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您可真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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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天，是凉凉的天。
在克普尹喊出那声“夫人”时，弗洛多斯就意料到了此刻。只是真正直面危机的时候，他的心跳依然漏了一拍。
自家母体淡淡笑着，手放在大腿上，认真地看他。似乎不论他说出怎样的答案，都不会有任何异议。弗洛多斯沉默了片刻，像是撒娇似的，抵住了对方的额头。
眼睛与眼睛隔得很近，近到弗洛多斯能清晰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珠里自己的倒影。他垂下眼，不敢再看，低低地说：“抱歉。”
“嗯？抱歉？”华景烁继续笑，“抱什么歉？”
元帅大人生来也没遇着过这样的情形，他弯下腰，伸手轻按在华景烁的腹部，说：“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在你体内种下了它。”
华景烁打量着他耳廓的红色：“哦，你的意思是——”
“你是它的爸爸？”
“我是它的父体。”
两个声音同时响在室内，弗洛多斯睁开眼，二人相视。掌心下的世界，孢子的精神波动非常平稳，似乎正在睡觉。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互相的呼吸和心跳声。
华景烁率先移开了眼，手指不自觉地扣到一起，半晌问道：“你们，都是怎么繁殖的？通过孢子？”
“嗯，”弗洛多斯并不意外母体已经知道了己方的身份，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从客厅里搬了张小凳，坐在华景烁面前，说，“最初的时候，方格斯的人们通过大规模的随机散播进行繁衍，那时社会秩序非常混乱，总有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肚子里多了个东西。”
“一般发现得早的，都会立即摘除以免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而存活下来的，大多‘只认其母，不认其父’。但由于幼体与父体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精神链接和影响，导致了很长时间里，大规模出现近亲家庭。”
华景烁愣住：“是我想的那个近亲家庭吗？”
弗洛多斯看了他一眼，点头：“如果你想的是父幼近亲的话，是的。那时方格斯的家庭与血缘没有直接关系，幼体通常跟随着母体进行生活，直到成年。而人们会出于某些情感，与其他人组成家庭生活在一起。”
“近亲家庭的现象被一个社会学家发现，于是社会规则改为幼体跟随父体一起生活。也就是这时，幼体的精神波动对父体的影响越来越大……再加上大面积的孢子散播，父体不堪其扰，医院里总会出现精神体被撕裂成碎片的父体。”
“人们觉得这样也不行。在一次暴.乱后，统治者率领着整个方格斯找到了关闭精神链接的方法。幼体对父体的影响逐渐减弱，人们开始不怎么愿意生下后代，菌族的人口增长率迅速下跌。”
“为什么，因为没有了感情联系？”华景烁有些疑惑。
“有这样的原因，”弗洛多斯不着痕迹地瞄了华景烁一眼，见他神色认真，似乎忘了之前问过什么问题，继续说，“更主要的还是，一种感情与后代结合的思想观出现在方格斯。思想的持有者认为，菌族的后代应该诞生在两个互相有情感联系的人之间。”
“他们还给家庭塑造了新的定义，由情感和后代联系起来的团体。”
“这个定义很快被推翻，人们开始自由地组合家庭，家庭与后代既结合又分离。幼体的出生率提高，人口也稳定下来。“
“然而三百年前，方格斯遭遇了非常严重的星际入侵。与方格斯基因完全不同的异族掳掠了很多我族之人，并强行激发了众多种族的发情期。发情期内的菌族会不由自主地散播孢子，于是异族的基因以破坏式的姿态进入了菌族的基因链中。”
“战争结束后，人们惊恐地发现，那些在异族的侵略中诞生的，携带着异族基因的幼体长大后……其他人的孢子无法成功在他们体内着床，而他们的孢子着床成功率也低得吓人。再后来，这样的菌族越来越多，异族的基因几乎融进了整个方格斯的血液中。”
“方格斯，失去了诞生后代的能力。直到——”弗洛多斯的手掌覆住华景烁的手，抬眼诚挚地看着他。
华景烁却没有被他的诚挚所迷惑。
“所以说，你是怎么，”他顿了顿，觉得这话有点诡异，不太说得出口，就像在说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怎么把孢子，种植到……我的肚子里的？”
弗洛多斯沉默了瞬，偏头看窗。或许是他太久没有开口，掌心的手动了动，有些往后缩的趋势。弗洛多斯抿紧唇，握住了对方，声音发虚：“宇宙散播。”
“哦，宇宙散播。”华景烁重复了一遍，“多少个？”
弗洛多斯继续看窗。窗外的树木高大粗壮，细细的枝条调皮地钻进窗台，月光如水，多么美丽。
华景烁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弗洛多斯凑近他，似乎想把这话题略过。华景烁偏头躲开他，方才的笑早已收得无影无踪，青年白皙的脸庞没有半点颜色，甚是冷淡。
他生气了。
警铃在弗洛多斯脑海里响起。他抓紧了华景烁的手，回道：“十五……亿。”
华景烁气笑了。他抽回手，目光凉凉地瞥了眼元帅的腿间：“亿，您可真行。”
弗洛多斯：……
虽然我什么都懂但是……弗洛多斯瞬间自家母体的视线看去，脑门上挂起一个问号。为什么要看这里？
他还没从这疑惑中醒过神来，这沉默似乎已经激怒了母体。华景烁起身，准备离开。弗洛多斯一急，伸手拽住他，借力站直揽住了他。
弗洛多斯很高，整整比华景烁高了一个脑袋，他这么一揽，就将整个母体拢进了怀里。
他有些着急地唤道：“华，景，烁。烁……烁烁。”
华景烁的脑子轰得炸开。他抿唇垂眼，看着自己格外安静的腹部，良久，又问了句：“那么元帅大人，您现在有几个孩子呢？”
弗洛多斯懵了。数月前，帝国中枢检测到某个孢子的精神波动后，对所有投放孢子的定位进行了扫描预估，答案是暂未存在第二个成活孢子。
后来在精神世界与母体进行会面，他就再也……再也没想过去关注其他的孢子。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
不过直到此时，他也没有接收到新的精神链接。应该没有。或许该让墨菲尔检测确认一下……他想着，真有的话就让帝国处理。他有这一个就够了。
人又沉默了下去。
这边几次三番给机会的华景烁觉得不知什么地方给人揪得生疼。他脑子一懵，从人的怀抱中挣扎出来，抓起桌上的背包就往外走，关门时还冷冷地朝里头丢了句。
“和你的十五亿过去吧。”
这人疯的时候完全顾不上不对，直到乱走了半天还在小区的花园里，被凉风吹得清醒些的华景烁才呆呆地坐到路旁的木椅上，捂着脸，轻轻地哀嚎了声。
他都在做什么啊。
华景烁抬起头，天上的斜月亮晃晃的。他摸了摸肚子，有餍足的饱眠感从脑海中漾出，然后，什么东西靠近了手掌，皮肤凸起一块，软软的。
他垂眉抚摸着那里，摇头嘟囔着：“都是你啊！”
疑惑茫然的情绪传达给他。
华景烁捞起木椅上的包，也没回答。他直接打了个车，回南研所去了。
谷老发现自己的侄子最近有些不太对。
也不知是研究到了瓶颈，还是实验太累精神欠佳。好几次需要注意时间的实验都因为他的晃神而宣告失败。
谷老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情感比较复杂，于是找上了实验室里和华景烁交好的后辈何明洋，托他询问和开解一下。
何明洋原本就觉得华景烁自从去了研讨会回来，跟换了个人似的，他早想和对方说几句，却一直没找着机会。听了谷老的托付自然是立刻答应下来。
直到周四的傍晚，两人的实验都进行到傍晚，何明洋才逮着沉沉郁郁的华景烁。
“小华，你最近怎么回事？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了？”他敲敲同伴的餐盘，想唤醒对方的斗志。
华景烁抬头看他，本想找个借口忽悠过去。谁知耳边却传来个明显的播音腔。
两人正在研究所的食堂里，食堂的每根柱子上都挂着个小小的电视，播放着不知道哪个电视台的节目。此时旁边的小电视里正播放着一款访谈节目，嘉宾正巧说到这么一句：“某位物理学家的猜想将成为现实，地球或将开始与外星人的沟通。”
某个词明显地拨了下他的脑子，他深吸口气，看向何明洋。
“前辈，我有个朋友，他似乎，”华景烁停了一下，戳着餐盘里的菜，睫毛微微抖动，“似乎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他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对方可能跟很多人有过某种关系……他向我求助该不该继续和对方交往，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何明洋挑了挑眉。
这明显得清新脱俗的“朋友即我”系列哦。算算这小同事的年龄，也的确是该为这事儿烦恼了。
何明洋摩挲着下巴，试探问：“你朋友得到的消息是确定真实的吗？”
“是的，”华景烁有些苦恼，“他还得到了对方的肯定答复。甚至那人还可能有很多孩子。”
“……”何明洋劝解的话卡在喉咙里，心说这孩子是遇上了什么人，半老徐娘的风骚人物？
他问道：“很多孩子是多少？”
华景烁戳菜的力气大了些：“十几个吧。”这还是少的，单位小数点都往前移了十位。
何明洋沉默了会儿，艰难道：“确、确定么？”
华景烁放下筷子，摇头。
何明洋松了口气。不是就好，看来也没有那么遇人不淑。
“这感情嘛，真要有了，花花公子也能回头。真要没有，结成怨偶没啥好处。”何明洋搜肠刮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情感导师，“虽然对方经验丰富了些，但从好处讲，与成熟的人交往能让你更加舒适。不过也要注意，如果真有十几个孩子，那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家庭关系，不好说啊。”
华景烁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谁都没有发现，“朋友”已经悄悄变成了在场的某人。
周五傍晚，天气晴好。
夕阳将远处的天空染红，华景烁拎着背包从南研所出来，就见扬沙依旧的中轴线外，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槐树下。
目光相对，他彳亍向前，走向那边。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我弄清楚了。”
“只有一个，”他说，“十五亿，挑一。”
华景烁：“……”
亮眼的红色攀上脸颊，华景烁几步越过对方，只有轻飘飘的声音留在空中。
“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您可真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