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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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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迟浔雨昏迷后,尖叫声也就随之停止。成年男人的体重压得明音踉跄两步,坐倒在沙发上。
周浦匀走过去,随手把迟浔雨拉扯下来,扔在地毯上。他涕泗横流的样子狼狈不堪,痛苦地蜷缩在噩梦里,但在场的两个人显然对此丝毫不在意。
自明音一出现,日记就像活了一样,畏缩颤抖着融化,消没于地面。
迟浔雨的面容,即便是在睡梦中依旧带着凄然恐惧,张大了嘴却发不出惨叫。
门外的雾气浓重起来,空气中烟灰的味道愈发明显。
“时间流速越来越快了,你想干什么?”
“我迫不及待看到结局。”周浦匀颇为享受迟浔雨的痛苦,用鞋尖摆正他的脸以便看得更清楚一点,仔细欣赏,“这些人的存在实在打扰我们的约会。”
明音的表情冷淡下来,那张女性的脸就变得像面具一样违和。负伤让他显现出难得的脆弱。
“我已经无法忍受您再为他付出。”周浦匀横抱起他,动作小心避开因剧烈动作而开裂的伤口,“作为报恩您已经做的足够。”
楼梯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每个尖锐边角都被打磨得圆润,适合小孩子玩耍居住。这是明音第一次在正常视野里真实看到它们,看到一个父亲的疼爱与不公。
她低垂着睫羽,“你没必要非逼他想起来。”
周浦匀却只在意怀里的人,“一个失去犯罪记忆的人是无法接受审判的,审判的目的本就是让罪犯认识到自身的罪恶,然后赎罪。”
以自由,以尊严,以身为人的资格,以最重要的一切。
迟浔雨在绞杀里被惊醒,细密的头发缠绕着他的脖子,捆束四肢。他的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炸裂开来,喉咙里发出僵硬的“呃呃”声。
溺水的窒息尚且有挣扎的余地,绞刑却真实地让人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清醒,现实怎会有这般的痛苦。
明音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
“浔雨!我听见你在叫!怎么了?你快开门!”明音的声音被关在门外,闷闷的有些失真。
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迟浔雨重获呼吸。
劫后重生的幸存感让他止不住呛咳,趴在床沿干呕,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半晌,他才爬起身为明音开门。
病弱的女孩儿哭红了眼睛,本该锤在门板上的拳头落在了迟浔雨的胸膛。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看他安然无恙明音才止住了眼泪。
“这不是没事吗,别哭了。”迟浔雨的嗓音沙哑,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沙砾刮过一样疼痛。
明音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红线一样的血痕,眼神惊惧,“是不是……它来找你了?”
“它?”迟浔雨握住她的肩膀,“你知道些什么?”
“不……不,我不知道。”明音挣脱了他的手掌,摇着头,连连后退。女孩儿的眼中水汽朦胧,咬紧下唇不愿开口。
“告诉我,你也不想看到我死在这里吧?”
“浔雨……你相信我吗?”明音低垂着头,长睫后眼中神色不明。
“当然。”
“不要再继续找下去了,这里没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她握紧迟浔雨的手,“放弃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过早的暴露身份,让迟浔雨与明音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气氛。
“虽然憧憬并爱慕着您,但有些时候我还是难免为您的单纯担忧。”
明音歪在椅子上,任由周浦匀用湿润的毛巾为自己擦拭身体。
没有得到回答,几乎等同于拒绝,所带来的抗拒让明音的维护显得更为艰难。
她仰起头,闭眼靠在椅背上。
周浦匀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
“童话里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周浦匀舔舐手上的泪水。
“呵。难道你想要去洗胃?”
“童话里人鱼爱而不得还会化成泡沫消散于第一缕阳光中。”周浦匀跪在她面前,做出祈祷的姿态,“我无法阻止太阳出现,只好恳求您爱我。”
“我没有喜欢迟浔雨。”骄傲的人鱼这样说道。
神的信徒为此感到欣慰。
“这是我所听到最好的消息。”他亲吻明音的嘴角,“请让我稍作庆祝。”
明音懒于理会他日常的骚扰。受伤后无法通过进食补充力量,让她变得更为虚弱。
周浦匀对此无奈,“您不阻止我,又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报恩,迟早会受到善良的反噬。”
迟浔雨很快还是发现了今天一整天剩余三人都没有回来,他去问过周浦匀,却被告知夜间外出危险更大,拒绝了寻找的请求。
直到次日,高远高欣袁圆依然没有回来。周浦匀仍旧不愿意外出寻找,迟浔雨虽不甘也同样心存顾虑。
孤独和无助包了他,心中的良知让他遭受折磨。他在女孩儿们的房间里翻找出那本属于他的红色牛皮本。红漆风化黏在他的手指上,像是血渍。
那些血液污染的部分被时间变成了黑色,他勉强辨认着那曾属于他自己的字迹。
[ 2000.6.1 晴
爸爸带了一条漂亮的金鱼给我。
我把糖果分给他。
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2000.6.3. 晴
地下室里……]
后面的内容被血迹覆盖,迟浔雨试图用指甲刮去,却撕破了脆弱的纸张。
迟浔雨的记忆里自己从未在此居住,但孩子的记忆总是或多或少存有偏差,自己十岁之前的记忆几乎全部模糊不清。
或许是这些年间此处的变化过大,自己才会毫无印象。
但如果真的如这本日记所记录,那么十余年前这里仍有正常的天气变化,自己和父母在此居住。而那只仓库里的老鼠,与相似的打开上锁的门的方式令迟浔雨不得不在意。
他从楼上下去,那扇门洞里昏黄的灯光还在诱惑他。没有人将它关闭,除了他似乎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
迟浔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硬皮日记本消失那一刻的恐惧慢慢再次笼罩了他,而他必须走进去。
周浦匀站在楼梯的拐角处,从背后整个抱住明音,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磨蹭。
“他竟然没有向您求助,真是愚蠢。”周浦匀嘲笑道。
正在闹小脾气的明音,“他同样也没有向你求助,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败呢?”
周浦匀笑到,“他向我求助?那得到的可就不止现在这些了。”
那不祥的温暖光源还在诱惑着他的猎物,像是深林中的甜蜜糖果屋。
周浦匀担心明音的身体状况,强制将他带离。
“安心再睡一会儿吧。我保证,他不会死在那里。”
迟浔雨把手机灯光打开,鞋尖在地板上敲打,沉闷的响声在空间内回荡,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房间内的杂物比他上次进入时要少了很多。
一只玻璃鱼缸突兀地摆在中间,半人高,两臂长,一臂宽,迟浔雨险些跌进去。
这样大的鱼缸里却只养着一尾鱼。这个想法在迟浔雨脑子一闪而过。
然后呢?
迟浔雨便再想不起,不过是多年前一时兴起养了一只宠物,哪值得主人记住更多呢。
鱼缸意外地轻,迟浔雨轻易就将它推开。
很快,他就在其下发现了一块和其他地板不同的地方,迟浔雨蹲下来,用手在地面上摸索。他的手指插入了一处凹陷,猛一用力扣住,就将这块地板推开。
日记里的地下室就此出现,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手机灯照下去也无法窥探其中半点。
怪物终于张开了它长满尖牙的嘴,伺机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