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魂》祈菡

5、父亲四

　　隔天清晨的警局里，全员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异常的兴奋。而各位可亲可敬的方大队长仍旧和往常一样，似乎并不融入大家伙儿的氛围中。

　　他独自一人沉浸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眼前的草稿纸被他涂了一片，乱七八糟的。且不说别人看不看得懂，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
　　一团乱麻。

　　昨天解开蓝言留下的那句话，他就觉得这无聊的游戏关卡要过了。可是到了终点，他才发现他走错了。他所到的地方并不是终点，而是比原来更恐怖的深渊。
　　他所猜想的事儿就像排着队一样，一个一个有序的将巴掌送到他脸上。
　　他想要拨开云雾去寻找真相，但眼前总是蒙着一层无法撕扯下来的纱，让他觉得犯人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好似能看破，却又说不破。
　　麻烦……

　　蓝言同往常一样，拿着外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轻手轻脚的走向苏梓萧，将外卖递到她面前，莞尔一笑：“苏小姐，您点的外卖到了。”
　　“哇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蓝言就像是被默认成了警局里的一员。随意进出市警局没人管他，甚至看门的老大爷每次见了蓝言来送外卖，都会格外亲切的打声招呼：“哟，小伙子又来啦？”
　　“嗯，大爷早，大爷辛苦了。”
　　蓝言好像也习惯了这种“不打招呼”就进局子的生活，搞得他就是在这儿上班一样。

　　“诶，小苏，失踪案查得怎么样？”蓝言顺其自然的就开口问到。
　　苏梓萧也丝毫不觉得哪儿不对，用头指了指疯狂抓着头发咬着笔的方默：“诺，老爹都恼成那样……诶不过话说回来，蓝老板你有没有什么新想法，指点指点呗？”

　　蓝言头一歪，杵着香腮，静静的盯着方默。
　　这小子，还是没有变。十年前，一遇到有点麻烦的事儿就这样，怎么现在都当了刑侦大队队长还是这样？
　　“现在是暂时没有什么想法，听听你们昨天查了什么，说不定就有了。”

　　“啊？嗯……哦！”苏梓萧愣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蓝言这是要让她讲讲案子给他听。
　　在男神的面前，她识相得很，一骨碌的就把来龙去脉全都到给了蓝言。

　　蓝言听着点了点头，好似不经意间的问到：“那个吴永涛，人在哪里？”
　　“嗯……昨天李建庆打电话问的时候，问他在哪儿，他说他最近有事来殷城，没想到恰巧遇到了这件事儿。太过诚实。就冲他这态度，都有点不忍心把他列入嫌疑人的名单了。”

　　的确，这么看来，吴永涛不像是个犯人，倒是更像一个被犯人栽赃陷害的可怜路人。吴永涛到底是一只无忧无虑生活在羊群中的羊呢，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这还说不准。
　　而那破坏监控摄像的周深常又是什么人？他是真的无意为之，还是为了帮助犯人而装成酩酊大醉。亦或是，他就是犯人……他同李家有仇吗？
　　还有李建庆的那位老哥，即使知道家里出了事也要先忙完工地上的。是工地上的事儿更急，还是他并不把家里的事儿放在心上？不，他恐怕根本就不把他爹放在眼里。

　　这三人作案的几率都是相当大的，每个人都逃不出“嫌疑”的黑名单，每个人的人际关系都要彻查，每个人也都要接触，请他们喝喝茶，谈谈人生。

　　蓝言背着手悠闲的走到方默面前，望着埋头苦思冥想的方默，不怀好意的一笑，俯下身子挑起了方默的下巴：“哟，方警官在愁什么呢？”

　　方默忽然被蓝言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不明所以的看向蓝言，皱着眉头，开口就骂起了蓝言：“啧，蓝言你恶不恶心？真当调戏男人这么好玩？没见我正烦着呢啊？没心情陪你开玩笑！”

　　“把你恶心清醒了才好，免得你脑子一团浆糊。”蓝言收回手，靠着方默的办公桌站着，双手抱在胸前，“说说，什么东西烦着你，方警官。”

　　“啧。”方默又挠了挠头，“想不通啊……”
　　“想不通什么？人还是事？”

　　“我昨天叫常一诺去查了那个破坏摄像头的人的人际关系……”方默自说自话似的念叨着。
　　“嗯，周深常是吧，你继续。”蓝言说到。
　　方默忽然一愣，这才意识到刚才小苏已经从头到尾给蓝言捋了一遍过程：“嗯。但是他跟李家，包括吴永涛在内，都没有任何交集。难道这事儿真的是偶然？虽然我很不甘这只是偶然，但我希望这最好只是偶然……”

　　“为什么？”蓝言奇怪到，方默他是不是推出了可能发生的什么不大好的结局？

　　“啊，这事儿你可能不大清楚，”方默忽然心平气和的说着，语气里不再有急躁，“殷城的摄像头，就只有环荷路和科邺路交叉口的被破坏了。如果摄像头是有人故意破坏的……”

　　“那么这就很可能是犯人给警方下的最后通碟吗？”蓝言捏着自己的下巴说到。要真是这样，那摄像头的事儿最好只是偶然。

　　“但是怎么落实这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为……现在看来这的确是偶然，但我总感觉我们还有什么没有查……”方默低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嗯，可能是……吴永涛新找的那个媳妇查过没？”
　　方默猛地惊起，杵着桌子看向蓝言：“对啊，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常一诺！”

　　“在！”
　　“你去查下吴永涛的新媳妇和周深常的人际圈有没有交集。”方默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是对常一诺说的事儿，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蓝言，“蓝老板，你说你这么有天赋，怎么就不来当个刑警？”

　　蓝言的眼睛咕噜一转：“因为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不喜欢见血还是不喜欢警察？”方默双眼一弯，也不等蓝言回话就继续说到，“蓝老板，你这么不喜欢我们警察，还劳烦您每天往这儿送外卖，可真是辛苦您了。”

　　“嗯。”蓝言听了转身就要走，“我也觉得，这可还真是辛苦我自己了。”
　　“诶诶诶！蓝老板您别走啊，我还想吃山居的外卖呢！”苏梓萧一听，这可急了，这是一个难得的见男神的机会，老爹怎么把他给得罪了？他一不来送外卖，这多好的磨合的机会不就没了？
　　不要啊！

　　“嗯，你可以继续点，我叫我店里人送来就成。”蓝言回头对苏梓萧温柔一笑，“反正你们方警官也不想见到我，巧了，我也不想见到他。”

　　“老爹！”苏梓萧就像一个小孩子向父母索要玩具一样，快步跑到方默身边，竟撒起娇来。
　　方默看了一眼苏梓萧，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苏梓萧既然是他的“乖女儿”，那么帮她操心下她的“婚事”也是理所应当的：“蓝言，你等下。”

　　“嗯，什么？”蓝言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方默，好似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我没说不想见你。”方默说。
　　“哦！没说不想见，那就是想见了。啧啧啧，方警官，没想到你……”
　　“滚！”蓝言还没说完就被方默打断，一声吼出了局子。蓝言这个人，真的就不能给他可进之路，只要对他的态度稍微软一些，就开始得寸进尺。真把自己当山大王了？

　　“好好好，我滚。”蓝言转身走向苏梓萧，在她面前恭敬的鞠了一躬，“苏小姐，只要是客人要求的，小店必会全力满足。欢迎您继续点单。”他也不等苏梓萧的回复，转身就离开了警局。
　　该调戏的也调戏了，该提示的也提示了，呆警局里无聊，还不如回山居和自家店员们聊天。

　　“好了好了，别管蓝言了，都干活。”方默赶走蓝言之后，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调戏我？呵，当我还是原来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少年吗？他下次再敢调戏，我就给他调戏回去。

　　“有人来电啦，有人来电啦……”
　　忽然，一个奇怪的鸭子似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苏梓萧一吓，飞奔回自己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也不瞧瞧是谁打来的就接了电话：“喂？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谁打来的？”方默问。
　　“李建庆打来的。”苏梓萧挂了电话，“他说李建雄回来了，刚下飞机。”
　　“好嘞，”方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我们去拜访拜访他……哦对了老秦，科邺路和小南路交叉口的监控查出什么没有？”

　　秦磊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一切正常。”

　　“嗯。你们去跟分局要一下他们查到的李万林出现过的地点，还有相应的时间顺序。小苏，我们走。”方默吩咐到。
　　“好的老爹！”

　　两人再次前往万里小区，去拜访一下李建庆的哥哥，李建雄。

　　而在另一边，蓝言刚推开山居的门，就有店员打趣他：“哟，老板，又去局子里送外卖了啊？莫不是看上他们那儿谁了？”

　　蓝言转头看向那位店员，轻轻的笑了笑：“说不定呢。”

　　从一个月前他不断的往警局跑开始，他心里空虚的一块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被填上了。
　　见到老朋友，他很开心。

　　那时候，他还没有料到往后自己都会因为被指定送外卖而每天都去局子里见方默一面。时隔多年后忽然见到身为刑侦大队队长的方默，不知怎地，他心里竟有一种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感。
　　他原本以为方默现在已经是个遇事冷静，能以不变应万变的男子汉了，可今天一见，似乎又觉得他还是十年前那个小伙子，他想的一切都写在脸上，一点都没变。
　　蓝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现在好像每天不见着方默一面，不调戏他一下，心里就有点空虚。
　　自己这是……唉，应该不是吧。

　　不知不觉中，他走进了休息间，不自禁的就往单隔的小房间走。

　　“老板，又去睡觉啊？”
　　蓝言猛地回头，惊奇的发现这休息间里居然还有人在：“嗯，有些累。怎么，小冬冬你不出去找其他人玩吗？”

　　陆冬安皱了皱眉头，上前把蓝言逼到了墙角：“老板你说，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事，怎么每天送完外卖回来都要去趴着睡一觉？还有，警局那单子不是已经没有指定谁去送了吗？您老怎么也不爱惜下你的身体，天天亲力亲为？”
　　陆冬安当然不是不想加入其他店员的聊天，只是她觉得，最近老板的行为越来越异常，就好像在警局谈了个女朋友似的，天天都往警局跑，就好像那里才是山居一样。于是她就专门候在休息间里堵他，发誓要把所有事情都给问清楚。

　　“呃……”蓝言被陆冬安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嘴角抽了抽，很不自然的给她摆了个笑脸出来，“你们最近太忙了，我就帮着送下外卖……”
　　“说实话！”
　　“我感觉我不去警局我不开心。”蓝言被陆冬安的霸气怔住了一会儿，随口就给出了答案，他没有说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男人喜欢男人，那是什么玩意儿？别人听了会是什么感觉？山居老板是个同志？那兄弟们这不都不敢靠近他了吗？他还开什么店？但是自己好像真有点……对方默上心。自己是不是应该，跟他保持点距离？

　　“老板，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叫你送外卖的小姑娘了吧？”陆冬安就像一个拿着鞭子的审问官，眼神凶狠的瞪着蓝言，好像随时都要动手抽他一样。

　　“呵，怎么可能？”蓝言忽的轻松一笑，倒是叫陆冬安给愣着了。他伸手轻轻的抬起陆冬安的下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到，“你比她可爱多了，我连喜欢你都来不及。”
　　说完他就侧身走过陆冬安，双手揣在裤兜里，转身进了小房间。
　　潇洒。

　　陆冬安依旧愣住原地，脸忽然一下涨得通红。
　　老板他还是跟原来一样，撩人撩的一套一套的，自己跟他完全没法比。
　　嗯，一定不能输给警局那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