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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穿越前第×天 ...

  •   (0)

      我在春光明媚的春天,提笔写下:

      [—end]

      (1)

      “你有什么愿望吗?”我难得好心的问坐在我旁边的折原临也。夜晚的霓虹灯很好看,他却无聊到开始用各种配料制造黑暗饮料。

      “呐,你要喝吗?”他兴致勃勃的把加了各种稀奇古怪东西的咖啡递给我,若无其事的仿佛没有听见我的问题。

      我面无表情的接过来,然后随手倒进了垃圾桶。

      折原临也只在开始惊讶了一瞬,后来就毫不在意的叫来了服务员,半点会因为给别人添麻烦而羞愧的想法都没有。“服务员小姐,请给我一杯新的咖啡吧!”

      小少年长着一张清秀非常的讨巧面庞,虽然气质中带点古里古怪的癫狂,连腔调都显得滑稽,却还是十分得少女心不死的女性喜欢。

      服务员大度原谅了他,还体贴的把被他弄的一团糟的桌面收拾干净了。

      他托着下巴,眯起红色的眼睛,神情有点疏离莫测的称赞道:“人类真可爱!”

      “我也很可爱吗?中二小鬼!”我不耐烦听这个满嘴都是废话的中二病继续鬼扯,掏出口袋里最后一根棒棒糖,随手撕开塞进他的嘴里,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没有人说过你很吵吗?就像个八婆!”

      他似乎有话想同我争论,后来又恹恹的住了嘴,神色放松下来后就显得冷漠而孤僻,这样看着居然像个乖巧听话的优等生。

      透明橱窗上落下的窗帘隔绝了人群的喧嚣,我在昏黄的灯下翻开了雪白的书页。

      [请去寻找一个孤独而濒死的灵魂,容许我的任性,赐予它活下来的权利。

      请它代替我,不,取代我。我会砍掉我的前半生,使它成为一个符号,成为真实笔下的一个符号,成为真正的书中人。

      这位来自远方的孤独的小姐,我会给她异世界子民的身份和资格,给她我徒有虚表的能力,给她崭新的却又随时可以逃脱的身世。

      给她执笔者的能力,给她掌控命运的笔。]

      “你说我未来是个情报贩子?”折原临也突然出声,他流动着鲜红色的瞳孔朦朦胧胧望过来,磕着糖果的牙齿外露,有一点可爱。

      “我觉得你长大是个天天喊着‘人类love’的疯子!”我焦躁的攥着笔,感觉自己已经紧张的不会写字了。

      “嗯~”他不置可否的微笑,“毕竟我无法遏制的会对人类感兴趣嘛!我可是个人类观察者啊!”

      “这样的职业好像也不错,既能近距离观察人类,还能保证生活,值得考虑。”折原临也越发的兴致高昂,红瞳亮晶晶的。“就从yo桑这里开始好了,果然啊,人类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叫的太亲密了,别忘了和人类保持距离啊,太近会被杀掉的。”我嘟嚷着怼他。

      “是yo桑就无所谓的吧!”他一脸漫不经心的说着不得了的话。

      我承认我被取悦到了,果然,纵然到现在我还是喜欢说话好听的人。

      我继续低头写着不像故事的故事,用词是我此生再不会有的恭谨。

      [所有的一切将从这位不知名小姐收到那封信开始,而我的故事就在那里结束吧。

      如果她愿意,就把我的故事写进小说里,但千万不要是主角,一个影子就好了,被冠以我的名字的影子,名字其实也不必要留着,就叫yo好了。

      世界上唯一有资格知道真相的小姐,请拜托帮我保守秘密,就让我随云烟消散吧。也不必要为我冠上什么大义,人类单纯的自私与自我全都可以在我的身上体现。

      这再正常不过,我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我委托你的事可以做好吧?”我陪着不想回家的小鬼在街上乱逛,我替他挡开摇摇晃晃醉酒的人,他却顺势拉住我的胳膊。

      “我们去那里站一会儿。”他拉着我在路灯下停住,然后借着路灯撒下的光芒观察斑马线上匆匆而过的行人。

      我靠着他的肩膀听他话唠发作一样小声嘀咕这些行人百无聊赖的生活,明明满藏龌鹾毫无乐趣,他却语调轻快,口吻高高在上。

      我觉得他有点无聊,但他明明自顾自孤独又满足着,我又不好评价什么了。

      “为什么会选择我呢?适合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吧。”他问。

      “意外而已。”谁叫当时我恰巧离新宿很近,又恰巧口袋里的钱只够买到这里的票,看书里的故事时又恰巧对折原临也印象深刻。

      我不知道他相信没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的问题总避而不答,不过可能中二期的小孩都是这样吧,就连我也一直没长大。

      幼稚着,自我着,至终都是少年。

      (2)

      “是那个小鬼吗?”

      没有人回答,我默默咬碎口中甜味烦腻的水果硬糖,把白色的塑料棍棒随口吐在地上,然后像撵烟蒂一样用鞋底狠狠撵平。

      我现在就站在新宿傍晚时无人的街角,看黑暗从天边涂层一样漫上地平线,把视野内一切事物的轮廓都模糊掉。

      街边的路灯已经陆续亮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广告牌上闪烁着霓虹灯,把整条街道映亮如春昼。

      一百米外低矮屋檐上挂着的红色小灯笼散发着橘子一样红橙色的光。我借着这微末的光线扭头打量,旁边被窗帘半遮半露的橱窗上,映着斑斓光点的透明玻璃上折出的我的面孔。

      那是一张让我感觉很陌生的面孔,眉目张狂冷厉,眼神像含着刀,可脸上的线条又太过稚嫩秀气,眼角透着点胭脂色的薄红,中性且模糊的美。

      让人想起墙上挂着的斩樱武士图,又或者古祠旁摆放的眉目瑰丽的女儿节人偶,总之不像我。

      我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个爱穿红色繁复洋裙荡秋千的女孩,宽大的泡泡袖上总缀满蕾丝和蝴蝶结,被风一吹,就会鼓成蓬松的云朵。秋千荡到最高点时,我就会轻盈的像一只鸟。

      我小时候无知骄纵的,让父母同他们的朋友介绍我时,只能用天真可爱这样尴尬的词语来形容。而我对于人世的浅薄理解,只差问一句“没有饭吃的话,为什么大家不吃蛋糕呢?”这样愚蠢到可笑的话了。

      这难道说明我有罪吗,不,这只是说明这个世界天生就不公平而已。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对面阴暗的巷道里,横躺着很多衣着邋遢的流浪汉,他们有的在黑暗里无声的抽烟,有的枕着空空的酒瓶酩酊大醉。

      简直就像地狱一样啊!或许小时候无意目睹这一切的我还会这么感叹,但现在我的心里却毫无波动。他们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道里,同我站在阴暗里有区别吗?

      香烟和酒可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既然有钱买烟酗酒,那更可以买一床席子或几个三明治。他们却毫无廉耻地躺在水泥地上,弃家中饥饿的妻子和生病的婴儿于不顾,沉溺于香烟和酒精带来的快感世界中,自以为是的回顾着往昔的峥嵘岁月。

      我是耻于活成这个样子的。

      我左手边的狭窄巷道里是一家早已关门大吉的杂货铺,那微微倾斜向下的木质屋檐上还挂着历经风雨的褪色绘马,以我的视力也看不清上面的祝福。

      我的跟踪对象无所事事的在新宿的大街上游荡了一个下午,时不时招猫逗狗,站在十字街口观察路人的眼神像一个逃课的中二少年。

      他此时兴冲冲的,又略带试探的混进四五个不良少年里,和他们一起蹲在杂货铺的屋檐下。那双闪着好奇神光的红色瞳眸望向手中被人给予的细长香烟,颇有些跃跃欲试的往嘴里塞。

      我心里有些不快,把左手踹进黑色风衣的口袋里,快步的走到他们身边,一把拽走所有人手里的烟扔在地上,像我刚刚踩棒棒糖的塑料木梗一样,毫不留情的碾成碎末。

      “别抽烟了,这种东西又不好吃,没什么好好奇的。”我用满含杀气的眼神威胁他们,口吻却是略带商量的语气。“我请你们吃糖好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棒棒糖分给他们,当然我很狡猾的把自己喜欢的口味留了下来,虽然都是些劣质硬糖,但好歹也是我自己花钱买的。

      几个十来岁的黄毛少年立刻用双手捧着我送给他们的糖果,乖巧的上供自己口袋里的香烟,并表示自己不会再抽了。

      看来都是一群好孩子,我忽略他们发抖的小腿,心里竟生出一丝奇怪的怜悯,用手里的棒棒糖依次敲了敲他们的头,大方的放他们离开。

      “呐!”少年睁着琉璃盏内红酒般令人迷醉的眼睛,一点也不生气的,甚至带着兴味微笑地看着我。“小姐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呢,明明自己就在抽烟,却还不允许别人抽。”

      “我是在行善积德啊,小鬼!”我弯腰钻进屋檐下,和他肩并肩的蹲在一起。“而且我不是正打算戒么。”

      “我叫折原临也。”

      “好的,小鬼。”

      他脸上有些欠揍的笑容凝固了一刻,片刻后又挂上了无所谓的表情。

      “嘛~人类真有趣!”

      是想暗喻没想到人类中居然还会有我这样讨人厌的人吗,真不愧是连

      说话都神经兮兮的中二病小鬼。

      (3)

      我捡到了一本空白的书。

      无人告知我缘由,我便不由自主想在那上面写字。

      书写就是找回主动权,我忘了自己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结论。我甚至不需要合乎文法,合乎逻辑,只要我下笔,我想表达的一切,就在我落笔的那一刹那已全部说完。

      我并没有期望落笔的文字可以成真,当然也不像不小心撞了大运的普通人那样兴高采烈或毫无知觉,我只是早有预谋。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完全科学的,准确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是完全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比如上一次世界大战,内部人其实把它称为第一次世界异能大战,毕竟虽然各国的神鬼传奇,妖魔志异一直存在,但这却是非科学力量第一次介入人类斗争。

      具有毁灭性的异能强大到一定程度是堪称战场绞肉机的存在,这不是一个寓意美好的比喻。

      异能的最早发迹地可能是异能者众多的欧洲,战争末期我还经常在几个参战国接任务,偶尔暗杀过一两个好似无足轻重的异能者,才不经意间听闻了这个传说。

      传说世界上有一本空白的书,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七色花,是一个万能的许愿机。只要笔者在书页上编造的故事逻辑通顺,情节完整,故事就会成真。

      我手臂颤抖着下笔在雪白书页上写下一个单词:

      【freedom】

      在下一刻,我拿笔毫不留情的划掉了它,然后仿佛无法面对这个词似的,我铺张浪费的撕掉了这一页纸,然后把它团成团,扔进了垃圾箱。

      我揣着书游走在大街小巷,流浪过无数清晨和傍晚,间或坐在木椅上看点报道战争结束的小报。

      我不关心这个世界和人类,我只关心自己。我在心里划掉了无数个名词:命运,自我,死亡,毁灭。

      最后是:【substitute】

      这个由书中三个故事创造出的世界,每一个人的选择都仿佛早已注定。生命毫无意义,反抗毫无意义。

      我的人生就像人间的一出悲喜剧,我要把一生都浪费在做无效益的事情上吗?我便是死亡也应该只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背景而已,过往的历史是真的吗?故事结束了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继续发展还是轮回重启呢?

      我的脑子每时每刻都乱哄哄的,我有时想想小时候我房间后面的秋千,下一秒脑中又浮现葵穿着红裙子的笑脸,还有横滨老是浇不灭的大火,以及在杀手先生眼里起飞的白鸽。

      “太抱歉了。”我低着头不知道对谁说,“我一直都这么自我,真是可恶的人啊!请不必一定喜欢我,毕竟我根本不关心你。”

      “就请单纯的把我当做一个符号好了,备注着悲剧或者坏蛋的符号,这样是不是好受了一点。”

      我的眼睛里装着太阳,那日轮下沉,我却像是新生。

      “再见了!”我同世界大声宣告,然后坐上了去往东京新宿的电车。

      (4)

      我在旧书店淘到了一本难得的好书。书店的主人矮小守旧,他缩在三面都堆到房顶的书墙里,满脸排斥的看着我夺取他的宝藏。

      那是一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版的,无书名无作者的再印刷书籍。书页的颜色苍白,封皮和书脊处落满了灰尘,页脚处则泛着老化的黄。

      我在公园的木椅上与一个流浪汉分享了面包,然后津津有味地看完了三个毫不相关的故事。

      我早在回到日本之前,就去了美国的拉斯维加斯,短短一晚上把口袋里的钱全部输光。然后当了那把雇主送我的匕首,买了往返的车票。

      夜色渐浓,我用口袋里最后几张纸币买来香烟和美酒,还有热腾腾的三明治,揣着书和劣质蝴蝶刀,亲热的和流浪汉共享了天桥下的温暖巢穴。

      我醉生梦死的沉醉在香烟带来的奇幻感觉里,看暮色很轻柔地落下来,在远处灯光的照耀下,变成半透明体,再听旁边酗酒的流浪汉吹嘘自己的往昔。

      “做一个酒鬼也没什么不好吧!”他红着脖子嚷嚷。“怎么也比沉迷麻药好,人们总视那为洪水猛兽呢!明明是一样的性质,人们却偏偏对酒精格外宽容。”

      “真是不甘心!”他上一秒还不知道在对谁怒吼着,突然就打着呼呼的鼾声睡死了。

      我注视着他们在黑暗里无骨头似的蠕动瘫软在一起,电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我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默然的掐掉了指上的星火,起身把他们未喝完的酒倒了个一干二净。

      我最近总是做这样无意义的事。我以近乎狂野的方式,把自己做了这么多年杀手积攒的人脉挥霍一空,然后断掉与人世本来就虚无缥缈的联系,成为了神出鬼没的典范。

      我总想起燃烧着大火的横滨,还有我埋葬在那里的过去。我以前认为自己的往事没什么好羞于见人的,现在则不然。

      我初入杀手界时,甚至害怕被人同以前比较,哪怕是被夸赞枪术是如何的好,也摆脱不了头顶上被他人赠予的王冠。

      我要是没有退后就好了,我只逃跑了一步,就要后悔一辈子。

      我当时只是不想承认自己需要被迫为非自我的东西而牺牲自我。因为真野和葵被别人控制人生,我只一想想就觉得很可怕,很恐惧。我难得懦弱地退了一步,此后人生却都在受煎熬。

      我并不想成为二世,也不想走杀手先生走过的路。

      人类就像是我曾经看过的那个走软索的艺人。而这根软索系在深谷之上,我们往彼端去是危险的,停在半途是危险的,向后瞧也是危险的,战栗或不前进,都是危险的。

      我纵然成功跨越前行者,免于摔落深谷的命运,可我无论得到哪种结果,不都是行软索者已有的命运吗?

      我在第二天启程,和路上遇到的野猫一起去寻找新的目的地。我疲于和人流去挤臃肿的车厢,便十分不幸地错过了返程的航班。

      街头有穿着可爱的地下歌手在唱歌,她们的舞步热烈而充满活力,我干脆蹲在旁边,像树上的野鸟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看。

      人群渐渐聚集起来,我在她们的眼神看过来之前“咻”的逃走。那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我在灰蒙蒙的色调下垂头叹气,饿着肚子站在蛋糕店的屋檐下,又打开了那本书。

      【书页一片空白】

      (5)

      青年有一张格外年轻的面庞,深邃的瞳孔里囚禁着一只不断挣扎的鸟,他带着与现实脱离、格格不入的微笑,微微弯腰问我。

      “这位不小心流落人间的天使,我是有幸在哪里见过你吗?”

      他说话真好听,我有点不忍心继续骗他了,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判决他性命的权柄可不握在我这个被迫的无辜受害人手中,而是在对面楼顶的那位杀手先生指间。

      我是在常去的酒馆收到那封信的。真野那个小鬼一如既往的狡猾,凭借他的情报帮拥有一些武力的我同那些组织牵线搭桥,居然还敢偷偷赚我的差价。

      真野是个拥有火焰般红发的男孩,多亏了这头在大雾和火拼里也鲜艳夺目的头发,我才冒险把他从弹火里捡了回来。

      当然后来发现那两个小组织火拼是因为被真野这个二五仔反手卖了敌方一波情报后,我就反悔了,想把他重新扔回去。

      “这位人美心善的小小姐,拜托看在我被这么多人追杀的份上,就收留我一会儿吧!”真野油嘴滑舌的向我讨饶,他长着一张一看就很机灵的面孔,眼球和脑子里随时冒出的小主意一样,总是滴溜滴溜不停的转。

      我很偏爱会说话的人,这当然说的不是那种心里藏着怨恨不甘,又只会生硬虚假的礼貌夸赞别人的人。这世上多的是有圆融处事才能,说话像念赞美诗一样真诚好听的人。

      虚伪在我这里是无足轻重的,会说谎话何尝不也是一种天赋。我从小交朋友,就只喜欢接触两类人,一种是真的天真直率的,一种是假的能够装成真的会说好话的。

      如此刻骨一点的剖析自己,天真骄矜这样美好的形容词也可以揭去,我就只是天生的自我主义者。别人生来追求权势、地位、财富、珠宝,而我只是恰巧追求自我而已。

      总而言之,我因为一系列原因,同真野保持了固定的联系。他和葵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孩子,如果把性格开朗坚韧的葵比作太阳花,真野就是一团无法控制的野火。

      我从来都不是保护欲过度的人,我只是被迫需要伙伴,就像从前被要求养殖了几盆花,再根据不同花的属性给予他们不同的适宜环境。

      所以我为葵搭建了一个玻璃花房,里面有红色的玫瑰和温暖的空气。我给了真野一片可以放肆的草原,他有放火的能力,我就给他鼓风的底气。

      可惜后来,两盆花都枯死了。

      “真自负啊,Yo小姐!”青年语气慢慢悠悠地同我调笑。我们坐在金黄色的废墟上,他和我说话时习惯性的弯腰同我平视,眼神却错开我的脸。

      “如果眼睛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的话,一不小心会被人生的惊涛骇浪淹没的。”他的瞳孔里映出横滨的海,海潮一波一波的涌来,又毫不留恋的退走。

      “就像爱格尼先生吗?”我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淑女的微笑,说着熟练又俏皮的法语,唯有瞳孔闪着活泼而狡黠的光芒。

      “啊”他避而不答,“明明一点也不像,被骗的真惨。”

      我害怕他旧事重提又迁怒于我,便不再去追究他的无意的调侃。

      我当场在酒馆拆开了那封像是威胁,又像是游戏邀请函的信,然后被迫卷入了这场漩涡。

      寄信人谦虚的自称自己是无名杀手组织的一员,因为看中我的杀人才能,特邀我加入他们,并告知我加入组织的条件。明明字里行间都是对我的赞许,却没有给我半点选择的权利,在这场名为捉迷藏的游戏里,我必须赢。

      我果然还是一如当年的天真自负,半点没有想到,恰巧在那时,在横滨很是猖狂的拐卖儿童的国外组织,会和这封信有关系,轻易的入了套。

      我以为可以借儿童失踪事件来混淆视听,却不知道自己正像一头迷路的羔羊,主动闯入了狼群。

      我咬牙切齿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从收到那封信开始,又或许是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落入了这盘棋局。无论是被拿捏住把柄被迫扮演鱼饵,还是这场大戏结束后,我迎来的尽可展望的悲惨结局。

      “组织是想培养你取代我吗?”他的眼神像一幅色彩浓烈的画,艺术而抽象地描绘了人生里所有的苦难和难得的快乐,线条复杂曲折,我半点也看不懂。

      “Yo小姐,带着葵去巴黎看埃菲尔铁塔吧!”他递给我里世界身份的铭牌,又或者和国王授予的王冠一样,是辉煌的象征。我将继承他的名字,永远被人冠称为“二世”。

      “我会去救真野的。”他给我承诺。这个我毫不了解他的过往,仅有一段短短共逃旅程的陌生人,给了我一句轻飘飘的承诺。

      真奇怪,我半点想了解他的欲望都没有,更不想去猜测他的目的,他的结局。我用力说服自己,接受眼前已经发生的一切,并默许即将发生的未来,还有,相信他。

      “就像辛德瑞拉遇见的仙女吗?”我状似天真的追问。

      “就像辛德瑞拉遇见的仙女。”爱格尼先生点头承认。

      “……那么再见。”

      “再见。”

      我退后一步,转身奔跑着离开。我一次也没有回头,那天横滨的日落是病人脸上的酡红,我整个人都要醉倒在这片不正常的火热里。

      “横滨有海真好啊!”爱格尼在风里诗一样吟咏着,然后回眸看我,看历史长河里的每一个我。仿佛我但凡抬头,就能与他四目相对。

      他瞳孔里是燃烧着坠落的太阳。

      (6)

      人这种卑鄙的生物,什么都会习惯的,我被迫在那种环境里长大,就像把一块白布放进染缸,就算变黑也是理所当然。

      我是必须要活下去的,想来我为此做一些常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也是值得被原谅的,毕竟我不做就会饿死。

      我割掉了起绺打结的长发,穿着从垃圾堆里翻出来单薄的大衣。那袖角油腻,布面起碱,散发着我难以辨别的古怪味道,和我浑身仿佛从淤泥里打滚,沾满灰尘和恶臭的刺鼻气味混在一起,让人想起色彩浓烈烟火十足的人间。

      我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从京都的孤儿院,流落到横滨的贫民窟的。你若让我比较这两种生活的好坏,我是无法回答的。

      我讨厌孤儿院里大家不约而同的窥视目光,他们总缩在各种角落装作不经意的打量我。我不知道他们想看到什么,是我骄傲躯壳下的软弱灵魂,还是我沦落底层的屈辱痛苦,或许仅是因为我的悲惨命运可以给他们带来快感吧。

      他们在夜晚偷走我的王冠,第二天收获了不属于我的甜点和糖果。读书室内满满当当,没有足以容纳我的位置,他们的视线焦灼,让我不自觉为莫须有的罪名羞愧难当。

      我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孤儿院的破旧秋千上看日落,晚饭通常是没有我的份的。孤儿院里的阿姨并不喜欢我,她们总想尽办法包庇那些欺负或冷暴力我的其他孩子。

      我觉得饿肚子不是最痛苦的感受,痛苦的是我非常清楚,我就算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也没有人会好心搭理我。

      那天晚上的落日暖得像团火,天黑以后的星星也很好看,我后来又豁然明了,纵然有善良未泯的孩童偷偷过来看我,我也是恐惧又排斥的,既恐惧他们怀中带着温暖体温的食物,又排斥他们怜悯又同情的眼神。

      可怜吗?纵然我一生也逃离不过悲惨的定义,我也永远不会可怜自己。哪怕我一事无成的活着,也是在同死亡抗争,我要做杀死神明的西西弗斯,便是把余生所有寿命空耗在永远会滚落山底的巨石上,也决不会悔过。

      我不是想要做世人眼中荒谬的英雄,我只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命运。我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傲慢使我难以忍受自己的庸常,少年人难免抱有一种难以排除的自傲,认为自己是被悄悄挑选出来的,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流落到平民窟后的生活更是难以描述,抛弃各种不威胁生命的生活元素,我第一个要考虑的竟是如何让自己不至于被饿死。

      食物是从商场和超市买的,这是人们众所周知的答案,可是当我没有钱时,我要如何取得食物呢?在这种生命朝夕不保,劳动无人保证一定可以获得收益回报的地方。

      与其同那些流浪孤儿团伙去界限外抢夺无辜受难者的食物,我更愿意打劫阴暗小巷里背负同样罪恶的成年人的钱包,再在别人嘲讽的眼神中去正规的商店做正规的交易买卖。

      我自己很清楚这不是伪善,或过不去良心的自欺欺人,我只是耻于利用自己领域的规则去欺压外行人。

      我生活在残酷的丛林里,我就必须用豺狼的眼光看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必须要以丛林法则去自以为是的约束法制社会里的人。

      我幼时既然可以安稳的睡在童话故事里,就说明这般思考的人还是占社会的主流的。

      我在残破的木屋里,漏水的大桥下度过了很多个寒冷的冬夜,我大多时候哪怕独自一人瑟瑟发抖,也不敢贴近身旁所谓的同伴。

      在没有遇上葵以前,我在满地寒霜的清晨埋葬过很多具尸体,他们死亡的模样和我在路上遇见的冻死的鸟毫无区别。

      (7)

      我喜欢红色。

      缀满花边和宝石的红色小洋裙,色泽剔透璀璨的红宝石发夹,津轻有名的红苹果,还有犹如新摘的烟台玛瑙樱桃一般的红色双眸。

      后来我发现,我还很喜欢血。当它温热地流淌过我的掌心,再从指缝中渗出,最好能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溅开出一朵一朵的血花。在我看来,它比大师们工笔描绘的梅花,要有艺术性的多。

      在我的生活从云端跌落进泥土后,我再没有时间把这些喜好表现出来了。我上一次穿红裙子时,还是因为葵过生日给她买礼物时,我先在服装店帮她试了一下尺码。

      服务员小姐们都在夸我穿红裙子是如何的漂亮好看,我却只是皱眉,思考穿裙子是如何不方便打架。我要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自己和葵,毕竟稍稍大意就会死掉。

      我走出象牙塔后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在告诉我这个世界很残酷。

      我小时候很喜欢呆在楼顶的玻璃花房里。那里四面的墙壁都是镂空的透明浮雕,花园一角的灯照在盛开的紫罗兰上,还有温暖空气里不合时节开放的玫瑰。我爱坐在那里弹钢琴,看黑白琴键上跳出欢快的音符,和花瓣上的月光一同起舞。

      我很小的时候就比别人要强,无论是功课亦或是弹琴,我都势必要做得比同龄人更好。我在少时大概总怀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瓦莱里说,行善之时须得心存歉意,因为世间最最伤人的举动,莫过于对人行善。

      那么我可能就是那种天生会用善意伤人的孩子,就像西方的罗曼蒂克故事里,那个架着华丽马车,会随手向乞丐的碗里丢出金币或糖的贵族少女,矜骄而不可一世。

      我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讨人喜欢,所谓上层人士的高等文明教育并没有给我铸就出温柔宽和的高洁品格,我仍然只是一个在碌碌人生中挣扎的普通人。

      在家族一朝败落,父亲入狱的那个时候,我和童话里的所有公主一样,穿着红色的洛丽塔裙,黑色卷发上还带着小巧可爱的水晶王冠,满心懵懂的被佣人牵着手送到了孤儿院。

      在我挑剔的打量着孤儿院破旧的长桌和板凳,还有餐厅的木桶里我无法想象的食物时,佣人把我的手递给了满脸皱纹的院长。

      她掌心给我的触感像粗糙的树皮,在严寒的季节布满了皲纹,在皮肤与皮肤的裂缝里还渗出黏糊糊的脓水,我被恶心的一把打掉了她的手。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女人难看的脸色,还有被吸引注意把视线投过来的那些孤儿,他们的表情嫌恶又嫉妒,带着同仇敌忾的恶意。

      他们一定觉得我不幸又可悲,我的傲慢在他们看来定然十足可恶,而我那个时候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昭示着我富裕美好童年带给我的与众不同。这是他们没有的。

      我在他们不约而同的孤立里,漫不经心的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强烈的自尊心让我吃了很多不必要的苦头,可即使如此,我从来没有打算抛弃过它。

      (8)

      我曾经坐在秋千上问母亲,我的出生是被期待的吗?

      “你不该这样问”母亲在我的发辫上别了一顶银色的皇冠,然后轻柔推了我的肩膀一把,“你的出生是自己选择的。”

      “这个人生是完全由你自己决定的。”

      所以,就这样好了。

      我把书随手扔向月台,看呼啸而过的电车把它带向不知名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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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穿越前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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