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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云吞 ...

  •   第二十二章

      是夜,凌厉的秋风打着卷吹起一地黄叶,沿路垂摇的柳枝直指高悬头顶的浓雾。

      路边的云吞铺子被风吹的没辙,心道今晚上又是做不成生意的,于是老板把汗巾往肩头一挂,正是要推着车走人时,身后突响起一声轻唤。

      老板回头,看有一黑影子踱步走近,远远瞧着身姿挺拔高挑,等近了,灯光一照,他才看清这人的长相,眼梢细长,面如冠玉,倒是个俊郎儿。

      “公子,要几碗云吞?”他忙掀开盖,锅里是翻腾滚热的汤水。

      商诀抬臂擦去滚至喉间的汗滴,目光落至一笼包好的云吞上,道:“五碗。”

      “得嘞。”老板抓了几把云吞下锅,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等煮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眼前这男人汗落不止,便好心提醒:“公子怕不是受寒了吧?看这汗滴的。”

      商诀回头看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无妨。”说罢,他回身再度擦去额上不断沁出的汗珠。

      方才教训人时他倒是忘了自己受过伤,如今右臂上的伤口愈合再裂开,早该是血肉撕裂。

      淌下的液体粘连着内衫,他每是动一下,都会抽痛不止,眼下只得忍着,等买好热乎乎的吃食再回去包扎。

      “公子的云吞好了。”老板看他一人也端不得五只碗,于是赠他木盒子一只。

      商诀掏出五块碎银交付与他,然后拎起这木盒子扬长而去。

      不出几步路便是到了住宿的客栈,双层,红灯笼排排挂,视线也终是明亮了一些。

      在大堂坐着的楚垣见主子进门,几步赶上前,从主子手里顺走沉甸甸的木盒子。

      “小心,别洒了。”商诀看他探头探脑的往盒子里看,便忍不住提醒。

      楚垣把木盒子稳稳托在手里,心道今日一路上连口水都喝不成,眼下他更是饿的头脑发起昏了。

      “娘娘怎么样了?”

      商诀跨步走上台阶,楚垣小步紧随其后,边走边厉声道:“听翠玉姑娘说,娘娘伤的不轻,需要去淤的药膏,可药箱子都还在周管事那,这会药铺也闭门了。”

      听到这话,商诀眉心一拧,恍如脚底生风般走得极快,直等到了江芙月所在的天阁房,他才稍作停顿,附耳倾听里头的声动。

      有人在说话,看来她是没睡的。

      指腹才抵上门板,他就隐隐听到里头传出疲软的软嚅声:“翠玉,我好饿…”

      翠玉愁的攥紧帕子,道:“娘娘,想吃些什么?奴婢叫这的厨子给你做。”

      缩在红木床里卧的人深思熟虑,突然一拍手,直言道:“我想吃桂花糕,最好是西街第二条巷子里的那一家,她家的桂花糕又酥又脆,特别甜……”

      说至一半,似是想到些什么,她落寞的把手一放。“我倒是忘了,这都是子时了。”

      “娘娘,还是得垫垫肚,奴婢先找这的厨子做碗热粥给您。”翠玉看她是饿的没气力,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于是赶紧忙活的往外去了。

      “那你早些回来。”

      江芙月还是忘不去那日被吓的阴影,虽说现在住的屋子又大又好,可她总是想会不会突然探出个脑袋来。

      门一敞,翠玉看到门外立着的王爷,一时怔了怔,复又看到他身后眼神示意的楚垣,这才是回了神,赶紧请主子爷进到屋里来。

      商诀才跨步进去,身后的门便是紧紧闭住了,他眉尾轻挑,踱步靠近那被白纱床帐遮去一半的红木床。

      似是听到索索的脚步声,江芙月心下一惊,想起这几日在牢狱里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声音,于是瑟缩到被窝里,紧紧握住身侧空置的方枕一角。

      直等商诀撩开帘子往里一探,那方枕就生生砸了过来,正好是砸在了他的脸上。

      虽是不疼,但着实把他给砸愣了。

      江芙月本还噙着泪吓得要死,直看到那方枕掉落,露出一张她熟悉且惧怕的脸来,她哽咽的声音突然就顿住了。

      商诀剑眉一拧,指责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被窝里的小人把脑袋缩进被窝里,一抽抽的作出了可怜样子。

      “你吓我。”再是听她委屈的责怪声,商诀一时就没了脾气,伸手轻拽她盖脸的被褥,轻声道:“是本王的错。”

      这声音温柔又无奈,江芙月虽看不懂人的脸色,但人的语气她最是敏感。

      于是她巴巴的露出脸来,余光看过去,这平素最爱板着脸的承王如今眉眼都柔和了些。

      想起今日他阔步冲向自己的样子,那时她竟下意识就冲了过去。

      这本该是她最惧怕的人才对啊。

      沉思时,突有一丝冰凉轻揉她拧紧的眉头。

      “想什么呢?”

      话毕,江芙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闻到近在咫尺的一股子葱香味。

      于是她急急起身,把身上的痛都忘到了脑后,以至于在端碗时小脸因为忍疼而皱巴成一团。

      是云吞,她是好久没吃了。

      江芙月饿的小腹都瘪了,捧着碗刚喝了小口热汤,便是被烫的吐出舌头来,没拿稳的碗还倒洒出几滴汤汁到褥子上。

      商诀见到此景,忙拿去她手里摇晃不定的瓷碗,舀出一勺云吞放嘴边吹了好久,才是递到她嘴边。

      有了方才的教训,江芙月便小心了些,吃下勺上的云吞细嚼慢咽,咸味正适的口感叫她忍不住眯住了眼,脸上都是欢喜。

      “好吃。”

      看她吃的开心,商诀便又继续吹好了喂她,右臂上钻心的痛令他不断落汗,但还是在她跟前忍住了。

      “你也吃一口,这味道咸咸的,带点甜味,可香了。”

      江芙月看他是一口都没动过,又细想他风尘仆仆的赶来,路上不定是吃过饭的。

      “好吃?”碗里的云吞他是一眼都没看的,好吃与否,他倒是不太在意。

      只是目光被她微红的朱唇吸引了去,于是意味深长道:“本王尝尝。”

      眼下半敞开的窗户吹进凉凉的清风,拂过两人各是温热的脸上,商诀搁下手里的碗,盯住眼前逐渐收敛笑意的江芙月,似是气氛使然,他情不自禁的前倾身体往过靠近。

      “主子,这云吞属下让厨子热好了,您趁热……吃……”此时楚垣端着热碗推门而入,话还未出口,便直直迎上主子阴鸷的扫视,那眼神几乎是要把他血肉都给剐干净了。

      于是楚垣把脚往外一收,合上门后狠狠锤了自己一拳头。

      “你也有啊。”仅差一拳之距,听到承王缓慢沉重的呼吸声,江芙月心下竟是有些发慌的乱跳起来。

      商诀直起身,轻叹道:“你还要吃吗?”

      “吃。”三言两语便破了这微妙的气氛,江芙月吃下最后一口云吞,终是心满意足的揉了揉微鼓的小腹。

      商诀把瓷碗往旁边的圆凳上一搁,右手不知何时溢出的猩红遗留在碗身,糊了一片。

      他刚要把碗端走,就听旁人惊道:“你受伤了?”

      江芙月一眼就看出那碗上的红是血,她下意识探出手,却是被商诀牢牢握住。

      “你看错了。”说罢,他起身端着碗快步离开屋子,不留半点让她触目的机会。

      江芙月目睹房门一开一合,屋中再度回归宁静,只余她沉重的喘息。

      跨步出来的商诀把空碗交给翠玉,而后快步去到楚垣住的地隆房里。

      前一刻还担心主子会责罚自己的楚垣,下一刻就目睹主子气势汹汹的闯进屋里。

      他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直等看清主子有些虚弱疲乏的坐到桌边,他才直冲上前。

      只看主子轻卷起自己的右袖袍,忍痛揭开黏在皮肉上的内衫,底下几近血肉模糊的伤口触目惊心。

      “帮本王包扎。”

      “主子?”楚垣当即怔愣,忽想到打仗时残忍的包扎方式,于是不忍道:“属下还是去请大夫过来吧。”

      “赶紧包扎。”主子似有不耐,眉间拧紧的皱褶久久不展。

      既然主子强下了命令,楚垣便是不得已从腰间拔住小刀,再是用火烤了一会,而后对准主子右臂上几近溃烂的伤口,咬牙下刀。

      利刀在皮肉上划动的每一寸都连着心痛,商诀狠狠咬牙,额上青筋条条绽出,隐忍时的汗水几乎浸湿了他的额发。

      可旁边便是她的屋子,这等残酷,没必要让她看到。

      于是之后的一炷香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直等楚垣用布条把伤口缠紧了,商诀才彻底松懈了紧绷状态。

      子时一过,快马加鞭的信使到了付公公的老家兰城。

      付德昌遇过几次夜里扰人清梦的信使,此次倒是格外吵人,把正院里的大门都敲的闷响。

      仆人收了信,听闻是从里祥镇来的,格外紧急,于是赶紧把信送到付德昌的寝房里,那会付德昌还在跟丫鬟同床缠绵,被扰了清净自是不爽。

      他把信用力展开,直等看完信上的内容,心下便彻底静不下来了。

      付德昌回身催促仆人去备车,自己进房里穿衣,躲在被窝里的丫鬟只得巴巴的看着他离开,还喊不得问不得。

      当然于她而言,宦官的宠幸,她亦是没有什么留恋。

      “把人都给我叫上。”轿里尖细的嗓子一喊,仆人便又赶着人去把护卫一同叫起来。

      直等人都来齐了,马队声势浩大的从兰城大门驶出,付德昌脱下缠在手腕上的珠子,在手里狠狠揉捏。

      心道到底是哪路的人敢这么跟他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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