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她又发病了》瓶儿白

49、威胁

　　有些时候，下人们总是比主子们更快得到消息。
　　单凭几个嘴碎的小厮相互传告，隔日一大清早，府里上下皆知荣祥院里的主子怀了身孕。

　　品艺轩里的顾厨子跟江侧妃交情颇深，听闻此时，赶紧就吩咐小厮去挑买最上乘的鱼肉回来，做了几道补身子的佳肴往荣祥院送去了。

　　可这番倒腾，耽误了往戚啸院送的午膳，旗云来取得时候生生在院外候了一盏茶的功夫。
　　想赵王妃如今的处境不佳，家事都还未消停，这头又闹了出侧妃先孕的事，眼下地位被压，也难免会被有心人拿去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旗云再是好脾气，也不喜他们这样尊卑不分，于是就在主侍替食盒出来的时候，指手画脚的数落了一番。

　　主侍有些为难，毕竟这伙食也不是她能做的了主的，她讪笑着解释：“那荣祥院的主子近日体虚，又怀着身孕，厨子在伙食上难免要费些时候，所以往戚啸院送的晚了些，还望旗云姑娘多多体谅。”

　　这话说得，摆明是把王妃跟那侧妃摆在同一牌面上了。
　　旗云显然是不满的，但又不再多言，只是从品艺轩到戚啸院的路上她没给过几回好脸色。

　　这反应明显，主侍看出她心里压抑了好多不满，也知晓她回去定会跟王妃娘娘告状，可仗着今早上王爷嘱咐过品艺轩的话：“凡事先以侧妃为主。”
　　主侍反倒不怕她们找自己的麻烦。

　　她才来王府不久，先前都是去戚啸院送膳，每回看王妃独自一人用膳，
　　也不觉着有什么凄凉。
　　这回去了趟荣祥院，看院落里的几棵桦树枝繁叶茂，花圃里的桂花都高昂的仰着脑袋，哪里有戚啸院这般空凉。

　　再加上昨日喜讯一出，屋檐上挂灯结彩的十分喜庆，王爷还特意请了早朝，陪着侧妃娘娘吃了顿丰盛的早膳，那可都是一口又一口细心往过喂的。

　　看到此景，主侍才惊觉这两主子的不同之处，以至于端膳来到戚啸院的时候，眼底的怜悯之意难掩。
　　入到正堂，侍女们陆续将食盒里的菜盘子端出来，在临近屏风的食案上排列成圈。

　　旗云进去喊赵安南用膳，看她此时正侧卧在内床纹丝不动，走时是什么样，回来任是什么样。
　　一头乌黑长发肆意散落，倒显颓靡，大抵是这几日的事情堆叠下来，积郁成疾害的。

　　听到声动，赵安南从缠绕多时的梦魇里惊醒，背衣已是被发出的汗意濡湿了好大一片。
　　她扶额，半晌才回过劲来。

　　连续三日做了相同的梦，梦里她看到爹的首级被人砍去挂在了城墙之上，天下子民都道他是叛国之臣，大姐二姐自身难保，唯独她一人百口莫辩，张着嘴，却是说不清道不明，争不来清白。

　　而李仲羡就站在城墙上拎着她父亲的首级笑，那笑容可怖阴森，像是下一刻就将她吞噬殆尽一般。

　　每到此处她就会尖叫着醒来，然后出上一身的冷汗，那股子凉意是发自肺腑从心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即便火盆烤的再热，抱着汤婆子，也难以消去这刺骨剐心的痛意。

　　“娘娘，该是用膳了。”看她直着身迟迟不动弹，旗云便又道了一次提醒。
　　赵安南收回思绪，下地跟着旗云走到正堂中，候在桌边的侍女纷纷福身恭迎，她摆手，坐到食案边拿起竹筷开始挑菜。

　　而旗云贴近了跟她告状：“娘娘，今个品艺轩的伙食做晚了，奴婢在门口等了好一会才等到。”
　　“原因。”这饭菜来的快与否赵安南压根不关心，她也无心因为这点小事而跟别人起争执。
　　但听听无妨。

　　旗云看主子有心要追究，声音也不压了，直言说：“那江侧妃身体娇贵，又是有了身孕，这些势利眼的厨子就只顾着给她做膳去了，哪里还管的着咱院的伙食。”

　　旗云以前也不是这种争来争去的性子，都怪外头嘴碎的小厮话多，把她逼急了才要告状。
　　怎知娘娘闻言不气，反倒一双美眸都亮了起来，直笑道：“月儿是怀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听到这话，旗云只得是恹恹的把脖子一缩，收敛戾气，不敢再多话了。
　　赵安南是打心眼里为他俩高兴，阴郁一扫而空，索性吃了两口就想去荣祥院道喜。
　　可梳洗之余，宫里派人来请，是德盈皇后有心请她去德顺宫里一叙。

　　略施粉妆的脸上瞬时闪过几分不安，赵安南下意识猜到这回请见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同旗云耳语了几句话，随才跟着那人并道离开。
　　到了德顺宫，跨进正殿时迎面看到一身青衣的妇人半倚在贵妃榻上，面容虽任有愁苦，但也比先前丰盈圆润了不少。

　　看她行了大礼，德盈揉/捏着指腹上的玉扳指，眼皮不抬的唤她过来。
　　“安南啊，你可知本宫为何请你过来。”

　　赵安南应声靠近，缩在宽袖袍里的右手稍有不安的搓了搓指节，她淡笑道：“臣妾不知。”
　　“那本宫就直说了，今日叫你来，是想谈谈你家里的事。”德盈本就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她一向有话直说，像是无形的刀刃直往别人身上抛。

　　听她提及赵家，赵安南有些生硬的咽了下口水，苦笑着回：“我爹他是受冤枉的..”
　　“不管他是不是冤枉，你如今的身份都不再是重臣之女，本宫的儿子，自然不能跟罪臣有任何的瓜葛。”

　　长入双鬓的细眉拧成歪斜，倒显得极致刻薄，看到赵安南逐渐灰白的面色，德盈嘴角微微扯动，故意放缓了语气求她：“安南，你就当是为了这五年来的夫妻之情，留诀儿一条好路可走，你若是愿意和离，本宫绝不会亏待与你。”

　　不亏待我？
　　赵安南漠然的看着眼前虚伪作态的皇后，像是在看一个陌生又令人生厌的人一样。

　　她嗤笑道:“若说臣妾照娘娘的话去做，那娘娘可以向皇上求情，放赵家一条生路吗？”
　　德盈神情大变，想她这要求简直是痴心妄想，赵家如今就是个火坑，谁跳谁倒霉。
　　她扯了扯嘴角，冷声回拒：“本宫从不参与政事。”

　　“那您何故为难臣妾呢？和离一事，臣妾也做不到。”赵安南向来是个暴脾气，先前因为诸多事情傍身，她积压多日的怨气无处可发，眼下她仗着自己任为承王妃，索性破罐子破摔，大不了一死。

　　“你！”德盈气急拍榻，指节上的玉扳指都被震裂了一角。
　　趁她还未唤人进来，也知晓如今的处境在耗下去只会挨罚，赵安南旋即起身，依礼道：“臣妾先行退下了。”

　　话毕，她目睹德盈苍白的脸颊上浮出怒红，额角爆出的青筋根根分明，想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等迅步离开了德顺宫，看到迎面而来的持刀官兵，赵安南不安的心才稍稍平定下来。

　　此时头顶的乌云笼结成一团，她暗自腹诽这鬼天气，转眼就下起了毛毛细雨，湿了她的发梢。

　　她发冷的环抱住身体，在拐角的游廊里小歇了一阵，正是整理黏连在额上的发丝时，忽而余光扫到一双绣着金边的黑靴停在了身侧。
　　都不必询问，光是嗅到这淡淡的麝香味，她就猜出是谁了。

　　赵安南压抑住心底翻涌的苦楚，抬眸仰视站在身侧纹丝不动的李仲羡，突想起梦境里他也是这般居高临下。于是遍体生寒，眼底蕴着憎恶的情愫。

　　“你在这做什么。”
　　听她冷冰冰的问候，李仲羡倦怠的半垂下眼，微翘的眼尾有些泛红，从赵安南的角度看去，像是有泪光再闪动，但她克制住自己的心，一遍遍告诫。

　　他是仇人。
　　他是白眼狼。
　　为什么要关心他，又为什么要心疼。

　　半晌，听他久久没有回应，赵安南便再也熬不下去，起身正欲迎雨离开此处。
　　但手腕上瞬时扯痛了一下，李仲羡硬是把她拉了回去。

　　四目相对，神色各异，李仲羡蓦地松开手，遗留在手腕上的余温很快就被凉风吹散了。
　　“右相大人是有事要跟我说？”

　　赵安南咬牙询问，可余光扫见他挂在腰侧的红佩，心底还是有些动摇。
　　“你恨我，我明白。”李仲羡展眉轻笑，神态恢复以往那般镇定自若。但也让赵安南愈发的琢磨不透。

　　眼下四周无人，只听他继续道：“以你如今的身份，恐怕就连承王妃的地位都难保...若是那承王再狠心一点，要休了你...那..“
　　还有我。

　　李仲羡突然顿住，平静淡然的脸上竟多了几分慌乱，他果然跟七年前一样，面对她就乱了心性。

　　大抵是他方才的口吻随意，让赵安南听了去反倒像极了讽刺，她心狠狠的抽痛，冷笑不已：“你是想来看我笑话不成？想看我被休、然后成为人人皆知的弃妇？”

　　她嗤嗤的笑声充满了绝望跟仇恨，一双美眸毫无避讳的狠瞪过去。
　　李仲羡迎面而上，后话都卡在了喉间，他家仇未报，姑姑此时也遭人迫害，他不该去奢求什么儿女情长，他不该。
　　可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错过这一次，就不会再有机会。

　　就在他犹豫之间，赵安南已是高傲的昂起下巴，字字咬牙道：“你放心，我绝不和离，就算是被贬为妾，也绝不成为你所耻笑的弃妇。”

　　话毕，她转身就走，直闯进朦胧的雨雾之中，才没出几步就已全身湿透。
　　李仲羡喉头轻动，探出去的手狠狠攥紧，随后平放下来，一遍遍说服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主子，该走了。”
　　秦询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李仲羡眼底的情愫一敛，转身淡漠的询问他：“可让人通报过了？”

　　“嗯，但秋水姑娘说，这几日福顺宫不准外人来访，要见淑妃娘娘必须先得皇上的手令。”
　　听秦询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情况，李仲羡揣在身前的双手交握的更紧了些。

　　既然面见都如此困难，那要查出姑姑病因更是难上加难。没想到皇上这回竟如此严谨，连送进去的水都要严查。
　　若说姑姑真是被人下了东荣国的毒，那他即便是掌握着解药也难以交出，保不定会成为有心人诬陷的把柄。

　　“先回府。”斟酌再三，李仲羡决心不再冒险，跟秦询快步离开这游廊。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看的人了，但我还是会坚持更新的，保证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