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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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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湿冷的风从迟浔雨颈后吹过,他倒退两步,坐倒在地。
差一点,他就被蛊惑掉入其中。
他狼狈地半爬半跑出房间,却掉进了另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的到来太过突然,比有预警的恐怖更令人不安。迟浔雨忍不住呼唤明音。
柔软冰冷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温柔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虚弱,“不要害怕,只是停电了。”
腥湿的味道喷洒在他的耳畔,迟浔雨紧紧抓住她的手,“他们还没有回来,明音,我们出去找他们好不好?”
白日里却暗沉死寂的木屋已经无法再给他安全感,时钟走动的每一声都是敲打在他的心上。
“不行。”明音果断的拒绝惹怒了他。
“你可以带我离开,为什么不能保护我的朋友?”迟浔雨无法理解她的作为,“你到底是什么?又把我当什么?”
迟浔雨甩开她的手,转回头,却看见那扇门洞里昏黄的灯光依旧散发着温暖诱人的气息,在黑暗中像是一个避难的孤岛。
他指着它质问明音,“那里面有什么,你为什么不帮我?看着我一次又一次涉险!”
明音一次又一次的庇护,让他的质问变得理直气壮,愤怒充斥的内心再也看不清那双冰冷又哀伤的眼睛。
僵持的气氛被大门外熟悉的呼唤打断,离家的人回来了。
三人虽形容狼狈,精神却很不错,比起在木屋里节衣缩食数日的几人要好上许多。
高远的眼中带着一种亢奋的光,急切地要周浦匀从厨房里拿了一只大桶,把用衣服包住的一大包东西尽数倒了进去。
是鱼。
二指来长,拇指粗细的鱼离水很久却依然鲜活,在手机灯光的刺激下几乎要蹦出水桶外。
难得的食物,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是湖里抓到的。之前看湖水黑沉沉的,以为没有活物,没想到还有这些傻鱼,见着人也不知道躲。”高原跟迟浔雨献宝,自己也对这些鱼的滋味念念不忘。
“我们出去之后不久就迷路了,周学长留下的记号,一个也找不到。我们没办法就顺着湖走,想试试能不能走回来。”
袁圆倒是交代起了这一天的经历,“没想到发现了这些鱼,待会儿我去煮了,味道真的特别好。”
明音自他们回来就一直躲在迟浔雨身后,听到他们要吃那鱼,在迟新宇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角,似乎有话要跟他讲。
迟浔雨却故意忽视她,还在为她之前的拒绝耿耿于怀。
晚餐是由周浦匀和袁圆一起准备的,明音借口伤口疼,早早上楼休息。
长时间饥饿后的一顿饱餐,让迟浔雨心情甚好,他甚至特地去给明音道了歉,为他中午的冲动和无礼。
明音是他所见最适合成为他妻子的人,他心中的悸动做不了假。但他拿不准明音的身份立场,既不愿挑明,也不敢再同她亲近。
周浦匀在厨房柜子里找到了一些蜡烛,又让高远帮忙把主卧里的暖炉抬到楼下客厅。
没了灯光安定人心,大家都有些不安,便提议夜间轮流守夜。迟浔雨遵循他一贯逃避的原则,第一夜便躲去守夜。
暖炉在客厅中央散发微弱的光,可视范围也不过脚下的两步,迟浔雨披着毛毯缩在一边昏昏欲睡。
温饱问题得以解决,众人离开的念头便又重新被提起。迟浔雨自觉已经触碰到父亲失踪的秘密,自然不愿就此轻易的放过。
之前的两次经历给了迟浔雨还可再次侥幸逃脱的错觉,很快他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刚刚踏进门洞,他就被地下室吞入其中,大腿撞上沉重的铁锁,股骨折断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内格外清晰。
迟浔雨被疼痛激得眼前发昏,在黑暗中摸到裤袋里的手机,打开灯放在地面才勉强看清此处全貌。
窄小湿冷的地下室离地面有四五米高,沉重生锈的三条铁链连接到墙面深处。
而在铁链堆积交错的地方,诡异的硬皮日记再次出现。
周浦匀克制着颤抖,把它拿到手中。
[1989.3.23
临产期快要到了。
我想让望山送我去医院,可他最近越来越忙。对我的关心也越来越少。]
[1989.3.30
妈妈,我错了!我好痛!救救我,妈妈!]
[1989.4.12.
我生下了这个恶魔的孩子。]
少女的笔迹不复娟秀,几乎要戳透纸页。
是什么让一个深爱着对方的少女写下了恶魔二字。
日记再无法翻动,眨眼间融化在迟浔雨手中,粘稠腥臭的血浆顺着手臂流下。迟浔雨慌乱地甩手挪动身体,却牵扯到骨折的伤口发出痛苦的呻吟。
活物一样的血液流到那些铁链上,扭动变幻成一个赤裸的孕妇。她的脖子和双手被铁链磨破,身上遍布青紫。
女人四肢瘦弱,轻易便可被折断,过于庞大的肚子让她像只被钉死在地的青蛙一样,徒劳地仰躺着扑动挣扎。
血液将女人的□□浸透,随着婴儿黑色的发顶挤出发出绝望的惨叫,随后憋闷在喉中,双手托住自己硕大的肚子拼命用力,忍受一波又一波的阵痛来袭。
长时间的折磨让她的双眼失去了神采,一眨不眨地大张着眼睛流泪。
在一阵巨大的撕裂痛后,第一声啼哭在地下室响起,短暂的失神后,母性将女人从地上拽起,从污血中抱出她的孩子,擦净他脸上的血迹,用牙齿生生咬断了脐带。
迟浔雨不敢向前一步,摔伤了的腿让他向后挪动的动作变得缓慢困难,鲜血顺着女人的□□流向他身下。
他仰倒在地,被鲜血吞没,最后一刻看到自己高高鼓起的肚子,拇指大的鱼从□□争先恐后钻出,疼痛潮水一般席卷了他,让他瞬间哭叫出声。
股骨的断裂伴随持续的疼痛,丝毫没有随着时间消减。迟浔雨撑着床头坐起,缺水干哑的喉咙,呼唤明音的帮助。
嘶哑的声音难以传播,又无法自由行动。这样狼狈的时刻让迟浔雨心中恼怒,捶打大床铺亦是无用。
不缓不急的敲门声点燃了他的怒火,“敲什么敲!还不快点进来!”
男来人却是周浦云,他手中端着一杯温水,似乎没想到迟浔雨已经醒了。
迟浔雨脸上的怒气僵住,试图转换一张温柔的笑脸,却变得更加扭曲难看。
周浦匀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样,“早上我下来,看你晕倒在客厅里。女孩子们也都不见了。高远在自己房间里,到现在叫不醒。”
周浦匀看上去似乎已经对这个诡异的地界认了命,不再期盼大家能够全数安然走出。有了之前劝说外出寻找同伴无果的经验,迟浔雨也不敢再做无谓的劝告,怕与周浦匀争执。迟浔雨些愧疚地想道,更何况自己现在负伤,除了周浦匀,还有谁能留下来保护自己呢?至于其它人各有天命,自然是……
木屋的药物有限,迟浔雨腿上的伤无法得到有效的救治,日后就算养好了恐怕也要当一辈子瘸子。昨夜痛苦生产的女人与在自己身上真实存在的疼痛,让他恍惚有种自己肚子里真的怀有一个孩子的错觉。
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前二十余年的无神论成了一场笑话。
神智恍惚间,他竟觉得周浦匀的脸与那个怀孕女人有几分相似。
这个想法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浔雨,浔雨?”周浦匀把他从无边无际的散漫思维中推醒。
这些时日里心理生理上的双重折磨,让迟浔雨消瘦下去,一双眼睛显得愈发大而突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神经质,维持不住温柔有礼的学长模样。
周浦匀没有告诉迟浔雨刚刚他发呆了多久,纵容这种情况日渐恶化下去。
迟浔雨无法行走,高远昏迷,整个木屋就又成了周浦匀的领地。他像只年轻雄狮一样巡视领土,等待即将出现意料之中的美好结局。
却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
面色苍白的短发女孩,靠在木外的台阶上微弱的呼吸细不可闻。
袁圆的归来无疑让迟浔雨心中好受了不少。
迟浔雨央周浦匀扶自己过去看过一次。女孩儿气色去有些不好,怕是受了惊吓,但身上并没有受什么伤。
问她她也说不清楚昨晚缘由,只说她和高欣不知怎么半夜里身体忽然坐起,不说控制地被吸引,朝着木屋前的湖走去。她死死抱住树干,撑到天亮才得以脱困,只是高欣却没有这样的幸运了,袁圆眼见着她走进了湖里。
迟浔雨答应袁圆会尽全力寻找明音、高欣二人,但实际上对高欣安全回来完全不抱希望。
至于身份不明的明音。迟浔雨并不担心明音的安危,却还是希望她能回来——一个能带自己离开,且深爱自己的女人,在这种时候比什么都有用。
他已经为自己的无知和鲁莽付出了太大代价,父母已死,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事实,自己不能也死在这里。这三年来,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寻觅他们的踪迹,想必他们也是可以理解儿子的苦衷吧。
今天没有人离开木屋,绝望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团队。高远在一个小时后醒来,疯疯颠颠跑下楼,就向门外冲去。周浦匀把他按倒在地上,他还在不断挣扎吼叫。
“鱼!鱼!”
周浦匀登时脸色就变得惨败,昨夜腿间涌出的滑腻的鱼让他翻涌出无尽的呕意。现在看来,这些鱼的出现绝非偶然。
高远还在挣扎,紧闭的大门却突然被撞开,两个浑身是血的人摔进来。
周浦匀直接劈晕了高远,快跑两步奔上前扶起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人。明音整个后背都被血液浸透,染红的白裙顺着腿流下一地殷红。
熟悉的场景让迟浔雨再也控制不住腹中呕意,趴在沙发扶手上呕吐不止。
而被掀翻在一边的高欣显然状况更为可怕,半张脸血肉模糊,被摔落后发出含糊的痛呼。可惜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无暇顾及她,最后还是袁圆撑着虚弱的身体上前将她架起。
血腥暴力的场面太过冲击眼球,迟浔雨心中甚至隐秘地希望高欣根本没有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