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高塔·ⅩⅩ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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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林的行踪我们是知道没错，但是他的笔记……”
谢莉尔小心翼翼地提起可能会让纳西不舒服的话题，上头的激动过后，她就想起一件非常打击士气事情。就算她们知道净林在哪里，甚至曾经还拥有过他的笔记，但在笔记已经被魔法师公会拿走的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而且对纳西来说，公会和这本笔记都是伤痛的源泉。如果可以，谢莉尔真的不想再在她面前提及，即使纳西自己觉得无所谓。
“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不会再对它一惊一乍的。”
纳西的笑脸使谢莉尔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谢莉尔抿了抿嘴，眉毛扭在一起，颇为郁闷地说：“他的笔记不是已经被公会拿走了吗？以我们的身份肯定拿不到。就是不知道净林的笔记会不会对外开放，如果是的话也许奎琳的哥哥能拿到。”
“但是没那么简单。”纳西摇摇头，“奎琳刚才不是说了，净林的笔记里有诡咒的研究内容。假如公会公开了，克俄斯家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魔法师的笔记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是魔法师公会也不会简单开放的吧……起码之前没听过这种事情。”
“……说的也是。”
谢莉尔无奈地垂下脑袋，棕色的短发挡住了大半的脸颊，“那么这件事之后也只能拜托奎琳他们去关注了，毕竟是克俄斯家族的魔法师，提出要净林的笔记倒是很合理。”
但是事事都要奎琳去操作，这让谢莉尔觉得自己很没用……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可拯救加兰是谢莉尔自己提出的请求，她多少都想帮些忙。免得到最后看上去就像是把烂摊子直接扔给奎琳收拾了一样，即使奎琳不觉得有什么，谢莉尔自己也会不舒坦。
纳西仗着自己比谢莉尔高了半个头，很顺手地摸上了好友的脑袋。棕色的短发让谢莉尔的脑袋就像是一颗毛茸茸的栗子，谢莉尔对好友的抚摸十分顺从，并不像一些人会感到抵触。
她的脸上充满了笑意，似乎完全没有理解谢莉尔的重重心事。
“谢莉尔，你知道吗？”
纳西饱含深意地开口询问自己的好友，一双碧绿的眼睛中满是促狭。
“……我知道什么？”
好友奇怪的态度成功迷惑了谢莉尔，她抬起头看向纳西，眼中充满疑问。
纳西低头凑到谢莉尔的耳边，轻轻地将她一直为告诉给好友的秘密吐露出来：“净林的笔记，我有复制本。”
“……什么？”谢莉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难以置信地反问，“复制本？你竟然有复制本？”
“嗯，是父亲拓下来。”
纳西一边说着，一边从床铺靠墙侧的缝隙里拿出了一本不起眼的书籍，随意翻开几页示意谢莉尔过来看看。
她马上凑到书籍边上，以在学院内被训练出来的阅读能力极快地扫过其中的文字。
书页中记载的内容是谢莉尔几乎看不懂的晦涩知识，大致是在对某个实验进行记录和分析。虽然无法从中看出是不是净林本人所写，但这本笔记记载的内容绝对是魔法师才能写出的。
“父亲毕竟只是普通人，他做出的复制品肯定不带有原本的魔法功效……但是仅仅作为参考，我觉得应该足够了。我自己因为，嗯，能力好心情的原因并没有翻阅很多，不然也许能早些帮上你的忙了。”
她们寻求的东西如此近在咫尺，谢莉尔看看手上的书籍，又看看好友柔和的脸庞。
最终，一声不知是喜悦还是惊讶的笑声冲破了喉咙。
“纳西——！”
谢莉尔大叫着扑倒了透着隐隐笑意的好友，刚才还因为加兰的事情而沉闷的空气一下子变得轻松。她并不怨怪纳西没将这么大的事情提前告诉她，谢莉尔反而从心底感激纳西毫无保留的给予，感谢好友对自己所有不理性决定的支持和包容。
两名少女在床铺上翻滚打闹，嬉笑的声音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墙壁飞到外边去，让沙尘也随着风的方向快乐地舞动。
闹过一阵后，两个人总算消停了一会儿。
她们分别横躺在床上，双双看着泛黄的天花板，细数着上面的纹路。
“那我们现在就和奎琳说吗？还是再过几天？”
东西是纳西的，谢莉尔必须先征求纳西的意见。
“我觉得还是再过几天吧。”纳西思考后回答，“奎琳看上去还不知道净林的事情，我们最好还是别那么高调。虽然也不是信不过她，只是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明白。”
为加兰解咒这件事急不来，若是因为心急而出了差错，谢莉尔必定会悔恨不已。
时间分分秒秒地溜走，谢莉尔他们将复制品又复制了一遍，然后将这本复制品的复制品寄送给了奎琳那头。
虽然谢莉尔她们已经拖延了有近十天，但她们真的能把净林的笔记弄过来这件事，还是切实地让奎琳感到了惊讶——毕竟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净林魔法师啊。
每当人们说起‘净林魔法师’，要谈论的内容几乎不是他在自己专业领域上的成果，而是他卑微的出身和他反叛的经历。
他出生于显赫的贵族世家拜耳德布，却在不满十岁时因突如其来的政变而被牵连贬为奴隶。
一位魔法师的助手看他长得比较干净就买了下来，然而刚从贵族变为奴隶的未来‘净林魔法师’显然还没掌握在外生存的基本技能。
数次的失误让助手从一开始的和善变得极不耐烦，多次动用了惩戒印记，让他苦不堪言。
有一次还被助手效力的魔法师看见了这样的场面。
这位伟大的魔法师是位年轻的女性，似娇花的面容让他想起了过去待他极好的堂姐。
他心里有些期盼魔法师能够停下这种虐待。
——但是他失望了。
魔法师非但不是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使，还将他推入了更加难以忍受的炼狱。
“经常出错？直接卖了吧。”
随意打发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他的命运。
即便同样都是美丽的少女，这名魔法师也不是他的堂姐，而他自己也不再是贵族。
人们对待奴隶没有怜悯，就连奴隶和奴隶之前也鲜少存在同情……因为他们早就没这个精力去管其他人的境遇了。
奴隶不是人，奴隶是廉价的货物。
几经流转后他成了一家养殖厂的苦工，日日夜夜要打扫粪便，还经常被情绪不稳的动物抓伤咬伤。不过一年时间就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尊贵的面容，比街上流浪的孤儿更加遍体鳞伤。
——未来的净林魔法师达茨，现在还是低贱的蝱虫。
他没有忘记昔日的美好生活，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与不甘。
达茨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来为自己谋划一场豪赌。
如果他被证实只是一个普通人，那这个计划将直接送达茨去品尝永远的休息。
他偷偷地打听到了附近的魔法学院招生的日子和场所，通过周围人对各个学院招生负责人的评价筛选出了最有可能帮助他的那一所。
计算好奴隶刻印发作的程度和自己的忍受范围，在招生的最后一天飞快地奔向最后的希望。
从结果看来，达茨大获全胜。
他的确有着天赋，能够调用微量的魔法元素。
虽然为了引起负责人的注意，达茨在那里闹了点事情……但事后的惩罚和奴籍比起来简直微小如蜉蝣。
重新获得了地位与权力的前贵族会做什么？
经历过比牲畜还不如的生活的现任魔法师会做什么？
令人遗憾，达姿并没能从此以后朝着正确的道路前进。即使已经恢复到以前的生活水平，他的心中始终无法忘却那段刻入骨髓的痛苦记忆。
越是想要忘记，那段记忆就越是如影随形地缠绕在他的身后。有无数的夜晚他都在睡梦中被惊醒，浑身冷汗地看着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任由别人奴役的孩子。
更可悲的是，在为魔法师服务的那段时间，他曾因为笨手笨脚而被助手一怒之下丢去当了一段时间的新型药剂的实验品。
虽然那位魔法师研究的并不是穿肠毒药，偶尔出现的副作用对他的伤害也没有那么巨大，但过于频繁地使用大剂量的药物，使得还处于成长期的达姿对药剂产生了抗体。
而且遗忘法术无法对自己使用，以达姿的性格不可能摊开自己的记忆让别人来操作这件事。
——所以，达姿既不能用遗忘法术，也不能用忘却药剂，只能夜夜被无法忘却的记忆折磨。
他的精神和性格逐渐变得比以前更加扭曲异常，最喜欢用别人的不幸来使自己获得快乐。
狠辣之心仍在，可是地位的上升使得达姿在某段时间内对魔法师应做的事情不太热衷——这让他吃到了苦头。
非常懂得趋利避害的他很快就纠正了这个错误，因为达姿害怕自己失去现在的一切，害怕他的噩梦再一次变成无法打破的现实。而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使自己重新走上‘正路’的方法就是……去把别人的研究成果偷过来。
越是厉害的魔法师越好，越是容易接触到的魔法师越好，所以诡咒魔法师就成功地成为了净林魔法师达姿的目标。
虽然是已经倒台的贵族，但达姿魔法师的身份还是能够让他腆着脸打着‘贵族魔法师’的名头进入皇宴并且和克俄斯家有来往，而且达姿那时候还没有成为恶名昭著的通缉犯。
诡咒在那段时间里还在外面有走动，有点身份和能力的人见到他也不算特别难。
搭上线之后，达姿就施行了他的盗取计划。
到底是在社会的底层挣扎过的人，达姿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上有颇高的悟性，再加上自身魔法师能力的加持，居然真的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达成了他的目的。
于是，这机缘巧合地成为了加兰恢复原身的一线生机。
——
“你们要一起来吗？”
投影在空中的奎琳向两人提出了邀请，“说实话人手有点不够，这件事情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放心让别人知道吧。”
一瞬间，谢莉尔就心动了。
她很想答应，但是她现在是纳西店内的店员。即使两人是好友，谢莉尔也不能在没有经过对方同意的情况下贸然离开。
谢莉尔也很想她们两人能一块儿去奎琳兄长的工坊，可是那样的话二手书店又怎么办呢？
“你去吧。”
纳西没有多做考虑就直接对谢莉尔说。
“但是……”
“难道你不想快点让加兰变回原来的样子吗？”纳西反问谢莉尔，“书店有我在，你去那边帮忙。”
“我……”
“好了快去吧，早点把事情解决了也能早点回来工作不是吗。”
在纳西极力的支持之下，谢莉尔就算是不想去也要被拱过去了。
奎琳他们所在的地方和谢莉尔现在待的普瑞普勒简直是两个极端，不仅是距离意义上的，同样是气候意义上的。
沙漠地带的昼夜温差极大，夜里寒冷日间炎热，尤其在正午的时候假使不用遮阳的物件是根本无法出门行动的。
而奎琳所在的城市则是个著名的冰雪地带，昼夜温差也很大，日间很冷，晚上更加冷。如果毫无防备地从普瑞普勒到霜幕城，起码得在床上病个一星期才能痊愈。
好在谢莉尔是个学徒，不用像普通人一样专门在炎热的地带采买厚实的衣服，随身带一个温度调节器就可以解决问题。
这样的距离即使坐上魔纹车也得好几天才能到达——这次她可没有资金做鲸船了。
经过一个星期不到的周转换乘，谢莉尔终于在阵阵的寒风与漫天的大雪中抵达了霜幕城。
“嗨，这里。”
远远地，谢莉尔一眼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奎琳。她亮橘色的头发和鲜艳的衣装在雪白的背景中，宛如在冰地里盛放的花朵。好像所有的寒冷和冰雪都会被这一声满溢着热情的问候融化，无论何时，谢莉尔见到的奎琳总是如此的娇艳明媚。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雪幕城没错吧？在去工坊之前要不要先在这里逛几圈呢，毕竟开始工作之后大概就没有空闲出来了。”奎琳主动地拉住谢莉尔的手腕。
她原本是戴着手套的，但在伸手之前却把薄如蝉丝的一层透明手套摘了下来。那手套和奎琳的手部是如此的贴合，以至于如果不是她自己拿掉，谢莉尔根本看不出来。
“嗯？”意识到谢莉尔的注意力在手套上的奎琳举起它晃了晃，“这是我做实验用的手套，虽然清洗干净了，但用它接触别人的皮肤多少有点不太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很多。”
“不、不用了……”
谢莉尔感谢摇头，她已经从奎琳那里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帮助，怎么还能腆着脸收下这样的礼物。
这副手套奎琳虽然说是‘不珍贵’，可迄今为止，谢莉尔并未在通常市面上看到过这种商品的流转——不是自己制作的道具，就是魔法师层面的物品。即便对奎琳而言，很多只有魔法师才能买到的商品并不算是值得珍惜的贵重物品，但对谢莉尔来说，这些无疑是她甚至都不知其存在的东西。
奎琳看着谢莉尔的表现，忍不住弯起嘴角。
她捂着嘴，但轻巧悦耳的笑声还是从指缝间漏出。
“好了好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少女牵着另一名少女在坚实的地面上不断走过，周围是和冰雪这一词语不太相符的热闹。
毕竟是和砂脊城一样的大型城市，谢莉尔倒不奇怪这里的人声鼎沸。
“我……”
也许是谢莉尔脸上的拒绝之意过于明显，她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奎琳立马打断。
“你看。”
车站和城市都坐落于高处，对霜幕城一无所知的谢莉尔竟在不知不觉间被奎琳带离了人气最旺盛的地段，来到了一个几乎没有人的哨塔之上。
奎琳伸出手，她侧身站在谢莉尔的前方，展开臂膀向她展示这一望无垠的景色。
呜呜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扑面而来的雪花被很好地隔离在防护罩之外，能够只欣赏它的美丽而不用感受它的刺骨寒冷。
高低起伏的雪白山丘上有大片银装素裹的树林，偶尔从积雪间露出的树枝为白茫茫的景色增添了极深的绿。在雪面上有许多的脚印和车痕，它们有些没入树林，有些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而另一边则是喧闹的城内，比起外面而言多出了许多色彩。
来往的人群穿着各不相同的衣服，厚实得像棉被，有些轻薄地露出了大片的肌肤。有在冰雪中依然喷涌流动的泉水，也有因低温而长存的剔透雕塑。
这是雪的城市，也是人的城市。
“很美的地方不是吗？”
奎琳非常自信，仿佛眼前景色是她打造出来的一般，坚定地认为没有人会不被这样的景色吸引。
她将温暖的手心贴上谢莉尔微凉的脸颊，罕见地收起了身上的锋芒，柔和地问：“你喜欢他对吗。”
谢莉尔的脸颊迅速泛红，根本不用伸手去触碰就能知道它的热度。
造成了这一结果的少女温柔地笑了起来。
“你的担心我都知道，但越是心急就越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的朋友不至于连这几天都等不起。况且研究是个漫长的工作，你也最好不好认为会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即使你拿到了那本笔记。”
“我……我知道了。”
从来都不习惯位于主导地位的谢莉尔很快就听从了奎琳的建议，虽然假如她坚持要马上开始，奎琳也不会强迫她去放松身心——但没有这个必要。
谢莉尔也想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加兰，而不是反过来让加兰安慰自己。
这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高塔·ⅩⅩ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