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玉漫天》专用灭害灵

15、月下仙，月上花

　　好谋善杀，睚眦必报，是天界众生对天后的评价。表面大灰狼，内里小绵羊，则是霓漫天第一次接触天后之后的亲身印象。
　　天后最大的错处不在于她的坏，而在于她智谋不足，却自以为能谋善断。
　　“唉，终究只是一只鸟，太容易做了他人手里的刀。”
　　霓漫天从九霄云殿离开，在天宫转了一圈，又觉得自己的评价有失偏颇了。
　　在天界位列仙班的多是鸟兽虫鱼，连地上种的藤藤果果都不时出来现个眼，偏是没有纯粹的人类。看来此界的人族俱安安稳稳在下届当着凡人，修仙之路堵塞，倒是一应妖物蹦跶得厉害，便是原先血脉普通的，单靠活得久也能修出个仙缘。
　　你能指望这些单靠血脉之力晋升上仙的物种玩得动智谋这种稀缺物吗？
　　“呵……”霓漫天觉得答案是否定的，所以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胃，别太在乎脑子了。
　　于是一只在白云深处打滚睡觉的红毛狐狸，便叫她毫不客气的出手拎了去。她以为，这是仙人放养在自留地里随时准备给自己打牙祭的。
　　“一顿‘河鲜大餐’没吃到，这只肥美的狐狸且算弥补吧。”狐狸入手时，轻轻“嗷”了一声，还有很强的灵力躁动感，但是霓漫天提着狐狸耳朵拿到眼前看的时候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便一路拎到了璇玑宫，开门后便是一声吩咐，“邝露，将这狐狸炖了，给润玉补补身子。”
　　迎上前来的邝露，初见那狐狸甚是眼熟，再仔细瞅了瞅，吓得“啊”了一声，嘴都闭不上。
　　听到动静的彦佑也从殿内跑出，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你也在这儿，那算你有口福了。”霓漫天觉得彦佑也是跟她一样贪口腹之欲的，晃晃手中的狐狸，露出了恶魔般的笑，“来的路上，我见它在云层里一滚一滚的，一眼就相中了，趁没人跟我抢就一把擒住。这狐狸毛色好，扒了做皮衣，咱们吃肉，炖了汤给润玉补灵力，我估摸着能补……上万年灵力哦。”
　　邝露怯生生的退后一步，没敢接下，“这汤，小仙不敢做。”
　　“嗯？”霓漫天奇怪的看了看她，心想：在天界吃狐狸该不会有什么讲究吧？还是嫌狐狸骚气，不好做汤？
　　哪知彦佑也是眼神游移，说了一句，“你将他炖了，润玉可能会加重伤情。”
　　“润玉伤得很严重吗？”一听这话，霓漫天将狐狸倒提，拎着尾巴甩开老远，径自冲进了内室。
　　润玉此时，正安坐榻上闭眸打坐。
　　霓漫天不管他穿的只剩里衣，在他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敢轻易摇动，只观这身子有没有残破，元神有没有缺损。好在查验许多后，她舒下一口气，都甚完好，甚完好。
　　半晌寂静后，润玉的眼睛幽幽睁了开来，他向前挥挥手，说到，“好久不见，石头。”
　　霓漫天本正盯得入神，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当即明白对方是认出了自己，却抑制住叙旧的情绪，声音颤颤的说，“等等，很多年前就想做的一件事，你让我先完成它。”
　　五根手指一点一点的动作着，生怕触坏世间最名贵的珍宝，她甚至在指尖呵了口气，自行鼓了鼓劲。
　　润玉全然不解，想开口提问。看了一眼霓漫天那真挚又痴迷的表情，又止了声，等她久久的把手按在自己额头上。
　　霓漫天心头一阵排山倒海的回忆，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一如昨日般清晰。那时她一点都不明白，已经跟眼前这个人有那么深的感情，直到现在，她放下了，也忆起了。
　　这份感情是怎么回事？无关紧要。她想，只要掌中依然有这份触感，她愿意陷入永恒的黑暗。
　　但是好像少了点什么，她一摸再摸，忍住泪水说，“别动，你的龙角呢。”
　　润玉的话音淡入风里，“断了之后，有再长出来。可或许是它也受不了那段悲伤的过往，等我成年以后就自行蜕化了，我未现真身时就没有它。”
　　这大概会成为永久的遗憾了。润玉头上没有那两只角，身形也与幼时完全不同，便只剩性格似与原先一样，这让霓漫天欺负幼齿的成就感大大降低，实在是太大的损失。
　　“让我想想……”她收回手，跟润玉并排坐着，摇头晃脑的道，“你上了天界，认了天帝做父亲，天后做母亲，可有了后妈就是有了后爸，这两人连太湖里的那条小红鱼都不如，在天宫里天天上演着后妈打儿子的戏码。”
　　润玉任她玩笑，接下去说，“正是如此，我这个没名没份的的庶子，斗不过有权有势的后妈。”
　　霓漫天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直把润玉那头蓬松的碎发刮到一处，“你那是斗不过吗？你那是傻。天帝的儿子，怎么越做越成傻子。”
　　润玉没有反抗，任她把脑袋推得摇摇晃晃，像个拨浪鼓也似。
　　霓漫天就是嘴上不饶人，依旧说着，“洞庭湖三万水族受罚，你要救便救，何苦把自己赌上去？你让我牵肠挂肚，见了面却差点连收尸都赶不上，以后想死告诉我一声，容易得很！”
　　“不想死，我还想活得久一些，比谁都久。”润玉靠后坐了坐，使脑袋脱了难，又用双臂将眼前的人抱拢在怀里。
　　霓漫天坠入这方怀抱，却似无所察觉，手掌再扇时动的只有空气，满口骄横，“拖着这样的身子回来，你能比得过谁？”
　　霓漫天肩上一紧，她口中那个虚弱的身子十分有力的将她从揽抱的姿势转正，放到腿上。
　　就连身子转动时霓漫天都没感觉到异样，直到看见润玉那张笑脸出现在上方，这才恍惚的红了脸，眨眨眼睛，呼吸带动胸部高低起伏，想到：我是什么时候被他抱住的？
　　“你……你扶我起来。”
　　“我此时体虚，并没有力气扶你起来。”润玉目光自上而下，肆无忌惮地打量这张微红的俏脸。
　　霓漫天推了推环在身前的手，裹得如铁一般牢固。他所说的“体虚”之言，真是……好有说服力哦。
　　润玉脸色稍白，唇间血气全无，方自九霄云殿领刑回来的他实际真不能跟人比力气，却凭如水的眼神将怀中的美人牢牢禁锢了。他挺直脊背，闻着空气中的香馨，这辈子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霓漫天动了动手腕，想施法抽出身去，临了却只变出一颗丹药，糯糯道，“唔，把这药服了吧，天后送的，我查过没有问题。”
　　润玉低笑，“天后怎么会赐我丹药？”
　　“那当然是凭我这副柔弱的样子。”霓漫天摸了摸脸蛋，后知后觉到如今自己的面部轮廓跟柔弱搭不上边。
　　原来方才被润玉揽入怀中时，她已恢复了本来面貌（就是霓漫天那张只有妖艳不露柔情的脸）。不过这也难怪，她当时脑袋昏昏，没现出蛇形就已是万幸了。
　　“啊哼！”霓漫天轻轻咳嗽一下，施展变化之术把脸部变回穗禾的样貌，也换了嗓音，作楚楚可怜状，“姨母啊，穗禾元神有些虚弱，恐命不久矣。”
　　润玉叹服，“你就是这样骗来丹药的？”
　　霓漫天扬扬脖子，“是啊，天后娘娘意外的好骗。”
　　两人笑得像两朵盛开的花，诉着天上地下几千年内的趣事。
　　暮地，邝露推门进来，不知是为添茶还是送药，总之见了这一副场景，杯盏碎了一地。
　　碎裂之声最大的，还是邝露心里：老天爷啊，赶紧刺瞎我吧，我竟然看见大殿下抱着穗禾公主。
　　跟着是霓漫天“咣当”一声从床上跌落，她是想看看那银瓶炸裂之处发生了什么，哪知一转身就落在了空处，满心想抓住润玉的衣襟，可是润玉这时却很不义气的将她抛弃了。
　　邝露不顾收拾杯盘，忙不迭过来相扶。霓漫天爬起身，正想斥责润玉两句，却见他目光闪避，脸色腼腆，像偷了汉子似的。只能报以一声冷哼，不再跟他计较。
　　刚才那一瞬，三人都很失态。为缓解尴尬，霓漫天嘻嘻笑着重回润玉床边，炫耀一般说到，“对了，我还抓了只狐狸给你补身子。”
　　邝露使劲的摇头，似要对润玉说些什么。
　　但是话还没出口，那边霓漫天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猛拍额头说，“啊呀，那狐狸刚才落在哪来着，我回头给你找找。”
　　正在霓漫天到处往门缝地沟里扒拉时，润玉恢复了平日里的云淡风轻，转首问，“邝露，你许是有话要说？”
　　邝露颔首，低眉顺目的道，“是的，大殿下，月下仙人晕过去了。”
　　霓漫天还在想着从进屋起就被遗忘的狐狸到底是落在哪个方位了，回头随意问到，“月下仙人？他在这里吗？什么时候来的呀？”
　　客厅内，几声老胳膊老腿的折腾声，而后一声低吁冷叹，“哎呦，老夫可算是能变回来了。”
　　彦佑在旁，挪来桌椅伺候，“您老喝口茶，压压惊。”
　　月下仙人看似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但实际年龄很大了。
　　他喝下半碗茶，润润嗓子道，“方才老夫陷入一场怪梦中，梦见自己手足被禁，有那远古的妖物，要将吾扒皮制衣，抽髓喝汤，近似血盆大口已在眼前，实在是大恐怖！大灾厄！”
　　彦佑瞄了一眼内室的大门，赶忙说到，“月下仙人，您想太多了吧，这里哪有什么大灾厄。”
　　“是啊，幸好只是一场梦境。”月下仙人放下茶碗，看向四周不太熟悉的坏境，问到，“不过，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