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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穿越第四天 ...

  •   “无聊…无聊…”我面无表情地站在中野崎的旁边,右手无意识的抓扯他的衣角,直到把它攥成一团应该被扔进垃圾桶的废纸。“你还要婆婆妈妈的和他们说什么呀?!快点结束啦,我已经饿了!”

      “抱歉”中野崎立刻转头回应我,看他的表情,仿佛对我有无尽的耐心一样,充满了毫无下限的纵容。虽然不知道为何,仅是一个电话的功夫,他的态度就判若两人。“请再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暮目警部,我已经初步了解具体情况了。”中野崎同那个长相俊秀的警官说话时,脸色十分严肃,眼神专注的仿佛在研读一本深奥难懂的名著,必须拿出全部的精力来应对,才不至于被对方牵制住思维。

      “目前来看,根据你们的调查,这次的案件有很大可能是意外身亡。书店经营时间过久,用的又都是木质书架,很容易老化。”他说话时娓娓道来,表情和动作都很从容放松,看得出来,平时就是那种情商高且交际能力强的风云人物。“再加上书店最近进了很多新书,更是把没有多少空余地方的书架塞得犹如紧绷的皮筋,这种情况下带来的灾难后果也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摔在地上而停止不动的钟表,滞留在11点的时针和分针,本该有出行计划,却因忘了某件重要东西而意外返回的玉木店长,从最右侧依次向左倒塌的书架,还有学姐意外发现现场前途经小巷对面马路的监控画面。”中野崎的遣词造句犹如绯句般优美,他身上文静而充满智慧的气质恰与这种繁杂的书面语相称。

      “如果您觉得还不满意的话,那么今天上午11点钟,学姐正在东大上国文课,我相信有很多人愿意做她的证人。”中野崎语气温吞的同暮目警部交涉,明明用词和表情都毫无失礼之处,却微妙的让人感到有点被冒犯。

      “什么啊?”暮目警部沉默了一下,眉头轻轻松开,嗤笑一声。“本来也就没有把她列为嫌疑人,只是第一目击人的例行问话和照看而已。既然小孩的监护人已经来了,那我们也就没必要多事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中野崎温温柔柔的笑,弧度在我眼里很假。“那么能管好您的下属,让他对人放尊重一点,收回那仿佛在看潜在犯人的目光,可以吗?”

      暮目警部冷冷的撇了加贺一眼,那眼神里只是单纯的警告和发现自己看错人了的失望,更多就没有了。这让我对他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日本的警局多少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至少不全是蛀虫和蠢货。

      “警察也是很忙的,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天天管闲事!”暮目警部伸手大力的拍了拍加贺的肩膀,对方在隐晦的警告里低下头。那道充满对我不小心吐露的黏糊糊恶意本能厌恶警惕的目光总算消散了。

      我总算愿意松开中野崎被我蹂/躏的狼狈不堪的衣角,去关注其他东西了。我把怀里的猫递给他,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中跑进书店,对死尸清走后残留的血迹视而不见,只视线快速的扫过书本的封面,以求找到我想要的那一本。

      畅销书?没有。自传体小说?没有。短篇小说集?没有。外国畅销小说?没有。侦探推理小说?没有。诗集?全都没有。

      好奇怪,太奇怪了。我的目光移动地越来越快,最后竟试图踩着书架往里面跳。紧跟其后的暮目警部连忙把我拽住,一脸不满的警告。“嘿!小孩!里面可是很危险的,书架还没倒完呢!”

      “快和你的学弟离开吧,回去吃顿好饭,睡个觉,不要再想这个事了!”他的力气很大,被他拽住的一瞬间,我就立刻僵住不动,半点没想过挣扎,徒然安分的被交到中野崎手里。

      我目光呆滞的,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又或者恰恰相反,是被禁锢在画里的灵魂,我眼里住着痛楚的蒙太奇。

      我胸腔里跳动的到底是什么,是心脏吗?肯定不是吧,一定是我的幻听和幻觉,毕竟我其实早就死了啊。这烧灼致死的痛感,太熟悉了,纵万分痛苦却半句无法嘶吼出来的感觉。

      我好难堪,实在是太羞耻了。我真是白白活了这么多日子,竟还是如此天真、想当然。快来个人骂我吧,就像妈妈那样骂我,骂我胆小鬼。若是不比妈妈的仁慈,就还是走开吧。唯独这一次,就这一次,请世人原谅我。

      这个虚假的,只存在于我脑中的幻想的世界啊!明明和真正的世界那样相似,社会规则仍旧维护着规则本身,对生者毫无怜悯之情。学问是虚荣的别名,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世人,所谓世人,天生,并且永远,是自私的生物。

      可孤独者的慰藉却不在。加缪,陀思妥耶夫斯基,王尔德,江户川乱步,阿加莎……他们的作品没有一本存在。那堆浩瀚书海里,明晃晃缺了这么多本远近中外的名作,像一个本该天/衣无缝的凶杀案件,却偏偏在封面就揭露了凶手,那么直白且残忍的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我竟连做梦都做的残酷无比。在这个梦里,所有会为我制造痛苦的东西都存在:烂漫明朗的天气,被迫欺瞒别人而赢得的尊重,冷漠的永远被利己动机推动的人类,老套无聊的死亡戏码,还有,我没有死亡。

      我的一生中承受了那么多不幸,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死亡,我为了它背叛了一切,我的父母,我的友人。

      我的友人,她一看见我就会微笑。但从我决定背叛她开始,她即使爱我,也不会再感到快乐了。一想到她,我就想哭,我从来没这么想哭过,为了向她致歉,我必须死。

      我太懦弱了,我就是个懦夫。我不仅是罪人,连对着虚拟之人的暴躁都是虚怯的表现。我活该受着自己的羞辱,这世界到处都是偷笑的声音,我还自欺欺人的暗自神伤。

      “学姐?您怎么了,学姐?”中野崎脸色苍白的追问,他的双手大张,虚环在我的身边,他浑身颤抖的比我还厉害。“你是哪里难受吗?告诉我,哪里?我们…我们马上去医院!”

      “请…请…”我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却又扯出犹如假基督徒乞求神迹的谄媚笑容,我近乎讨好卑微的希望他给我答案,一个我不知正确与否的答案。

      “请告诉我,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这个人性依旧不可剖析,道德是畏罪者高举头顶的口号,目及周围,仿佛一切都不错,但其实一点也不美好,只是看起来有理有据运行着的世界。它是真实的吗?

      我以状甚悲戚的语调诉说:“你听过的吧,[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福泽谕吉写过的,他很有名的!你听过的……对吧?”

      我没有注意到他一闪而过仿佛早有预料的神态,只看到他流露茫然的眼神,和满脸沉默不语的悲切。他包容注视我的姿态,像我的母亲。

      记忆力里爱穿蓝紫色绣着鸢尾的和服,总微微笑着端坐,望着门外漫山遍野的七日樱无缘悲伤的母亲。

      【你只是生病了,母亲总这样讲,我讨厌这句话的程度足以和讨厌她叹气一样譬拟了。】

      “我没有错…我不是怪物…别这么看着我……求你了”…别这么看着我……

      我没有生病,更不是一个疯子,我人生的前十几年没有哪一刻不是清醒的,但正是过于清醒,才会被他人指责成疯子。他们却只说大部分的疯子都会这样为自己解脱。

      我脱力地跌坐下去,书店狭小的门被暮目高大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都没有射进来。我在黑暗里急促的呼吸,像隔滩的鱼。

      中野崎四肢发木的站在那里,连怀里的猫什么时候跑掉了都没发现。那块他阅读我作品时烙在心间的铅铁,又出来彰显存在感了。这次他连嘴都张不开,皮肤之间仿佛被强胶粘住,纵使撕扯的血肉模糊,却还在互相吸引。

      这个狭隘的空间仿佛因为两具尸体而脱离了现世,成为与阴界相通的彼岸。一个躯壳逝去,灵魂还在原地徘徊;一个灵魂早已哀嚎着腐烂,躯壳却鲜活如初。

      直到一声哀怜的猫叫突兀响起,搅乱了沉寂的空气。

      “喵~”三花猫从书堆里艰难地钻出来,然后用嘴叼着一本书轻盈的落到我面前,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回前爪。

      我耳边声音嘈杂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退却了,我还带着大片黑斑和红晕的眼膜上映出一本书简洁的封面。

      [《心》 夏目漱石著]

      我轻轻的,仿佛抚摸海上泡沫一样,指尖毫无重量地落下,触及到还有着虚幻余温的实物。

      “夏目……老师”

      三花猫愉悦的伸了个懒腰,黏黏糊糊的叫了起来。“喵~”

      [偶然の一致で,私も二人を救いまし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穿越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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