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高塔·ⅩⅩ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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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幕城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一般而言位于极端气候地区的大城市，为了保证城内居民的安全生活会将城内的气温调节到事宜人类居住的水平——类似于春暖花开、四季常青的感觉。
像是砂脊城就采用了这样的方法，降低气温的同时遮挡住会将皮肤灼伤的日光，让居民们的生活变得便捷舒适了许多。
可是和砂脊城齐名的霜幕城却十分特立独行，它虽然也调节了温度，却只是堪堪地将城内的温度稳定在了一个冻不死人的级别。
这就导致了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就如同在普瑞普勒时那样，极其容易分辨身份。但凡着装轻便的都是和魔法方面有一些关系的人，而穿着厚实，恨不得把自己围成一个大团子的全是普通民众。
便于分辨，也就意味着圈子的划分更加简单。
不过谢莉尔暂时还意识不到这一点，因为她自己也站在台阶之上。
谢莉尔被奎琳带去看了很多冰雪之地特有的景色，也去了不少面向魔法从业者的店铺，挖掘到了一些从前只在书上看见过的东西。
虽然没有真的购入多少，但能够获取到新知识总是让人高兴的。
奎琳似乎察觉到了谢莉尔比起景致而言，对这类材料道具的兴趣更高。她悄无声息地取消了一些行程，又增加了一些计划。
——于是这一整天，谢莉尔都在琳琅满目的新鲜物件中度过了。
她所不知道的东西简直要堆成小山一样多，差点……差一点，谢莉尔就要在知识的‘糖衣炮弹’中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开心吗？”
围绕着霜幕城的雪花从未停止落下过，在完全漆黑的夜色中也有点点的白色闪过。
这是一家装潢精致的露天茶屋，光是从它所在的地区就能看出其档次的高低。这附近的房屋建筑不仅规模大，而且在外墙、装饰、警备等各方面都下足了功夫，一看就是上等人的住所。
虽然刚进来的时候觉得不太自在，但高档地区的店铺总有它的好处，光是瞬间安静下来的空气就能让她长吁一口气。
“嗯，很开心。”
这绝对是不含半句作伪的真心话，谢莉尔今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她不经常外出，所以每次能接触到新鲜事物的机会都很宝贵。
谢莉尔诚实的面部表情让奎琳觉得有些好笑，不禁在心中感叹这真是一个不会说谎的老实人。
“你真是教科书一样的学徒，难道霜幕城的风景不好看吗？”
奎琳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恨不得全天都在城里寻找更好的景色。除了经常光顾瞭望塔之外，也拉着奎师纳一起去过城外不太危险的地方露营，在繁星和雪花间感受自然的美妙。
她永远都看不厌，她永远都爱着美丽的景色。
可是谢莉尔却对此无动于衷，虽然不至于让奎琳挫败，但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人的脑袋瓜里都装着些什么。
“当然很好看。”
基本的审美谢莉尔还算具备，在平庸的地区出生的她见到沙漠和雪原这样的极端景色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违着心说它们不怎么样。
“只是新的知识更加吸引我……”
说到这里，谢莉尔偷偷地观察奎琳的神色，希望自己的态度不会让她不开心。然后她就看到奎琳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她心中暗叫不好，认为奎琳一定是被自己影响了心情。
想到那天奎琳冷若冰霜的表情，谢莉尔的心中突然感到害怕和后悔。
她是不是又触碰到了奎琳的警戒线，她是不是假装能沉浸在自然的美妙中才好？
无论谢莉尔怎么想，她也无法回到过去更改自己的决定。
好在这次奎琳并未有过激的反应，她反而对谢莉尔的小心翼翼感到很奇怪。
“你可真是……”像发现了什么稀奇物种一般，奎琳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她已经非常熟识的朋友，“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
“啊……嗯。”
谢莉尔无法反驳奎琳的对的定义，因为她自己也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实用主义通常和功利画上等号，所以谢莉尔并不是很喜欢让别人知道。
“其实像这样的人是比较适合成为魔法师的，你……可惜了。如果能改掉极度偏科的坏毛病，或许魔法师的道路离你并不遥远。”
说起这个，谢莉尔就只能尴尬地苦笑：“但就是没法改掉，所以我才没通过考核。而且依我的能力，即使侥幸当上了魔法师也没办法研究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唉——”奎琳呼出一道长长的雾气，神色之间颇有怜惜，“有自知之明有时候也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由于谢莉尔现在弓着背坐着，当奎琳挺直背脊时，望向谢莉尔的视线角度也略微向下的。
虽然知道奎琳并非是居高临下的怜悯，但谢莉尔还是很不习惯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侧过头看着摆放在桌面上的银白色茶杯，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奎琳你不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
“就是……嗯，书呆子的想法……”
谢莉尔不大会形容想表达的概念，同时她又不想让奎琳清晰地回想起那时候的心情——于是只能含糊不清地用一个不怎么贴切的词来暗示，希望奎琳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又不会过于清晰地记起当时的场景。
那天脸色比结冰的湖水还要冰冷的奎琳是谢莉尔永远无法忘记的记忆，即便除了那一次外奎琳都没有再真的表露过生气、愤怒、厌恶等程度强烈的负面情绪。
越是不常见，就越是印象深刻。
“……？”
像谢莉尔心里祈祷的那样，奎琳对那次争执记得不清楚。她面露疑惑地想了有一会儿才终于恍然大悟：“啊……你是说那个啊。”
“其实那会儿太情绪化了，我并没有那么讨厌魔法师。我厌恶的只是特定的人群而已，你并不在那里面。”奎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还伸出手指戳了戳谢莉尔的脸颊，“不过我对你们眼中只有魔法师的行为还是很不满意的哦！虽然我带去你看的景色，可能最终作用在你的各种研究上的部分很少很少，但那也是很重要的‘知识’呀。”
“这也是知识？”
显然，谢莉尔觉得那只是单纯地在兜风。
“嗯。不然呢？你觉得什么样的才算是知识？”
“书本上的，我学到的，我不知道的……？”
语句表达的混乱程度让谢莉尔自己也感到震惊，她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问题的答案。脑子里虽然有种模糊的概念，但一时之间无法将它准确地描述出来。
谢莉尔十分懊恼，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应该好好去补习语言课程？
“不用太沮丧，毕竟大部分人都没有好好地想过这个问题呀。我也没办法给你一个正确的答案。”
奎琳端起精致而剔透的茶杯，一口就喝完了小杯子内的所有茶水。芬芳的香味、微微的甘甜和温暖的触感让她舒服地眯起眼睛，然后拿起宛如工艺品的水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谢莉尔悄悄看了眼这家价格不菲的店内其他顾客的用餐习惯，基本没有人会直接饮完茶杯内的茶——即使它真的很少。她猜测不一次性喝完是贵族的礼仪，不过奎琳并不是普通的贵族。谢莉尔不意外她会这么做，她也不意外奎琳即便做起算不上优雅的动作时，看起来也如此率真可爱。
第二杯喝完后，奎琳放下杯子没再继续添茶。谢莉尔十分有经验地意识到奎琳即将开始讲述一长段的个人体会，她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名可爱的少女身上，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所有有用的信息都会成为知识哦。就算是你觉得华而不实的景色，也有很多你值得挖掘的东西。纯白的雪地很美丽，但是那里可是和沙漠类似的埋骨之地。只是单纯地看着是不是感觉不到？即使是纯粹的装饰品，如果去细思它产生的由来，它所用到的手法，那这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满溢着知识。”
她又托起了空空如也的茶杯，举到与视线齐平的高度：“这个杯子的制作方法就非常考验火候，温度稍微有些变化就会碎裂或者形状诡异。你也不能保证在以后的研究中不会用到类似材质的原材料和类似的手段对吧？”
“……没错。”
谢莉尔得承认奎琳所说的话是正确并且饱含智慧的，而自己一直以来的看法就像是井底之蛙，只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一寸小小的土地的表面，甚至连地下的种子都发现不了。
奎琳总是这样，她总是能给谢莉尔带去颠覆性的、革新的思想。谢莉尔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到底为什么才会让奎琳与其他人如此不同。
——也许，这就是能接触到魔法师领域的人的视界广度？
这样猜测的谢莉尔，在被奎琳带去她兄长的工坊时，着实地瞪大了眼睛。
她是第二次进入魔法师工坊，第一次时那浩瀚无际的星空仿佛还在谢莉尔的眼前一般，深邃而璀璨。
对比眼前和普通住宅别无二致的地方，谢莉尔不免觉得有些落差。
“这就是……工坊？”
如果奎琳没有特地介绍，谢莉尔可能还觉得自己只是进入了一间房屋，没有半分自己正位于工坊内部的感觉。
而奎琳的动作也仅仅是打开房门，邀请谢莉尔进去，关上房门……没有任何一丝，和魔法有关的行动。
“看不出来吧。”奎琳似乎很是得意于工坊的‘普通’，“样式就是参考了以前我和哥哥住的地方，是不是非常平易近人呀。”
入目的各种装潢和家具摆放都是谢莉尔熟悉的平民风格，好像在视线能及的范围之内都没有魔法类道具，连照明用的都是油灯……这是谢莉尔以前勤工俭学的时候才做的事情。
魔法学徒一般都是用的魔纹灯，奎琳家里就是这样。虽然一次性的购买有些昂贵，但买一盏就能够用很久，不像油灯还要自己定时去添加燃料。
“这应该是普通的油灯？”
或许是自己能力不够看不出特殊道具也说不一定，这么想着的谢莉尔直接问询了房屋的主人。
“是的。”奎琳毫不忌讳地承认，“因为以前用习惯了，现在也就沿用了下去。虽然魔纹灯很方便，但是只有油灯才承载着我们的过去。”
这时谢莉尔突然想起，眼前的这名被她打上了上层人物标记的少女，曾经也只是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在她的哥哥成为魔法师之前的那些日子一定很不好过，起码谢莉尔的学院时光算是快乐的，而他们……被贵族包围的‘平民’，能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的他们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了生活和地位，并不需要谢莉尔的同情。
就如眼前装饰似乎透露着贫穷的房子，其实位于价格非常昂贵，并且只有金钱与地位共存的人士才能入住的地段。如谢莉尔这样身份的人，不是受到了邀请，恐怕连这部分城区的边缘都摸不进去。
“跟我来。”
奎琳招呼谢莉尔往‘房子’的深处走去，她们来到了一个像是后门的地方。
门的边上还有一扇大窗户，能透过有些雾气的玻璃清晰地看见小庭院里被积雪盖住的绿植和结了一层薄冰的小池塘。
谢莉尔以为奎琳是要带她去院子里，可当奎琳将后门打开后，门后的景象却和外面的空间截然不同。她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加兰的工坊，这熟悉的空间移位果然是每一座工坊都必不可缺的。
奎琳哥哥的工坊被这扇门分隔成了两块区域，一个是入口处和普通房屋一模一样的日常生活部分，一个是后方的研究区。
那是一间从布置到氛围都极具研究气息的实验室，和谢莉尔在学院里用过的那种几乎没什么分别。
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说，这座工坊的布置都过于缺乏‘创意’。但谢莉尔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倒是接受得很快，她发觉自己更能适应这样随处可见的环境。
在不算很大的实验室内，谢莉尔见到了那名一直活在奎琳口中的‘兄长’。
蓬松微乱的小卷发，在光线的照射下会散发出金红光辉的橘色，与奎琳极为相似的眉眼。没有人会觉得这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说是双胞胎也不会引起怀疑。
“你好，我是奎师纳，琳的哥哥。”
兄长的神情很腼腆，他仅仅用点头来对初次见面的人打招呼，没有半点要握个手的意思。
“你好，我的名字是谢莉尔，是奎琳曾经的同事兼朋友。”谢莉尔也学着奎师纳的方式回应。
非常简短的自我介绍结束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奎琳。
不管是魔法师还是魔法学徒，碧绿的和橘红的眼睛都透露着相同的忐忑。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们两个了。”
她直白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愉悦，然后向奎师纳挥挥手示意他回去研究，拉着谢莉尔去了另外的地方。
这时谢莉尔注意到，除了刚才进来的‘后门’之外，这里只有一个通往其他地方的门——与加兰的工坊比起来，简直少得可怜。
门后的房间看起来像个控制台，因为有一面墙壁用了类似于玻璃的材质替代，让在这个房间里的人能够清楚地看到玻璃对面的情况。那里也是一个较为宽广的房间……或者说，更像一个室内的小庭院。
有鲜嫩的植被，也有低矮的灌木，甚至还装点了一些容易养活的花卉。
谢莉尔还观察到，这间室内庭院的天花板上有大半边的面积也是透明的。夜晚皎洁的微弱月光透过那层类玻璃材质洒在庭院里，静谧动人。
‘实用主义者’谢莉尔没多沉浸在庭院的景色中，她仰头看了会儿庭院的天花板，语气带着微妙的迟疑：“这……应该不是真的天空吧？”
“……嗯？竟然能看出来？看样子这不是你第一次进魔法师的工坊嘛。”奎琳略带诧异地看着友人，但没过一会儿就将其抛之脑后，“这先不提，我带你来个地方是为了什么你该知道吧。”
“……我的那位朋友，他在这里？”
想到这里，谢莉尔马上贴近玻璃，仔仔细细地扫视着庭院内部。但无论怎么寻找，依然没能看到印象中的烂泥。
“唉，你这样找当然找不到。”
谢莉尔的态度认真得奎琳都不好意思笑话她，只见奎琳在控制台密密麻麻的按键上毫不犹豫地按下其中的一个，然后像是在和空无一人的庭院对话一般说道：“加兰你醒着吗，我把谢莉尔带来了哦。”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高塔·ⅩⅩ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