐起身,看着阳光美丽地包围住她,傻笑。

      景然很好奇,顾希研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常的行为,为什么会和他说这么多她以前从不肯说的话。直到他偶然一次打开家中酒柜,才发现里面的酒全被喝光了。顾希研恶作剧般地将空酒瓶放回原处,制造出一种酒柜从未被人动过的假象。回想起顾希研曾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喝酒,景然只觉得这个女人可爱。
      酒后吐真言,大约是真的。景然想,也许是因为酒精会释放顾希研的这一面——一如幼童安静听话的一面,所以才会一直不肯在外人面前轻易喝酒。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怎会让一个这般真诚脆弱的自己展现在他人面前。为了给予自己最大的保护,她连谎言都撒的那般真诚。
      景然非常喜欢喝了酒处于微醺状态的顾希研,天真烂漫的就像邻家女孩。六年前,她大约也是以这样的姿态爱上姐姐的,所以才会舍不得将之完全抛弃,才会宁愿深深锁进自己的心里。
      每次回想起那个他亲吻顾希研的早晨,景然觉得,那一切都很好。

      离开苏黎世那天,顾希研赶上了初雪。那天早上,顾希研被院子耀眼的雪光惊醒。她立刻露出惊喜的神情,连外衣也没有来得及穿上就来到户外。景然正在准备早餐,看见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一脸兴奋地奔向户外,担心她着凉,立刻拿着外套追上去。顾希研似乎感觉不到寒冷。她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将冬天冷凛的空气全部吸进肺里,随后跃进院子的积雪中。景然没赶得及,只看见她像一个孩童般在雪地里打滚,玩的开心。此时的她,就是一个开心玩耍的孩子,让一旁的景然又无奈又好笑。
      N城处于南方,顾希研应该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即使后来去了上海,那也不是一座能看积雪的城市。景然任由顾希研玩的开心,就算最后她生病了,他也会心甘情愿地照顾她。
      终于,顾希研玩的尽兴。她从雪堆里爬出来,朝着景然傻笑。她的脸蛋和手冻的通红,头发上、身上满是雪。景然一手握住她的手,手轻轻拍掉她身上的雪。他始终记得这双小巧的手,当时被冻的冰凉通红。可是他也不会忘记,自己那时是多么不想放手。

      回去的飞机因为初雪延误了三个小时。顾希研在候机室里安静地看着书。偶尔,会从书中抬头对上景然一直看着她的目光,会对他轻轻地微笑。如果可以,景然真希望飞机的起飞时间一直被延误,这样他们之间这般美好的时光就会一直存在。他终于,终于走进了她的心里。无论这是否和爱情有关,都没有关系。她终于肯正视他的存在,愿意接受她的好。他不知道,回到国内她是否会重新变回那个不近人情的顾希研,不知道,她是否还愿意这般待自己。
      飞机起飞时,顾希研再次跌入深深的睡眠。景然拿起毛毯小心地给她盖好。她看着她眉宇间的平静举起的手停在空中。随后,他握住了顾希研的左手。
      顾希研,是否有一天,我可以不用再你睡着的时候,也这样安心地牵着你的手。

      回到上海,正值十一月中旬。顾希研的公司要开始准备十二月的年度汇报和年会的相关事宜。回去的第三天,林沐轩打来电话,让顾希研在一周内给出一份关于年会的企划书。顾希研心中有些奇怪,年会的准备事宜通常都是由公司的总经理全权负责,不会专门交由某一个小组组长或部门经理计划。因为公司的年会和年度汇报是一起进行的,所以总部这时也会派人亲自参加并考察。年会上会邀请公司重要的客户,以及公司未来的意向合作伙伴。顾希研不清楚,是所有的小组组长都收到这样的任务,还是只有她一人收到。如果只是她一个人收到,她可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她向林沐轩的秘书打听,却在问到一半时遇见林沐轩回到办公室并听见她的问题。他请顾希研来办公室谈,刚坐定,他就开口:“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吗?”
      “我觉得我的能力还没有到这一步。”顾希研没有坐下,站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你有。”林沐轩笑道:“试试看吧!我只是让你出份计划书而已,没有让你负责。如果真不行,还有我吗?”
      顾希研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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