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waye

11、年会

　　景然本以为，十二月开始忙碌的顾希研会没有时间理会自己，却在回到上海的住处后，看见刚刚从厨房忙完出来的顾希研和一桌子的菜。他努力掩饰自己的高兴，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先回房间整理行李。待顾希研唤他，他才从房出来洗手吃饭。
　　也许是刚刚回国不久，在苏黎世的习惯还未完全改过来。景然猜度着，同时希望顾希研永远也不要将这习惯改过来。他喜欢吃她做的菜，什么样式口味都喜欢。
　　“景然，从一个Boss的角度，或者用你的心理学知识帮我分析一个情况呗！”顾希研决定向景然求助。她将林沐轩交予她的任务全部告诉了景然，其中也有她自己个人的一些看法。
　　“我倒认为你不用这么紧张。”景然听完后，轻轻笑着：“就像他所说，这不过是份企划书而已。顾希研，是否可以多相信他人一些，少顾虑一些？”
　　顾希研只是低下眼帘，并未说话。

　　顾希研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将企划书做好。林沐轩看完后，以这份企划书为蓝本再制定了另一个企划案，随后将汇报工作、接待工作和年会的准备工作布置下去。
　　这是一份有瑕疵的企划书。林沐轩不认为这是顾希研应有的水平，他在其中看到几处明显的不妥之处，知道这是她故意的。自己没有采用顾希研的企划书，知道这件事传出去会让顾希研在一段时间成为公司的笑话。可如果她认真做出一份可行性高的企划书并且被自己采用了，她又将面临怎样的境地？林沐轩知道，自己就任以来从未刻意掩饰对顾希研的欣赏，有意去培养她。但他也清楚，公司内的许多同事对这件事多少有些微词。小语的话之所以会那么快在公司传开，难道仅仅只是大家八卦的本性？
　　林沐轩本以为，顾希研会抓住这次机会，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不让自己失望。他知道顾希研从来不害怕别人的流言和看法。她总是独来独往，可这一次……她宁愿成为公司某些人的笑话，也不愿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林沐轩努力抑制住心里的失落，有条不紊地安排年会的相关事宜。

　　景然成为S公司年会邀请的重要客户之一。顾希研看见邀请名单中有他的名字时，第一反应是告诉他提前约好女伴。她想，也许她会邀请Rebeca做他的女伴。在这样的晚会上，重要客户几乎都会带有女伴，或是自己的妻子，或是自己的女儿。这毕竟是一个绝好认识有实力客户的机会。顾希研并不想去参加年会，往年汇报工作结束后，她总会借故离开。
　　可是下班前，她收到林沐轩的信息：年会有安排吗？方便做我的女伴吗？顾希研思索了一会儿，回复到：对不起，林总，我已经答应别人了。随后，她再次收到林沐轩的信息：没关系，如此，你是一定会来参加年会了。顾希研将手机扔在桌上，有些不爽。这种不爽，何止是被人看透心思，更有自己似乎是个傻瓜，被他人引入一种不可进退的地步。这样，她再无任何借口可以从年会上偷偷消失溜走。
　　所以，三天后景然收到S公司的年会邀请后，向顾希研提出让她做自己的女伴时，顾希研立刻答应了。景然有些意外顾希研的爽快，却并不愿意深究原因。他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原因，顾希研一定会想方设法避开自己，不去年会。

　　年会的前一天，景然带着顾希研去挑选礼服。他并不知道顾希研是否有准备好相关的衣服，但他想以这样的借口“名正言顺”地送她一件她喜欢的衣服。来都礼服店，顾希研安静地站在一旁，仿佛她不需要精心挑选，为明天的年会做好准备。景然选了几件，让她去试穿。
　　“我可以去租礼服。”顾希研没有接过景然递过来的衣服。
　　“就当是我对你肯答应做我女伴的谢礼。”景然并没有收回手，笑着哄道：“何况你需要这样的礼服。以后你面对这样的场合会越来越多，总不可能每一次你都逃跑吧！”
　　这大约就是聪明人吧！顾希研已经学会不去纠结景然对于她的情况知道多少，怎么知道。有些事，只需要推算便可猜到，不需要知道。她接过景然手上的衣服，说：“你说的对，不过，我来买单。”景然并不接话。
　　顾希研很快选好了礼服。景然接过她不需要的礼服，对她说道：“去将礼服换下来吧！”随后立刻去前台买单。当顾希研换好衣服准备去买单时，被告知已经付过钱了。她无可奈何的看着满脸笑的温暖的景然，没有办法。
　　他是真的很懂得讨女人欢心，可是顾希研并不喜欢这种方式。她此刻并未感觉自己是被宠爱的，她感觉到的是一种被控制。她可以想象，他一定是用这种或类似的方式打动了不少女人的心，让她们以为他是爱自己的。也许，他确实是出于真心真诚地对待过她们每一个人，但这样被逼至一种退无可退，唯有接受的境地，让顾希研怎样也高兴不起来。顾希研讨厌景然这种自以为是的强势。

　　年度汇报工作一结束，所有人立刻去为下午的年会做准备。顾希研刚走出公司，就看见等在门口的Rebeca冲自己摆手，示意自己和她一起坐车去见景然。顾希研站在公司门口好一会儿，才走向Rebeca。她没有上车，而是对Rebeca说：“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和景然说好会在三点钟与他汇合，一起前往酒店。”
　　“我们上车说，好吗？”Rebeca笑着打开门。
　　“不好。”顾希研拒绝。
　　Rebeca无奈地笑了笑。她说：“顾希研，不要这么固执。有时，这样周到的安排是一种幸福。”
　　“我的幸福是由我自己来定义的，不是别人。”
　　“你就当帮我的忙，好吗？”Rebeca讨饶。她拉起顾希研的手，推着她进入车里。“他好歹是我的上司，他下达的命令我只有尽力达成。至于你的牢骚，何不当面向他说清楚？你也知道，我可没胆子将你刚才的话说给他听。”
　　顾希研叹了一口气，乖乖进车坐好。Rebeca见顾希研终于乖乖听话，这才放心开车。
　　让Rebeca这样专程来接自己，是害怕自己会临阵脱逃吧!顾希研很难相信这是景然全部的理由。自己答应了他并约好时间，就一定不会翻悔。景然应该清楚这一点，而他还会这样做的原因，应该还有炫耀的成分，炫耀什么呢？顾希研从不认为自己是可以用来炫耀的，她没有好到可以让别人来炫耀。只是如果刚刚那一幕被好事的同事看到，必定又会传出什么生动的故事。联系到今晚她会和景然一起出席年会，公司近期又会有新的流言。她不怕流言，只是讨厌麻烦。

　　Rebeca并没有将顾希研送到景然办公室，而是一家高级形象定制沙龙。直到此刻，顾希研才明白Rebeca之前口中的“周到的安排”是什么意思。她拒绝任何造型师和化妆师靠近她，怒气冲冲度给景然打电话。她说：“景然，不过一个年会而已，而且我并不想也无意成为这场Party的女主角。”
　　“可你是我的女伴。”他今日今时的社会地位，是有资格要求一个明艳美丽的女人作为女伴的。
　　“如果这样，你可以去找别人。”
　　“不要生气，好不好？”景然意识到顾希研是真的生气了，立刻放缓语气安抚。“顾希研，我为我目前所有让你感到生气的行为道歉，不要生气了。你知道我的本意，只是想让你更开心一点。”
　　“可我不开心。景然，我以为我们已经形成共识，我接受你的好，但也仅限于朋友的部分。不要拿你以往对待那些爱慕你的女人的那一套来对我，我不是那些女人中的任何一位。”
　　景然知道，确实是自己越界了。但他也清楚，自己其实是在试探，试探顾希研在将自己当做朋友时，有没有其他的情愫或心思。虽然从一开始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景然多少还是有些不开心。他说：“礼服我已经让Rebeca提前放在那儿了。一个小时后，我会去那里接你，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和Rebeca沟通就好了，或者就做个简单的造型也可以。顾希研，我无意让你生气的。”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顾希研挂了电话，开始和Rebeca、化妆师和造型师说明自己的沟通，做一个简单的造型。
　　Rebeca看着顾希研，既羡慕又欢喜。羡慕的是Boss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对待过一个女人，欢喜的是顾希研的直率和坦白会让Boss碰不少钉子。她确实和她以往所见过的那些女人不同。可是，那些女人又有什么相同呢？顾希研之所以敢如此对待Boss，也不过是她并不爱慕Boss。

　　景然喜欢顾希研的打扮。简单大方的白色蕾丝礼服，没有做出任何造型的发型随意披着和一个简单明亮的妆容。虽然自己的原意是想让她好好在这次年会展现自己的美丽，但见到这样的顾希研，才觉得她就应该是眼前这副模样。
　　尽管如此，当二人进入酒店会场时，还是有无数的目光投向顾希研。顾希研不想去了解这些目光背后的意义，她清楚这里面有太多好奇和惊讶是因为景然。
　　景然很快被别人拉去聊天，来找他攀谈的人络绎不绝，顾希研百无聊赖地朝食品区走去，想看看有没有自己想吃的食物。身边不断有女人走过，或投来不以为然的目光，或低声说着什么。顾希研下意识地寻找林沐轩的身影，看见他正在和另一位客户聊着什么。确定自己短时间内不会被打扰，于是安心地开始吃东西。
　　年会上的糕点和鸡尾酒十分对顾希研的胃口。她独自一人喝着鸡尾酒，配着糕点。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吃了多少，直至她想离开时看看手机，才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会场上陆续有人离开，她想自己现在离开应该也没有关系，于是朝门口走去，全然忘了一同前来的景然。
　　“你今晚似乎喝的有点多，需要我送你回家吗？”林沐轩不知何时出现在顾希研的面前，向她表示好意。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谢谢林总的好意。我和顾希研现在住在一起，所以不需要麻烦林总跑一趟了。”景然忽然出现，截住顾希研的话头拒绝了林沐轩。
　　“你们住在一起？”林沐轩并没有看景然，而是向有些醉意的顾希研寻求答案。
　　“是的，所以不用劳烦了。”顾希研点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景然伸手招来出租车，让林沐轩没有继续开口询问的机会。他小心地将顾希研送上车坐好后，才上车离开。在离家还有两站的地方，顾希研要求下车。景然随她一起下车，知道她是预备慢慢走回去的。他将西装外套披在顾希研身上，看着她脱下穿不惯的高跟鞋，看见她的眼睛明亮如同未喝酒一般。
　　他说：“刚刚那位林总挺喜欢你的。”
　　“我知道。”顾希研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烟点燃抽着。“但也只是喜欢而已。他这样的人，会明确感情里的投资回报率。日后所娶的，也必定是对自己事业所有帮助的女人。”
　　“也许，他是真的喜欢你，愿与你好好过这一生。”景然尽可能藏着嘴角的笑意。
　　“如果真的喜欢，就会直接告白展开追求。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始终是一种暧昧不清的态度。”
　　“所以你是利用我彻底断了他的心思？”景然再也不去掩饰自己的得意，笑的开心。他此刻真是爱死了顾希研的这份理智，即使这份理智让他也吃了诸多苦头。
　　“相互利用而已。”顾希研看着景然轻笑。“你知道Rebeca对你的心意了？”景然点点头。“所以，不用假装自己那么无辜。”
　　他伸手拉住顾希研，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认真。他说：“顾希研，你的聪明真是让我又爱又恨。你懂别人的心思，也懂我的心思，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
　　“因为你从来不给我拒绝的机会。”顾希研眼睛澄亮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男人松开手，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