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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重入魔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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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浔脑里一刹空白,她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竟还会有人和她一样未睡下在屋外喝风。
一双纤长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肩头,扳过她僵直的身子:“你是谁?半夜三更的在我家做甚?说!”
阿浔不得不直视着眼前的人,待她看清眼前的少女正微蹙修长的眉瞅着她时,不禁一怔,心念电转——眉目和黄大哥好生相像!年岁和我差不多,这该不会就是黄大哥所提过的他的亲妹子?
想到这她大松一口气,低声浅笑道:“想来你就是沄姐姐了。”
黄沄闻言一愣,眯起狭长的凤眸细细瞧了她一眼,旋即便恍然一笑:“你是阿浔姑娘!”说罢她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又悄声将她拉至角落,轻声道,“你怎生会来我家?”
“不瞒沄姐姐,我来是想寻我义父安无悒的,不知沄姐姐可曾见过我义父?”阿浔亦压低嗓子说。
黄沄抿了抿唇,暗暗点了点头:“令父的事我已有耳闻,只是安伯父似是一心求死,不肯让二哥救他啊......”黄沄将今晚的种种变故简略地讲于阿浔知。
阿浔听罢噙着泪低声道:“沄姐姐有所不知,当年义父为救我,被追杀的官兵用毒箭射中背脊。当时堪堪捡回一条命,但余毒一直未清,身子骨终是扛不住了......都是我该死!这么些年未能尽一点孝道,反倒要义父为了我赔上性命和清白!......”
“阿浔姑娘莫要伤心了,那你这次来是想救安伯父么?”
“嗯。”
“你打算怎么救?”
“我不知道......但我绝不可再连累义父了!......我会留下来随官差到齐融城主府做婢子。”阿浔垂下头。
“阿浔姑娘大可不必,因你是逃犯之女,家父为了讨好城主,已让我作为这次婢子的人选‘孝敬’给城主府了。”黄沄冷笑,似是自嘲。
“万万不可!我不能再连累无辜的人了!”阿浔惊道。
“不关阿浔姑娘的事,官差不会将一个逃犯的女儿送给城主府的。”黄沄道。
“可是!......可是我有理由非去不可......”阿浔咬牙,“我身负血海深仇,必须前往城主府面见城主,才有机会替我死去的生父洗刷冤屈,替我义父免去罪行!”
“......不成想阿浔姑娘竟有如此志向,我黄沄好生钦佩!只是,单单凭阿浔姑娘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救不了安伯父的。”
阿浔立刻低头道:“求沄姐姐助我一臂之力罢!”
“我也救不了安伯父......眼下,只有先找到我二哥再想法子。”黄沄牵起阿浔的手低声道,“轻点声,跟着我走。”
“嗯......想不到沄姐姐一家人,各自的差别却这样大。”阿浔轻轻叹道。”
“唉......我爹和大哥多有得罪,还请阿浔姑娘莫往心里去......”黄沄正心下歉疚万分,忽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就站在前方,猛地止住话头捂上阿浔的口,快速退身转回阴影之中,紧张地探出小半个脑袋朝那个人影望去。
半晌,那人影终于缓缓地走出她们的视线,黄沄长舒一口气,放下捂住阿浔的手心有余悸地道:“真是提到谁谁就出现,好险!”
阿浔也抚了抚胸口:“你大哥怎么也大半夜的不睡?”
“其实我和二哥都没有睡,就怕爹和大哥搞鬼。二哥和大哥一间房,正好看着他,他吩咐我小心些情况,我就索性出了屋子,凑巧碰上你......等等,不对。”黄沄忽一敛眉。
“哪里不对?”
“既然大哥在房里看着他,那他怎么溜出来的?”黄沄沉吟道。
“或许,黄大哥抵不住困倦睡着了?”阿浔猜测道。
“不可能,二哥向来是个言出必践的人,况这可不是小事,二哥是不可能会睡着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黄沄暗暗担心。
“沄姐姐方才可是说过,你大哥和二哥同住一间房?”
“哦,他俩本来是分开住的,可是总不能委屈了官差,所以二哥腾出来多空了一间房单独给那个官兵头子住。”
“如此一来不就空了三间房了么?”
“也算不得两间。”黄沄答道。
“是了,还有灶房。”
“不是,灶房在厅堂的后头。”黄沄摇摇头,“我家一共八间房,以厅堂为正中左右分别三间,为了吃饭方便,厅堂后头才是灶房,还有一间是储物室,所以我才说算不得一间真正的空房。怎么?”
“未曾想在这小小的渔家村里,也有如此大的院落。我原先猜哪一间才是义父的囚身之处,心想除正厅外,黄村长与伯母一间,你们兄妹三人一人一间,这样排开空的房应当是左右两侧的两间,我选了右边遇见了沄姐姐,是否左边就是我义父所在之处?”阿浔问道。
“阿浔姑娘猜错了,我家从厅堂起往左数依次是我爹我娘的房间、大哥的房间、二哥的房间。往右边数第一间才是我的房间,第二间是储物室,最外边的是空房。你若去了左边便是二哥的住处,会碰见官兵头子。方才你去了那间空房没有见到安伯父?”
“......没有。”
“那安伯父既不在空房里必定被搁在储物间了。”黄沄道。
“奇怪......”阿浔喃喃。
“奇怪什么?”黄沄问。
“我刚刚不是没见到义父,而是一个人也没见到。”
“......阿浔姑娘确定没看走眼?”黄沄也开始觉得不对劲。
“嗯。我当时捅破了窗纸,一直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看清的。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阿浔隐隐不安起来。
“......我们得先去一趟储物室!”黄沄拉着阿浔的手快步走向储物室。
到了储物室门前,黄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阿浔点了点头屏住了呼吸。
黄沄照葫芦画瓢,蘸湿了手指捅破窗纸,眼前果真是一片漆黑。逐渐,眼睛适应了黑暗,于是她细细凝注这房内的每一分每一寸。
可是无论她怎样看,都看不见半分人影。
黄沄心内蓦然被不知名的恐惧攫紧。
“我的好妹子,是否没看见人,心里很失望呢?”
“老头儿”猛吸了一口烟:“也不一定是送死。”
“你究竟想说什么?!”安澜心急如焚。
“老头儿”吐出一口烟云,用烟杆指了指天上:“那就要看老天的造化了。”
“骗子!我看你就是个骗子!说的话前后矛盾,模棱两可,根本不能信!......不行,我得去找阿姐和爹爹!”安澜纵身跃下马车,却被“老头儿”轻轻拦住。
“你现在去,只怕已晚了。”“老头儿”静静地道。
安澜身子突地一滞,缓缓转过头极轻地问:“何意?”
“老头儿”被安澜的冰冷眼神镇得愣住,旋即沉声道:“即是说,你去也无法挽回任何事。”
安澜转过身,直视着他,平静地问:“你究竟是甚么人?”
“我?......我是被你们雇的一个赶车的老头子啊。”“老头儿”摸了摸脑袋还未笑出来就硬生生地收了笑意——只因他瞧着安澜的眼睛实在是笑不出来。
“老头儿”叹了叹,敛去笑意:“算命的,姓苏。”忽而又咧嘴一笑,“不过你放心,这次不收钱。”
“我记住你了。”安澜深不见底的墨瞳最后扫了他一眼,转身飞奔而去。
“老头儿”目送着安澜的背影,直至他彻底消失不见,还依然站在夜色中一动不动。
良久,他打了个哈欠,轻盈地跃上牛车,抻了个懒腰舒服地躺在干草上,嘴里叼着烟杆含混不清地嘟囔:“不用记住,以后会再见的。”
黄涉睁开沉重的眼皮,脑袋一阵眩晕袭来,他欲用手揉额头,忽然发觉手脚被人捆上动弹不得。他蓦然清醒。
黄涉张口欲叫,又惊觉自己的口也被塞了一大块布。
“该死!八成是着了大哥的道!”他暗暗咒骂,心里不免焦急——这该如何是好?
黄涉试着坐起身来,冷不防头被磕个正着。黄涉吃痛,反倒冷静下来,等到适应周遭的黑暗后,他发现自己被困在床底下。
“好你个黄端!先把我迷倒,再把我放在床底缚住我的手脚塞住我的嘴,这样一来别人看不见我,我醒了也出不了声。”黄涉心里恨恨地道。
这是哪个房间?黄涉一使力,平滚出床底,朝四周一打量。
“妈的!把老子弄到这空房里来!......慢着,空房里不应该是老头子跟那个名叫张宝善的官兵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子又又被耍么?”黄涉气结,环视四周,忽见地上有一块散落的铜镜碎片,便蹭过去伸了伸手指抓住碎片,刚一握住手指便被划破了,他心下大喜,“先割绳子,想耍老子,老子当然要奉还!”
黄沄强行转过头来:“大哥想干甚么?”事已至此,不如将话挑明。
“浔妹子,大家都在找你呢,没想到你还真就听话的送上门来了。”黄端微微一笑,“你们是不是很诧异为何两间屋子里都没有人?那好,我慢慢告诉你们。首先,我先在老二那小子的糊辣汤里下了迷药,妹子你晓得,你的二哥有每晚都要喝一碗热汤的习惯。这之后,我偷偷将我爹放了,再将我爹带到军爷那儿去。你想问为何这么容易?因为爹本来就和军爷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要是遭殃,另一个也别想全身而退!所以呢,现在,他们恐怕在商量怎么对付我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弟弟。”
“你们想将二哥怎样?”黄沄怒不可遏。
“想怎样?当然是想怎样就怎样呗。”黄端笑道,“好妹子,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你就要去城主府吃好的穿好的,若是不听话,这个天大的福利可就没有喽。”
“呸!”黄沄啐道,“这样天大的福利我还真受不起了!”
“哼,随你便。你自己琢磨琢磨,反抗对你有何好处?你若执意不肯,就休怪爹和我翻脸不认你这个亲人了。”黄端冷笑一声,忽将黄沄身侧的阿浔一把拽过,“这个我拿去有用,你先呆在这好好想想吧。”
“你放开她!”黄沄大惊,怒起上前抢人,却被黄端推倒在地,“黄端你个混蛋!”黄沄又站起身,狠狠掴了他一巴掌。
“......妹子,你竟打我?”
“我......”黄沄心中一软,毕竟这也是她的亲哥哥,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哼!”黄端怒哼一声,拽起阿浔疾步走远,黄沄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追去。片刻,她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又长叹了口气。
“二哥,是我不中用......现在我只有先找到你才行!”说完她先朝灶房奔去,只因她想右边的房间刚看过没人,那便只有从灶房挨个儿找了。
殊不知,黄涉正在空房里将他们的对话听得分明,却又喊不出声,只能任由黄沄与他擦肩而过。
黄涉死命地用铜镜碎片磨着绳子,心里的火窝得老大:“气死老子了!妹子怎生这般感情用事!死老头子......你惹毛我了!”
其实,只怕他自己才是最感情用事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