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魂》祈菡

7、父亲六

　　红塔路与西江路，青安路与环城南路，二零路与江阳路，玉楼路与二环南路，三一大道与环城北路，雨晨路与环城北路。这六个交叉口是警局能找到的拍到李万林的地方。这六个地方，有的是在景区旁，有的则是一定范围内没有特殊建筑物的地方。
　　这些地方都是犯人故意告诉警方的，但这混乱的时间和不明确的地点……他到底是想要表达些什么？

　　方默从脑子里调出了一张地图，大致圈出了六个地点，按时间顺序将这六个点一一连接起来，一团乱麻，根本看不出些什么。
　　方默挂了电话，想要回到沙发上坐着，裤子都还没碰到沙发垫，那催命一般的手机就又震了起来，他低头一看，还是常一诺打来的电话：“喂，还有……”
　　“莫方，吴永涛打电话来说，吕南失踪了！”常一诺也不等方默把话说完，就慌慌张张的开了口。

　　“嗯。”方默一愣，“等等，你说什么？”
　　“吴永涛打电话报警，说吕南失踪了。”常一诺无奈的重复了一遍。

　　好巧不巧，吴永涛和吕南仅仅来殷城办事，逗留了几天，吕南就失踪了。更巧的是，吕南失踪的时间就在李万林后一两天。难道吕南就是犯人手中拿着的那条人命，李万林还活着？吴永涛真的不是犯人，而是受害者？但是犯人是如何用一个几乎与李家没有关联的人引走李万林的？仅仅是因为她与李建艳长得像吗？不过老人脑子不大好使，这事可还真有可能发生。

　　什么样的人能较完美的掌握吕南和李建艳的相关事物？这些线索的矛头好似都指向了吴永涛，但最大嫌疑人吴永涛却打电话报警说吕南失踪了，这就好像是犯人在疯狂的推锅给他一样。吴永涛反而成了嫌疑最小的人。那么排除吴永涛，第二号嫌疑犯是谁……周深常？因为他恨吕南当初把他给甩了而绑架她，这的确说得过去，但他与李家又有什么仇？绑架吕南的目的明显的是针对李家。还是说，这两件事之间根本没有关系？

　　“好。”方默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你把吴永涛请来警局一趟，我们马上回去。”

　　一听到吴永涛三个字，屋里正坐的三人都齐刷刷的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方默：“他怎么了？”
　　“没什么。”方默对三人摆出了个不自然的笑脸，似乎并不想让他们挂心，“走，小苏，我们回局里。”

　　“嗯。”苏梓萧应了声，跟着方默就往大门走。

　　方默刚扶上门把，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李建雄先生，感谢您配合我们的调查。”说完便开门离去。

　　方默带着苏梓萧风掣雷行般的赶回了警局。

　　楼梯间里，苏梓萧痛苦的扶着墙，气喘吁吁的问到：“老爹，吴永涛怎么了？”
　　方队觉得，有急事就不能坐电梯，等电梯等得心烦，还不如爬楼梯来得实在。跟他在一起执行任务，脑子是不用动多少，但是永远都比别组费体力，还惊险刺激。

　　“他打电话来说，他媳妇失踪了。”方默随口回了苏梓萧一句，便也不再管她左右质疑问上天，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尝试理清整个案子的思路。
　　三个嫌疑人中，目前看来最可疑的是周深常。可他偷换监控与李万林失踪有关，吕南也是他绑架来威胁李万林的……这些结论全都基于猜想成立，一切事物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在事实面前，这些可能都会成为泡沫，一文不值。
　　方默再次陷入了混乱的泥潭之中，难以脱身。要是这时候，有谁能帮他理清思路就好了。

　　方默风风火火的冲出楼梯间，差点就撞上一位悠闲散步的无辜路人。
　　“嗯？小方，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方默抬头，定睛一看，忽然一惊，就好像是哪个不听话的小学生在逃课的路上遇到了班主任一样：“武局？”
　　他十分迅速的在武局面前理了理衣服，然后摆出了个轻松的微笑：“没什么，就是一个失踪案而已。哦对了武局，塔楼区分局近期也有一起失踪案，案子已经涉及殷城五个大区。我怀疑我们今天接到的这起失踪案与塔楼区分局那起案子有些关联。如果可以，能不能把分局那起案子调到市局？”

　　“好。”武局似乎连脑子都没过就答应了方默。他拍了拍方默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小方，别把自己弄得太疲惫了，所有事都自己扛，那还要局子里其他人做什么？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好。”方默目送武局离开，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呼的松了一口气。

　　差点就在武局面前掉马了。

　　方默这个人，活得很累。
　　他除了在他的好同事和好兄弟面前会稍稍表现出一点真实的自己外，在外人面前表现的甚至可以说是虚假的自己。
　　在上司和受害者家属面前不能表现出累，也不能表现出自己很烦恼，不管自己对案子有多少把握，都要给他们一种自己正手握全局的感觉，让他们安心。
　　而在自己的同事面前，也不能说苦说累。身为队长，就应为队里的顶梁柱，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要自己扛。
　　方默常想，自己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但每次想要改变时又会被事实给硬生生的打回原状。

　　“方队，您下次爬楼梯，能不能慢些？”苏梓萧仿佛爬楼爬了一个世纪，一见到方默，就开始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一边扶着腰，一边喘着气，活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妈。

　　方默从容淡定的回头看了眼苏梓萧，嘴角微微上扬，打趣她到：“你这小身板，才爬这么点楼梯就累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以后？”苏梓萧奇怪的问到。他希望得到方默的回答，但他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说明，而是双手揣到裤兜里，大步向办公室走去。
　　“诶，等等我啊！”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就好似所有人都睡着了。整个空间内，只剩下手表走动的声音。
　　方默和苏梓萧高频的脚步声就像是两把尖锥锤，一次又一次的敲打着一面明澈透亮的玻璃。玻璃終不胜重锤，乒呤乓啷，一下碎成了玻璃渣。

　　“吴永涛来了没？”方默一进门就吸引了办公室内所有的视线。
　　“快了，常一诺下去接他了。”

　　“嗯，好，那过会儿我们去接待室一趟。”方默点了点头，决定用这段等待的时间跟着大伙儿一起理理现有的猜想以及思路，“全体成员，打起精神！”他话音刚落，办公室里的各位就正襟危坐着看向了他。
　　刑侦队的各位知道，他们的领头羊方队，要开始给大家讲讲草场的分布状况了。

　　“李万林失踪一案，我已经申请从分局调来我们市局了，完全接手以后，我们可能会面临着加班，你们准备好没？”
　　“准备好了！”

　　方默听着众人铿锵有力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以下我要说的思路，全都基于破坏摄像头、李万林案与吕南案三者间有关联。假设这三起案子的幕后黑手是一人，我们可以列出三位嫌疑人：李建雄、吴永涛、周深常。假设破坏摄像头是为了警告警方，犯人拐走吕南是为了威胁李万林，我们来分析下当前的状况。”

　　“李建雄是李万林的儿子，据我和苏梓萧刚才的走访来看，李建雄原先与李万林间有难以解开的误会。而今天，这个误会被李建庆当着我们的面解开了。看两人的样子，并不是在演戏。并且吴永涛报案时，李建雄就在我们身旁，他绑架吕南的可能性是极低的，因此，李万林案的犯人是他的可能性也在相应下降。”

　　“其次是吴永涛。吴永涛原来的媳妇是李万林的女儿——李建艳，两年前，李建艳死于车祸，而在那起车祸中，李建艳是李万林的替死鬼。我们不能排除他对李万林的憎恨。在今天他打电话报警之前，他都是作案动机极高的一个嫌疑人，每一条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他。但是现在，吕南失踪了，所有指向吴永涛的线索都好像是犯人故意推锅给他一样，他现在看来更不像一名犯人，而是一名受害者。”

　　“抛去前两者，目前看来，最有可能作案的是周深常。周深常和吕南的关系，常一诺应该也跟你们说了。关于他绑架吕南，很有可能是出于被甩了的报复。但他在哪儿，他与李家又有什么仇，这些事情我们都还不清楚。所以接下来，我们主要分成两个组。我和常一诺带一组，去调查吕南案，苏梓萧和秦磊带一组，去彻查周深常与李家的关联。以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方队？我可以申请和你一起去调查吕南案吗？”苏梓萧听完安排，率先举起了手。

　　方默见苏梓萧一脸不服气，叹了口气：“直觉告诉我，吕南案很危险。你可是我们队里唯一一位女同志，不好好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着，怎么得行？”

　　“我不怕，我……”
　　“哦对了，秦磊，分局发来的那六个地点，在地图上圈出来，然后贴到白板上，看看能看出点什么。”方默无视了苏梓萧，嘱咐了秦磊一句，“时间也差不多了，A小组，跟我去调查吕南案。”
　　“是！”

　　整个刑侦大队在很早前就被方默分成了A、B、C、D四个小组，这样，分工合作时安排事情就会很方便。

　　苏梓萧看着一群老男人离开了办公室，眼睛都要瞪红了，她赌气的跺了跺脚，小声念叨了起来：“要是我也是男的就好了。”
　　又一次，她又一次与体验惊险刺激的机会失之交臂。身为一名刑警，却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这样的刑警生涯，是不圆满的。

　　方默一行人去到接待室时，常一诺与吴永涛刚到不久。常一诺正准备上楼去找方默，一转身却发现他就站在门口。

　　“方队。”
　　“警官！”吴永涛见到方默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扑到他跟前，抱着他的大腿就呜咽着诉说起自己那悲惨的身世。
　　两年前死了前妻，今天，他的现任老婆又被不知名人士给拐走了，他活的好苦啊！

　　“先起来。”方默无语的扶起吴永涛，将他安置到接待位上，安慰他说：“你别急，我们警方会尽力把你爱人找回来的。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成吗？”

　　“成。”吴永涛抹了抹自己没什么泪水的眼，老实的坐在椅子上，准备回答警官们的提问。

　　“你最后一次联系上吕南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八点，她出门之后我就联系不上她了。”

　　“她出门的时候说过她要去干什么吗？”
　　“没有，但我猜她大抵是去买早点了。半小时后我给她打电话，她就没有接，一小时之后就彻底打不通了。警官，我……”吴永涛说着，好像就要哭出来一般。

　　“好了，我们知道你很难过。”方默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这种“多情”的男人总是很难对付，“在我们面前，你再打一次吕南的电话，成吗？”
　　“嗯。”吴永涛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吕南的电话。

　　电话里一直都是嘟嘟嘟的响着，没有人接。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

　　“手机开着机，但是没有接。”常一诺一脸鄙夷的看着吴永涛，他是不是说谎了？

　　“昨，昨天不是这样的。警官，真的不是这样的！”吴永涛一惊，连忙辩解到，“昨天是真的打不通……难道是犯人知道我来警局了，所以故意开了手机吗？”
　　他话音刚落，手机邮箱里就接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名为——想要找回吕南，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点开。”方默镇定的说了一句，把整个人连魂都在颤抖的吴永涛拽回了现实。
　　吴永涛看了方默一眼，老老实实的把邮件给点开了。

　　邮件里有一个超大附件，好像是一个视频。

　　“想要知道吕南在哪儿吗？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吧！”视频中这么写到，“我会给你们一个地点线索，在那里，你们可以找到下一个地点的线索，直到你们找到最终一个地点，就算你们赢了。不过，要是你们在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没有到达终点，吕南的命我就收下了。”

　　吴永涛倒吸了一口凉气，忐忑不安的念出了犯人给出的第一个线索：“那里原来是雪白一片，却没想因别人而染上了鲜血……”

　　这是线索？这能看出些什么？
　　刑侦队的各位瞬间懵逼了，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他们满眼希望的看向方默，希望从他这儿得到答案，但却没想他们的方队也是紧皱着眉，好似毫无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