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重》江帆子

4、Chapter 4

　　弘都城上，一条黎水河穿城而过，静静淌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来来往往的游轮划过一道道水浪。两岸幢幢高楼林立，都市繁华映照在每栋熠熠生辉的楼宇大厦间。

　　孟楚秋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回来了，还记得九年前，他曾发誓要永远地离开，没想到最终还是无法与这里彻底隔离。望着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孟楚秋隐约间有种不安，有些疑虑，还有些莫名的伤感。

　　严小渔亲自来接孟楚秋，这个顶着最新款超短烫发的小男生，麦色皮肤，一笑露出的那排白牙和那双滴溜溜转动的大眼十分讨人欢喜。邻家小弟长相的他是个社会新闻记者，同时也是孟楚秋多年来的死党，唯孟是从。

　　见严小渔亲自打开豪车翼门，兴高采烈地要接他上车，孟楚秋当场愣在了当地，原本东瞧西望，害怕被发现的忐忑谨慎在这时一下子崩得稀碎。他一把将墨镜摘了下来，怒气冲冲地看着严小渔。

　　“老大！注意伪装，这样子会被人认出来的！”

　　“还伪装个屁！严小渔，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

　　“啊？老大，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开这个来，是怕他们不知道我回来了吗？”

　　“啊！”严小渔这才大惊失色，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错误，连连道歉起来，“老大，怪我怪我，我忘了......我光想着要风风光光地接你回来.......”

　　“算了，算了！ ”孟楚秋不耐烦道，一坐进副驾驶座上，开门见山就问，“都查到什么了？”

　　严小渔摇了摇头，将一沓照片递了过来，那是案发现场的死者照片。严小渔通过一些特别渠道复印了来，“老大，我通过各种渠道都查过了，就是没找到那把钥匙。你说秦洛会不会给了别的什么人？还有，你说现场会不会有第三人？”严小渔俨然一副侦探模样。

　　孟楚秋看着照片，闷闷不乐，一言不发。

　　“老大，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你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是她自己拜金杀人，罪有应得。再说了，你们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何必......”

　　孟楚秋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严小渔的话，反而是自言自语道，“如果现场真的有第三个人，那他要那把钥匙做什么？”

　　“老大，莫非偷走钥匙的人，知道钥匙的秘密？”严小渔有些兴奋。

　　孟楚秋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知道钥匙的秘密，就会让刘牧直接从我的房间把钥匙拿走。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让刘牧把钥匙的传闻告诉秦洛，再兜这么大个圈子，从秦洛手上拿走钥匙。”

　　“你是说，秦洛知道钥匙的事，是刘牧故意告诉她的？拿走钥匙的是你大哥？”严小渔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明白，如果你大哥不知道秘密，他拿走钥匙又是为了什么？”

　　“或许，就是为了今天这样.......”孟楚秋眉头一皱，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才恍然开朗，“为了逼我重回弘都。”

　　“啊？”严小渔开着的顶配版Aston Martin一下子停了下来，一脸同情地看着孟楚秋，“老大，那你惨了！”

　　夜幕渐渐降临，混杂在新老城区中的一处幽静的废弃厂房小楼里，却别有一番洞天。

　　一双修长的手指正在键盘间紧张敲击着，一尘不染的袖口衣角就像敲击出的每个准确无误的代码一样，干净利索。很快，键盘前的三块小小的显示屏幕上现出了秦洛的各种相关信息。一击确认键后，所有的信息换位重整，敲击键盘的手指就这样悬停在键盘上，一双眼睛怔怔地盯着屏幕，因为此时的屏幕上正显示出了一个时空缺口图样，而时间间隔是十年。

　　在酒店倒头睡了一觉，醒来后已是第二天的下午，这时的孟楚秋竟然连一顿饭都吃不起了。

　　“对不起，先生。您的这几张卡都已被冻结。”这是他这一天听的最多的一句话。

　　“老大，这可是你们孟家自己的酒店，难不成你这一回来就真的要按照约定，净身出户了？.......”

　　“你的卡！”

　　“说好的你请客，怎么转眼变成我掏腰包了，再说了我们住的可是总统套房啊，我哪有钱。您就行行好，再试试别的卡，万一......”严小渔咧着嘴眼巴巴地央求着，只进不出，所谓抠门可是他的一大标签。

　　孟楚秋倒是毫无顾忌，一把抢过来了他手中的包，连带着里面的钱包直接扔给了前台人员。

　　“我的卡......！”严小渔龇牙咧嘴，满脸的表情扭成了包子状。见前台小姐抬头看他，严小渔立马满脸堆笑，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结完账再一扭头，孟楚秋早自顾自地出了酒店大门，眼看着就要不见了身影。

　　“老大！等等我！”严小渔追了出去，开门钻进了车里，“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孟楚秋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微闭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回孟家老巢。”

　　“回总部？！老大，你要去那个地方？”严小渔颇感惊讶，似乎那里是他们的禁区一样。

　　“既然回来了，我也该去找我那位大哥谈谈心了。何况，他费尽这番周折，一定也是想我想得要死了。”孟楚秋慢慢直起身来，扭了扭脖颈。语气里，依旧是那副插科打诨的不羁。

　　严小渔做加油打气状：“老大放心，你想去哪里都没关系，我都提前给你铺了路，保证你畅行无阻。”

　　孟楚秋没有答话，一踩油门，顶配豪车便飞一般地蹿了出去。有着国际职业赛车手冠军水平的孟楚秋，既稳且快地用最短的时间，便“飞”到了总公司大厦前。

　　孟氏集团的总公司气势恢宏，设计别致的高楼建筑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地标。业界精英集中于此，正装白领来往匆匆，一身休闲装束的孟楚秋倒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进了公司大楼大厅，再往里设了刷卡翼闸。

　　“想当年，老大你每次来公司，那简直是霸气十足，公司高层可都得站外面恭恭敬敬地一路迎接上去，那气势，那阵仗！”严小渔极其夸张地表情，歌颂赞美着，末了，还不忘鄙视一番现如今接待大厅的冷漠，“如今，瞧瞧，这帮人就是狗眼看人低，见老大你失了势，就都露了狐狸尾巴......”

　　“你个马屁精，哪那么多废话！”孟楚秋白了严小渔一眼，严小渔赶紧小心翼翼地将一张门卡递到了孟楚秋手上，从进了公司大门，孟楚秋脸色就不好，严小渔知道他最不喜欢来的地方就是这里。本来想说句俏皮话逗他开心，如今见他心情沉闷，再不敢说其他。何况，看他递到孟楚秋手中的那张卡，严小渔也是一阵心虚，一溜烟便先行躲回到门口大厅候着了。

　　孟楚秋刷卡进了大楼内部，那里有直通总裁办公处的VIP专设电梯。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孟楚秋拿起来一看，嘴角不觉露出了一丝冷笑。

　　“没想到小少爷今天居然屈驾来此，这可真是少见啊！”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话音里是一种惊讶，更是一种讽刺，“公司大楼最近又加护了安全措施，门禁防护有些多，我这就下去接小少爷上来。”

　　“不需劳驾您了，就这些破玩意儿还难不倒我。”孟楚秋冷冷的声音里，尽是不屑一顾。只是，拿着卡一刷，结果电梯门感应器毫无反应，再反复试了其他几个门，全无作用。

　　“严！小！渔！”孟楚秋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了这三个字，脸瞬间憋了个通红。

　　“这个地方小少爷认生，我看还是我下去亲自去接得好。”电话那头不紧不慢的声音显然在强忍着发笑。

　　孟楚秋当即挂断了电话。

　　20分钟后，他竟硬生生地爬上了35楼。

　　只是，气喘吁吁的孟楚秋刚一东倒西歪地跌进总裁办公处，便被几个保安又扔出了门外，若不是一个蓄着倒八字胡的西装男人及时阻止，孟楚秋恐怕已经被扔回到了一楼大厅。

　　“眼瞎了是吧，不知道这是小少爷吗？”说话的西装男正是孟向冬的总裁助理石山，也就是刚才电话里的那个中年男人。此人精于世故，类于刘牧。

　　孟楚秋松了松肩膀，瞧着那几个保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孟总裁在外面好歹也是个呼风唤雨、吆五喝六的人物，没想到回到自家公司竟然这么节俭，什么人也敢雇。我说，哥几个，以后长点心吧，要是再有人随便闯门，先打个半死再说。不然，你们这总裁办公室就跟个菜市场没什么两样了，谁想进就进。”说完，他一副吊儿郎当样儿，大摇大摆地进了门，一屁股跌坐在了转椅上。抬眼瞧着石山，孟楚秋继续道，“看来你们所谓的狗屁防护也不过如此嘛。你该不会是用这豆腐渣工程糊弄孟向冬了吧！”还不等石山再说话，孟楚秋便是把双腿翘在总裁桌上，闭目养神起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总裁了，告诉他，弟弟许久不见哥哥，要谈谈心。”

　　石山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小公子来此是何用意，总裁早就知道了。不过，九年前小公子和总裁，乃至整个家族都约定过，若你擅自回国，便要净身出户了。如今，小公子你自己破了规矩，总裁也只能尊重你的选择了。小公子一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这一次该不会要反悔了吧？”

　　孟楚秋头也没抬，只顾摆弄着手机，眉眼一阵痞笑，“放心，我什么时候说话不作数过。”这边说着，那边一脸或呆萌、或兴奋、或酷帅地摆了几个造型，竟连连玩起了自拍，“我今天来啊，其实也是为了孟家着想。有些媒体朋友总爱搬弄是非，说什么孟家兄弟关系不和，简直是胡扯嘛。我这就拍了照片给他们瞧瞧，让他们知道，多年被雪藏的我一回国就被请回了大哥的办公室，还被几番邀请出任集团副总裁。我们兄弟感情深着呢。”孟楚秋说话间，已在手机上点下了发送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