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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魂归九天 ...

  •   安澜望着空无一人的‘自在居’,一颗心顷刻沉入谷底。
      他一时有些些发懵,不知下一步究竟该做甚么?
      忽有一道银光掠过安澜的眼帘。原来是那只清枫蝶脱剑而出。
      清枫蝶用触须轻触了触安澜的耳垂,便向屋外飞去。
      安澜微一怔忡,瞬时眼色一黯,提步跟着清枫蝶而去。

      “我预见了你今夜有劫。”
      “猜得不错,你家里有事发生了。”
      “我是唯一可以阻止你送死的人。”
      .... ........... ......
      安澜只觉心倏然被攫紧,不由加快了步伐。

      灶房内片刻的死寂后,突然响起黄骁嚎啕的哭声。
      “我的儿啊!你为何这样糊涂!为何不让我这个做爹的替你赎罪呢!......”
      李青、张宝善面面相觑,脸色皆是青白难看。
      “姓黄的......你.....”安无悒颤抖的指尖指着黄骁,不可置信地瞪着通红的眼,喉口哽住。
      “......黄大哥!”阿浔终于从一片空白的恐慌中回过神来,她娇小的身子就地爬过去,抱住黄涉仍然站立的腿,“黄大哥!——”
      黄涉没有回答,他的双眼依然睁着,一只手依然死死地攥着黄骁的手臂。

      一只纤长的手轻轻地抚上黄涉的脸,控制不住的战栗。
      “沄姐姐......”阿浔忽然不敢看面前的人。
      黄沄并未看一眼阿浔,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黄骁:“够了,老头子。”
      黄骁哭声顿止,旋即又开始哭泣,只不过哭声小了许多。
      黄沄再不看黄骁,只静静地凝注着黄涉的双眼。许久她缓缓启开双唇,干涩疲惫的声音连她自己听了都是一怔:“你可晓得......这双眼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它有犀利的时候,有顽皮的时候,有愤怒的时候,有欢喜的时候......有很多种。我这个做妹子都能一一记起......”黄沄依旧凝注着那双眼,与黄涉神似的凤眸忽而就变得晦暗不清,“可我从未看过这一种。这样一个生来坚韧豪爽的二哥,你的不孝儿子,好像,失望得......想要哭泣。”
      黄沄的手轻触到黄涉的那双眼睛,看见里面含着的的那一点光亮,刹那像被雷击中一般痛得猛一抽搐。旋即,她更加颤抖地极缓地,抚下他的眼帘。
      一滴泪顺着黄涉的眼角无声滑落。

      “咚”一声,黄沄跪在地上。她忽然扬起手,狠狠朝自己的脸上掴去!
      “沄姐姐!”阿浔惊愕不已!
      “......二哥!三妹要你在天之灵好好瞧着!.....”黄沄挣着苍白的脸,凛声高喝,“三妹无能!不能为二哥报仇,更因自己一时心软而任由大哥带走阿浔姑娘,三妹在此自罚!”黄沄用力掴着自己的脸,直至雪白的脸上条条清晰的渗出淤血。众人欲阻,奈何心中五味杂陈,谁都无法上前拉住黄沄。
      “三妹不能不孝,不能杀了爹......因此,三妹只有自罚!”黄沄吧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光,声音用力到嘶哑,“......二哥!你不要原谅我!”
      屋内不曾有任何其余的声音。
      黄骁不知何时止住哭声,惊骇地望着黄沄。
      终于,屋内寂然。
      黄沄垂下头,一直跪着,众人便一动也不敢。
      时间仿似静止。连风都不曾来过。
      一缕鲜血忽就毫无预兆地溢出黄沄的唇角。

      天已不再那般黑了,黎明快要破茧而出。
      一丝熹微晕上地面,映得黄沄的脸苍白如纸,单一缕鲜红的血缓缓顺着唇角淌下。

      “不!——”阿浔撕心尖叫,扑上去一瞬抓住黄沄的手臂。阿浔忽然不敢叫她。
      但她还是极轻柔地唤她,嗓子战瑟得几乎发不出声:“......沄姐姐?”
      没有应答。
      “......疯了......都疯了......”阿浔捋上头发,死死揪住。
      安无悒走近,探了探黄沄的鼻息,颤声喜道:“......还活着!”
      阿浔猛地抬头:“......真的?”
      “嗯......还活着!许是情绪太过激烈,晕厥过去。”安无悒微微颔首抚上阿浔的发。
      “那......这血是?”
      安无悒捏住黄沄的嘴,往里一瞧,微笑:“无妨,只是咬破了舌,并未伤及要害。”
      阿浔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起先只是轻轻啜泣,而后放声大哭。
      “......咳咳。”李青轻咳一声,“犯人安渐飔,你可认罪?”
      安无悒轻轻转过头,静静地道:“安某何罪之有?”
      黄骁回过神来:“军爷,小的亲眼瞧见犯人安渐飔恶性不改,持刀行凶!”
      “哼。”安无悒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无论如何,头儿的死我们自要彻查到底!但......唉。”李青看着眼前的惨剧,低叹一声。
      “黄村长算是失手杀人,可从轻发落,青子,咱先把尸体处理掉。”张宝善黯然摇了摇头,对李青道。
      “失手杀人?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安无悒眼瞟到官兵头子身上,突蓦然一惊!
      安无悒踱至官兵头子尸体前,蹲下身:“军爷且瞧这伤口。”他抬起手指着官兵头子胸口的伤口处,长袖及地。
      “如何?”李青问道。
      “我若想杀身怀武功的这位军爷可并非易事呢。要杀也会试着从背后偷袭不是?但,军爷你们看。”安无悒垂下手,“这伤口不仅在正面,且一招毙命,而怪就怪在,这位军爷竟然连反抗都不会呢。”
      “这......的确是可疑之处。”李青、张宝善不禁异口同声地沉吟。
      “这不足为奇!”黄骁高声打断,“军爷你们试想,先将对方迷晕再行凶,岂非就毫无还手之力了么?”
      安无悒咬牙——差一点忘记,正是这老奸巨猾的狐狸杀了人,自己所用的手段自然了若指掌!心念电转,复又微笑道:“可军爷莫忘了,安某可是一直被囚在这灶房,是这位已然身亡的军爷主动找上我的。既如此,那他怎会莫名其妙的自投罗网,又毫不设防的被我杀死?这岂非很奇怪么?”
      “军爷不要被这厮的狡诈蒙骗了!”黄骁脸色青白,恨声大喝。
      “此案确实疑点重重......”张宝善微抚下颔思索,“罢了,都带回去一并审理。青子,你说呢?”
      李青颔了颔首表示同意。
      “军爷!......”
      “好了不必再说了!我心中自有计较!”李青有些不满地低喝道。
      黄骁只得悻悻收口,心里暗自咒骂。
      安无悒暗自舒了口气,起身走回,捏紧了袖口的信。
      好险!
      刚刚若不是恰好看见官兵头子身上露出的信笺一角,用袖口掩去再收起,只怕凶多吉少了。想到本意让官兵头子帮这个忙,现下又落空,安无悒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安无悒坐下,靠在干草堆上,心想信暂时不会有用处了,这转眼已是天亮,看来这两个官兵是决计不会再离开此间了。得想法子将它速速处理,免得遗下祸根。想到这他微侧过身去,手探入袂中,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封尚未糊口的信,欲寻个机会将它吞入肚腹。
      李青和张宝善正在商榷欲寻衙门的人过来收拾尸体。安无悒半阖上眼,佯装疲惫,实则时刻留意着机会。
      静下心来,安无悒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又惦念安澜的安危,不禁心内惨淡。忽然心口一缩,只觉喉口一紧,一股腥甜涌上。
      安无悒一阵眩晕,强自压住了已含在口中的血。
      看来毒发的速度加快了。想是这种种变故让自己情绪波动太大,毒几经辗转,终是攻心了。
      难逃一死,可就是放心不下啊......

      清枫蝶在黄舍门前停下。
      “爹爹和阿姐在这?”安澜的墨瞳询向清枫蝶。
      清枫蝶动了动触须。
      安澜试探地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
      清枫蝶又朝里飞去,安澜毫不犹豫地跟进。

      是机会了!安无悒瞧着周遭,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翻了个身,手随意地抬起倚着堆起的干草,长长的袂口掩去他的脸。
      那一纸牵系了好几条人命的信,正被他缓缓抽出。
      “......这是......怎么了?”
      一个惊恐的童声轻轻噫出,声音不可抑止的颤抖。
      安无悒的手一震,手上的信险些跌落!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心刹那冻结。
      “......澜儿?”

      血的味道。好浓。
      安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几欲呕出。
      “澜弟......”阿浔走过去,拥他入怀。
      安澜看着阿姐红肿的双眼,身子不由一抖:“阿姐......黄大哥,死了?......”
      阿浔不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哪里来的娃娃?”张宝善问。
      “军爷,这是犬子,此事跟他毫无干系,还望军爷仁慈!”安无悒快步上前恳求道。
      “具体如何,我们自会秉公办理!”张宝善细瞧了瞧安澜,只觉这孩儿长得眉清目秀很是标致,惊惶的面颊有些茫然无措,真是说不出的可怜,不禁心下一软,“青子,你照看下这孩儿,莫吓坏了他。”
      安无悒心下一松,随即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令他不由晃了晃身子。
      “......等等!”黄骁忽然呼道。
      “又有何事?”张宝善不耐地一扬眉——他着实不大喜欢这个糟老头。
      黄骁微微勾起唇角:“军爷息怒。这地上,好像有甚么物什掉了?”
      安无悒闻言撑起已有些模糊不清的眼朝地上看,待看见地上的东西心中陡然一颤!
      阿浔已经低呼出声,搂紧安澜的手瑟瑟发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张宝善走了过去,拾起地上的东西。那正是安无悒打算吞入肚腹的信!
      “噗!”安无悒咯出一口黑血,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踉踉跄跄地晃了晃,跌落在地。
      “爹爹!”
      “义父!”
      安无悒面孔扭曲,形容已苦不堪言,他只死死盯住那纸信笺:“不!......不可......”而后又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义父!......义父你莫再说了......”阿浔一边抽泣一边抚顺安无悒的胸口。
      “爹爹不要吓澜儿......”安澜跪在安无悒身边,眼泪簌簌落下。
      “......安无悒!你与‘清风堂’清延大学士暗自勾结,该当何罪!”张宝善厉声质问。
      “哈哈哈哈!......”安无悒忽然用尽力气纵声狂笑,“我该当何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老天!我问你......我该当何罪?!......哈哈哈哈!......”
      “爹爹......”
      “义父......”
      安澜与阿浔被骇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失去理智的,绝望得近乎疯狂的父亲。
      像是听见了他们的呼唤,安无悒骤然停止了笑声,极缓极轻的偏过头来,看着他的两个孩儿,青黑色的面容极温柔地朝他们一笑,像是用尽了毕生的气力,颤颤巍巍地启开唇,吐出最后一个字。
      那一个字安澜和阿浔都没能再听见。但是,那口型。
      那口型,分明是——乖。

      死寂。

      “......义父?......”阿浔缓慢的,迟疑的,轻声试探。
      没有温柔地抚上她的发,微笑着问:“嗯?”
      甚么声音都没有。
      阿浔缓缓地吸了口气,一点一点将侧脸贴在安无悒的胸膛。
      没有心跳。
      唇角不住颤瑟。良久,她缓缓阖上眼,两行清泪顺着固执的脸颊不甘滑落。

      那一瞬,安澜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瞬间静止了。
      而后,顷刻粉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魂归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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