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爱人》沈碧萝

22、意外

　　游泳馆内很安静，只有一盏灯发出嗡嗡地声音，他们两个就在泳池边面对面站着。
　　孔昱南轻轻眨了眨眼，心想，应该是下午那个时候的事情，让她怀疑了，当时被出现的徐舟带着去了面包店，但是怀疑始终没有被打破。孔昱南只能在自己的程序设定选了一条进行“加工”后，来搪塞她，“我…只是个机器人，数据库存储的数据有限，你说的孔昱南是我的开发者之一。还有其他的开发人员，但是，这属于机密，我不能单独解码他们的档案信息，必须启动工程师模式。”
　　乔凤翎只是平淡地反问：“你…见过他，对吧？”
　　孔昱南眼神躲闪不去看她，乔凤翎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天蝎座，蹙眉盯着晃动地杯沿，“有时候，我甚至感觉你就是他。”
　　孔昱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
　　“机器人怎么可能那么像人呢？也就是我这样的傻子会…”她说了一半突然停下来，自嘲般无声扯动嘴角，末了，还是将话咽回去，啜饮来掩饰此刻的情绪。
　　时间越久，反而越下不了决心跟她坦白，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拳，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乔凤翎的眼神没有波澜地看向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失败？嘴硬的话说给不相关的人听，心里还是有道过不去的坎儿，如果我也是机器人就好了…”
　　“这酒看来度数有些高，下次我不给你点了。”
　　“为什么选这个酒给我？”
　　“你的星…”
　　“是不是因为长得丑啊？”
　　“小翎，你醉了。”孔昱南忍住心痛得想要去抚摸她的伤疤的冲动，伸手抓住她握着杯子的手，保持机械般的语调：“我送你回去。”
　　乔凤翎冷笑着想要挥开他的钳制。
　　“哎，啊！”但她的动作太快，太急，一个没站稳，马上就要摔倒下去。幸好孔昱南反应快，伸手扶住她，而乔凤翎因为被他搂住了腰，整个人下意识地回头，抬手要推开他，但就在她先后转头的瞬间，两个人唇贴在了一起。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两个人同时清醒的时候的第一次。借酒装疯，可能只适合更入戏的人吧！
　　震撼远比以往所有都来得让他们慌乱，乱了，都乱了，他们同时选择了后退。
　　孔昱南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好的，他对乔凤翎说
　　乔凤翎看到自己的房间号，立刻从孔昱南身边跑了起来，迅速的开门，关门。整个人贴着门滑下，邱晓雨似乎在浴室洗澡，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地水声，让她既害怕又心安。
　　过往的那些亲密片段在她脑海里飞速地滚动，最后，她的记忆停留在了那个清晨，她对着MX-01说：“以后，我还没完全睁开眼的时候，记得亲我一下。”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耳朵烫烫的，她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自己太口无遮拦，太不理智了….直到，浴室的门开了。
　　“乔总…”邱晓雨拉开门就看到乔凤翎抱着脑袋在大门边坐着，刚想问她怎么了，就看到她风一样站起来，迅速从自己包里取了一袋东西，借着她和浴室之间的距离，飞快地冲了进去，“我的洁癖犯了，你再不出来，我可能就自杀了，谢谢你，晓雨！”
　　“……”
　　孔昱南站在门外，想要敲门，又收回了手，静静地站了会儿，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有时候，太靠近结果，会变得胆怯。小翎，这一点，过了那么多年，我们都还是一样。
　　孔昱南来到MARS住的民宿，老板正在门口泼水，见了他，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小陶回来了！”
　　孔昱南看着老板笑得那么开心，想大概是MX-02又帮他做了什么，不能完全不搭理他，也不能暴露自己和MX-02不一样，便笑着点点头，很快从他身边绕过去了，老板耸耸肩，权当他是累了才不想讲话。
　　Mars叼着一根牙刷打开门，看到孔昱南，他有点不确定，又揉了揉眼睛，孔昱南觉得他戏太过了，推了他肩膀一下，Mars向后一个趔趄。
　　孔昱南朝门外看了一眼，才把门关上，Mars已经站好，将牙刷拿到手里，“你这是打算以后都让机器人替你泡妞？”
　　孔昱南用力闭了下眼睛，尽量保持冷静地语气问：“我问你，jannie身边的那个机器人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她身边还有机器人….”Mars摇晃着脑袋，将牙刷重新放进嘴里，试图从孔昱南的视线内逃离。
　　孔昱南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我问你那个机器人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逃回来的初代机器人。”
　　“不是，你放开我！”
　　“你怎么想的？又做一个机器人，这个地方，三张一模一样的脸，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发现又能怎么样啊？顶多是觉得三胞胎嘛！”
　　“你！”孔昱南抬手就要揍他。
　　Mars闭上眼转过头去，语速飞快：“jannie的事儿，我和Dr.Matin 沟通过了。他也知道jannie这些年对你的执着有多病态，对，病态，他说的，不是我，我只是委婉地说有点太勉强你了。可是，他好像瞒着jannie给她做过测试了，就那种精神类的测试，你懂的。不太好，现在，就只能引导她走出来，就是给她恋爱的感觉，然后慢慢热恋，分手这种模式。”
　　孔昱南听罢，送了手，放开Mars的领口，“所以，你给那个机器人了恋爱的任务？”
　　Mars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应着：“嗯，不然怎么办？虽然用的是一个数据库，但是MX-02现阶段还没有学习过爱情这门课，而且MX-00有部分已经修得的爱情经验，从某男那里学到的精髓，也不能白白浪费，总是要用出来的。”
　　“你非要用那个男人的经验安排jannie失恋吗？”孔昱南皱着眉头想，这外表和内部完全是两个系统，“你以为jannie分辨不出来吗？”
　　“至少，恋爱不需要怎么走脑子的。”Mars挑挑眉，“真的，活人都是走心，部分走肾，走脑的，那不是人，也不是正常的恋爱，比如你和乔凤翎吧！”
　　“所以，不合适的，不正常的，应该早早的结束掉。”孔昱南说着，垂头坐到床边。
　　Mars瞪大了眼睛看着孔昱南，有些不确定，“怎么，你想放弃了？”
　　孔昱南低头摆弄着手指头，毫无斗志地说：“他比我更适合小翎。”
　　“哇，什么鬼啊？”Mars将毛巾甩到肩头，凑到他身边，坐下，“你今天和乔大小姐发生了什么吗？怎么那么丧气？”
　　孔昱南叹息道：“错过了，可能就是错过了，那个时机。”
　　Mars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什么时机？你一个没恋爱过的人，懂什么叫时机吗？不要因为害怕错过每个潜在的可能，好不好？”
　　“我是没恋爱过，但是不知难而退的后果多难看，我知道。”
　　Mars坐在孔昱南的身边，一手按住他的脖颈，语重心长地说：“恋爱这种事呢，很简单，走心就可以了，但是呢，不要过于神经质，还没有发生的她死心塌地地认定一个人，你都没有输。现在来说，就算她一时意乱情迷，你要要及时拨乱反正，免得她最后比之前还惨啊！”
　　孔昱南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待在那边继续摆弄手指，就如同以往每次实验进入僵局的时候那样，别人可以去party，去旅游，去健身房…而他只想一个人待着，坐在房间里，面对着一面空白的墙壁。
　　Mars看孔昱南的样子，觉得非常糟糕，但有些话又不吐不快，“每次你这个状态我都挺担心的，教授也很担心，所以，不是每次都有人愿意晚饭的时候去敲你的门，问你是不是想吃饭，我们是想知道，你还在不在这个地球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管我死活？”
　　Mars没好气地说：“为了你的脑袋不要那么快就还给上帝，总是要给人类贡献一下。”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又不是非要你这张脸陪伴的乔凤翎！做个机器人还必须和你的身材比例，脸蛋一致，多么变态的定制要求，多么寂寞才能想出这个方法让你回到她身边，如果你真的想不开，你自杀前想一想，这个女人的后半辈子怎么办？”
　　孔昱南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Mars，“她真的在乎我吗？”
　　“人心不是数据，你要自己去感受，不是光付出不求回报，别人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感情这种事是相互的。”Mars有些疲惫地拍拍他的肩膀，“不早了，你现在不能有黑眼圈，会露馅的！早点休息，这样才能留在观察她在不在乎你。”
　　测评检测的第四天接到杨旭升到达机场的短信以后，乔凤翎很快和徐舟打了招呼，说是想安排个单人间给一个朋友。徐舟笑着打趣了她几句，还是拿起电话帮她安排了一个房间。
　　测评的第五天，午餐结束没多久，杨旭升的车就到了酒店门口，他刚下车就看到在太阳地里缩成一团的乔凤翎蹦起来给他招手，“旭升！”
　　徐舟看到孔昱南藏在酒店大厅的靠近西墙的盆栽后面偷偷朝外望，便背着手假装从他身边经过，“这小伙子不错啊，盘条亮顺，看上去开朗，大气，重点是喜欢小翎，啧啧…小翎的春天终于来咯！诶，你怎么走了？”
　　杨旭升的行李很简单，一番推让，乔凤翎便帮他拿了他手上的袋子，准确地说，那是杨旭升给她的礼物，因为在她接过那个袋子以后，杨旭升笑得更开心了，“我不能空着手来，所以给你带了点小点心。”
　　乔凤翎看着他的眉眼，那是高中每个下午，高强度的学习之后，总是饿得难受，特别下午还有体育课的时候，更是难捱。孔昱南只有上体育课的时候才会摘下眼镜，她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她来大姨妈，在篮球架下面坐着，捂着肚子，他篮球打了三个，没进，被嘲下场，他一句话没说，也顾不得去放置衣服的地方翻找眼镜，便进了小卖部，买了一袋水和饮料，路过她身边，塞给她的是刚刚让小卖部阿姨加热过的豆包，“别喝凉水，回去打热水喝。”她抬头，看不清他的脸，却依稀记得那个被阳光镀了一层亮光的侧影。
　　“谢谢。”
　　“跟我还这么客气。”
　　“你来了，按照约定，我要和你讲我过去的故事了。”
　　“我很喜欢听故事。”
　　“旭升，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没关系，你想讲多久都行…我有时间。”
　　“走吧！我慢慢和你讲。”
　　“好。”
　　“从什么地方开始呢？嗯，从我第一次遇到他说起吧！”乔凤翎从第一次翻墙进入徐舟家见到孔昱南开始，讲了他们之间的斗智斗勇的童年，一起经历被老师、家长责罚的叛逆期，帮她追喜欢的人…最后，“…他打了那个人，你也见过的——季方成….我害怕他的眼神，第一次感觉那么疏远，我以为是他拒绝我的原因，但不是，我害怕他…我是个矛盾的人，害怕又忍不住怀念，放不下，又总想向前。”
　　“他打季方成是为了你吧？要是我，也不会放过季方成。”
　　乔凤翎浅笑，“他一直都是温和的性子，我总觉得是我让他变质了，我做了很多影响他的事情，让他变得不那么美好单纯了。”
　　“你把他当成什么？被你保护的宠物？”
　　“我没有！小南是….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是最好的朋友吗？不是别的？”
　　“我很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是一切烦恼都消散，我不喜欢他拉着脸，那天小河边的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不属于他。”至少，她心中的他温柔地让她感觉安心，只是，如果他能一直温柔…就算是像个机器人也好啊！糟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可，当初Mars来找她，她想也没想就像让机器人的脸是他，或许冥冥之中，她一直都在渴望重新巡回他温暖的笑容，她想他，却不敢说。她应该上前去拉住他，她不该逃离，他不是崇尚暴力的人，是因为她的脸颊，他才生气的吧？那么多年小心翼翼地温柔又是不是在赎罪？根本不想理她，为什么那么多年不来见她？
　　乔凤翎思绪万千，杨旭升却像是读得懂她的心思，一定要诱导她走出那个迷局，他目光灼灼，似笑非笑，却也难掩对她的情愫，“我的眼神凶吗？”
　　乔凤翎苦笑着摆摆手，“旭升，别开玩笑了。”
　　杨旭升笑着低了下头，抬头看向她却又是一如既往地认真，“你喜欢我吗？”
　　乔凤翎微微一怔，没想到他拐得那么快，有些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旭升…我不知道…”
　　杨旭升见她迟疑又惶恐，只能用笑来掩饰自己的失落，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没关系，至少不是不喜欢。”
　　晚上，乔凤翎收到杨旭升的信息，让她去下面的一个比较大的宴会厅。
　　乔凤翎走到宴会厅门口，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走廊的灯是开着的。她不确定地敲敲门，杨旭升倒是说了句，“请进。”
　　她便大着胆子推开了门，随着门的推开，灯光一点点顺着门亮起，两边都是摆好的鲜花，她的高跟鞋踩着铺好的红毯，四处张望，始终没有看到杨旭升，“旭升，你在哪儿啊？”
　　没有人应，红毯的尽头，台阶，台阶上端和红毯接壤的地段散落了些花瓣，但是有些暗，她看不清，正犹豫是否下台阶，就听到悠扬的小提琴响起，紧接着，杨旭升打了个响指，原本黑暗的台阶下，灯光柔和地亮起，借着灯光，她才看清杨旭升焗了头，又穿了正装出现在她面前。
　　乔凤翎有些意外又惊喜的问：“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早已准备好的花路，配上浪漫的配乐，乔凤翎有些期待又不敢期待。直到，杨旭升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非常郑重其事地单膝跪下，眼睛格外认真地注视着她，“乔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