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 续》韩破晓

5、第四章 秘密

　　唱儿歌摆个李小龙的样板架势做什么？我一头雾水。还是说这么雄赳赳气昂昂是准备唱双节棍或者霍元甲？

　　架势已经摆好了，要唱了吧？孰知，小美人一个转身跑去餐桌旁的落地镜前照了照才又跑回来亮出方才的架势。好吧，且不说唱得如何，这造型倒是做了个十足，够专业。

　　静了五秒，小美人有模有样地清清嗓子，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开声唱将起来。

　　“蓝脸的夏尔敦骑白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红脸的关公，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家家。”

　　震惊四座！呃，我们家的小宝贝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虽然咬字有些模糊，但是大体上还是听得出唱的正是每年春节晚会必出的经典节目——京剧戏歌《唱脸谱》。

　　虽然不晓得现在流行什么儿歌，但是应该不是《唱脸谱》吧。我听科室里一个同事说她五岁的小侄女平日都喜欢唱什么《数鸭子》或者《百变小樱》之类的。我们家的小宝贝果然与众不同，从小就对国粹情有独钟，长大后想必深具古典美女气质。

　　此外，还看得出她对《三国演义》和《西游记》这两部古典名著都所涉猎，但是因为年纪太小，情节上不免有些混乱。我虽然没刻意记过歌词，但是三国从小读到大也算是小有了解的。至少我知道，三国里确有夏侯敦其人，但不是骑白马。就常识来说，骑白马的是唐僧，是西游记里的人物。而张公翼德一身是胆，粗狂豪迈，不管怎么叫也不会是叫“家家”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看得出小美人不是普通的喜欢关羽，从头到尾唱了三句话就有两句“红脸的关公”，重复指数高达百分之四十，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不过一个三岁半的小孩能记得旋律、还能记得这么多艰涩的人名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晓得我三岁半的时候有没有这么聪明。

　　满座哑然，直到爸爸率先回过神带头热烈鼓掌。

　　爸爸将小家伙揽进怀里，温和地说，“唱得很不错。可是恬恬知道这首歌唱的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小美人毫不谦虚地点头，“是京剧的脸谱。”

　　“是爸爸妈妈教你的吗？”我忍不住好奇。

　　摇头。“是我自己看电视学的。”自学？！那些历史人物名，三岁半的小孩子自学起来不太容易吧？还是说我们家小宝贝天赋异禀？

　　小家伙神秘地笑笑，伸出小短指指向桌边一脸茫然的冰脸男。“三国的故事表舅给我讲过，他还送我画画书呢。”

　　三对不敢置信的眼光刷刷移向夏子谦。

　　夏子谦给她讲古典名著？我忍不住失笑，我想他自己五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认真好学过吧。

　　“你唱给太爷听没有？”我拉着她的小手问。外公最喜欢听戏，要知道疼到心坎里的曾孙女小小年纪就对国粹如此感兴趣，一定乐得合不拢嘴。

　　小脑袋重重点下去，“太爷夸我表演得很好，还领着我去胡太爷家唱给他听呢。”

　　小孩子年幼不懂事，在她心里唱给胡爷爷听大概等同于几句赞赏再加几颗糖果。然而，除了秀一秀小曾孙女的能干，外公心里的盘算我们倒是不难猜出几分。胡爷爷是外公在革命时期的老战友，退了休之后的老棋友，更是趣味相投的老票友。胡爷爷是艺术家协会的荣誉理事长，在文艺界的地位举足轻重，戏曲界认识的朋友也不在少数，小丫头这会儿年纪小，还不晓得自己走了什么好运呢。

　　妈妈张手从爸爸怀中接过小美人，一边抚摸她如丝绸一般柔软的秀发，一边道，“我看人准得很，这孩子以后准有出息。小小年纪就知道喜欢这么有气质高水准的音乐，不像有些人一把年纪整天唱来唱去都是‘爱’啊‘爱’的，自己也没爱出个名堂来。”这个“有些人”毫无疑问指的是我和夏子谦。

　　爸爸瞥了我们一眼，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对小美人道，“恬恬唱得真好。舅公奖励你一份礼物好不好？你想要什么？”

　　小美人听闻有礼物收，一双明灿的大眼睛满是笑意，托着腮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满面喜色地叫道，“我想要表舅收集的画片。”

　　表舅——夏子谦收集的画片？！以夏子谦冷淡的性格，既不走艺术路线，又不走忧郁路线，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收集画片的人啊。

　　三双写满好奇的眼睛再次齐齐望向夏子谦。

　　结果，夏子谦自己也一脸怔愣，仿佛小美人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什么画片？”夏子谦本着“不懂就要问”的求知精神，放柔声音向窝在妈妈怀里的小美人求教。

　　小美人神秘地笑笑，“我去拿来给大家看。”说完，利落地从妈妈退上滑下，跑进夏子谦的房间。不一会儿，得意洋洋地拿着搜罗出的宝藏蹦蹦跳跳地走出来。手中明显泛旧的纸盒吸引了大家全部的好奇。然而对坐在另一侧的夏子谦却在看清楚小美人手中的“宝藏”究竟为何物的时候脸色大变。

　　就在妈妈自恬恬手中接过纸盒正要打开一探究竟时，夏子谦充分发挥身高手长的优势，出其不意地从妈妈手中抢过，小心防卫地护在怀里。

　　“这个不行。”坚定的表情明显地诉说着他坚决到底、毫无商量余地的决心。

　　小美人眼见到手的礼物飞了，还是被最心爱的子谦舅舅拒绝，心里一阵委屈，当场惊天动地的哇哇大哭起来。

　　爸妈一边忙不迭安抚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美人，一边狠瞪一丝悔意也没有的夏子谦。

　　而我愣愣地望着一脸冷淡的夏子谦还有他紧揽在怀里视若珍宝的旧纸盒，亦是满心疑惑。夏子谦虽然性格冷硬倔强，但对小孩子却是有求必应，尤其是素来与他亲近的小恬恬。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那个纸盒里究竟放了什么了不起的画片，让夏子谦宝贝若此？我微拧着眉思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