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狼心狐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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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浔，此不是意气用事之时！你速速离开，进城寻澜儿。”安无悒沉声，语气坚定。
“不！我......义父！”阿浔略一犹疑便咬了咬牙跪倒在地，“孩儿......孩儿想报仇！”
安无悒闻言一惊，片刻后神色复杂：“你这是想只身前往齐融城主府么？......这么些年，我何尝不知你的心性！只是，非要走这一条路么？你这一去，不知今后如何，叫我死后怎能安生？便是澜儿，你也不要他了么？”
“......阿浔自知有负义父所托，但以澜弟之能，这几年在外漂泊，早已可照顾好自己。但，阿浔平生只得两个志愿——一是咱们一家可以安定下来不再受人所迫，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二是有朝一日定要为爹爹平反昭雪！既然......第一个心愿已不可能实现，那么，我这一生便誓报父仇！”阿浔睁着泛红的眼重重叩下头！
“你......”安无悒指着阿浔，气得指尖颤抖却说不出话来，而后疲惫地抚了抚额，淡淡地道，“罢了，我向来知你，又怎敢不成全你！......”
“义父......”
“本想护你周全，再也不去涉足官场险恶之处。但你生为颜家的人，我却不够资格阻你报仇。我本命不久矣，因此，答应义父，去到城主府里好生照顾自己，别让义父在九泉下担心。”安无悒轻轻拍了拍阿浔的头，低低叹了声。
阿浔再也受不住，眼泪落下却并不言语，只是又一次缓缓郑重地叩下了头。
“你们......唉！”官兵头子止不住深深一叹，却也不知说何才好，半晌才道，“女娃娃你既是我的恩人，我便无论如何都要帮你这个忙！只是，这做婢子你当真想好了么？”
“我好不易才盼到这个机会，岂会错过！”阿浔斩钉截铁。
“......好。那，既如此，安相公......”
“军爷不必为难，安某自当留下。毕竟，你知我知，事在人为。”安无悒浅笑。
“不成！我本犯了贪赃这一条，岂能让安相公替我顶去责罚！”官兵头子急声道。
“军爷倘若不好端端地留下，又怎能保我阿浔呢？只要军爷能秉公将此次税款落实，安无悒便替渔家村所有村民谢过了！”安无悒深深作了个揖。
“......华寅愧不敢当！”官兵头子沉沉埋下头去，“我会先将浔姑娘安置妥当，再去自首！不然华某实在无颜承得起浔姑娘安相公的这番恩情！”官兵头子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住安无悒，眼里满是敬佩、感激和羞愧。
“军爷不失为一条汉子！”安无悒微笑道，“安某会想法子将清延大学士的嫌疑洗清，但安某死后，还望军爷除了安置好阿浔外，尽量拖住官兵查搜清风堂，然后在这之前帮安某将一封书信亲自交给清延大学士。”
“只要是安相公吩咐，华某在所不辞！”官兵头子早疑那封信是安无悒手笔，此刻反倒因安无悒的信赖心生感激，当下即表态。
“多谢军爷。烦劳军爷，可否借纸笔一用？”安无悒温声道。
“我速去速回。”在一旁的黄涉低声言，迅速蹑出灶房。
“军爷，此次之恩，安某感激不尽！”安无悒将书好的信交与官兵头子，恭声道。
“华某若不帮这点小忙，那华某就是孙子！”官兵头子笑言，“华某定当不负安相公重托！”他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好。
“军爷言重，安某自然信得过军爷。”安无悒道。
“如此，华某不再打搅，告退！”官兵头子抱拳，旋即转身推门而出，又轻轻将门合上。
他长松了一口气，心内一阵坦然。
可他万万未想到，他这口气还未舒完，便生生咽在胸腔里。
口被捂住，一股浓烈的气味令官兵头子微感窒息，登即晕死过去。
一个人蹲下身来，抽出他腰间的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他的胸膛。温热的鲜血缓缓洇红了他胸前的整片玄色衣襟，若同恶鬼狰狞的笑脸。
官兵头子—华寅，这一生悄无声息的终结了，而他永远都不会知晓自己是怎样死去的。
“哼......”一声低微的冷哼淡淡噫出，月色的映照下他森冷的眸中毫无波澜。
然后他用麻布擦了擦手，提起官兵头子的尸首，不紧不慢地走近门前，稳稳地推开灶房的门。
阿浔、安无悒、黄涉都顺声向门外望去，只听“砰”一声响，一个重物落地。
他们全都向地上看去，一时间皆面孔煞白！
阿浔尖叫一声扑向尸首。
屋内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倚门而站的人忽地一笑。
这一笑令他们毛孔悚立！
“来人啊！快来人啊！灶房死人啦！......犯人杀人啦！”
安无悒、黄涉、阿浔身躯陡然一震，只觉刹那堕入冰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一腔惊恐地呼喊，却依然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
闻听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安无悒的心第一次被深深的恐惧攫紧。
黄沄左右寻不找黄涉，心下不由着恼，不停怨自己当时怎的就硬不起心来：“偏偏二哥还不见踪影！”她的心忽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便更是自责，更是忐忑。
“来人啊......”隐约间她听见呼喊，不禁伫足凝神细听，“来人呀！......灶房死人啦！......犯人杀人啦！......”
脑子里“轰”的一声，眼皮猛然一搐。
黄沄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灶房！
“我为何！我为何不守在那儿！”她近乎绝望起来。
“死老头子！你好狠！你做过那些个亏心事心虚了？！你竟然杀人！”黄涉一把揪住黄骁的衣领，几乎是在咆哮。
“我不知你在说甚么。”黄骁平静地道。
阿浔抱着尸体，惊恐的一双眼含泪看着黄骁，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
“......好！......好！好一个黄骁！”安无悒已不似平日那般从容温雅，一双清俊的眸燃起火焰，“你这畜生！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门外响起清晰的脚步声，黄骁突然一脸惊恐，死死抱住黄涉揪住他的手：“放开我！你这不孝儿，竟想杀我！”
黄涉一怔，而后怒极反笑：“老子今天不仅要杀你，还要把你碎尸万段！”
“小兄弟！”安无悒心下一动自知黄涉中计，脱口急道。
李青、张宝善恰好急急推门而入，见这一幕像极了安无悒杀了人后恰巧被黄骁撞入，黄涉见状想杀人灭口，安无悒听见人声逼近怕被逮个正着，急欲掩去自己的罪行而出声阻止。这只因他们听见那呼喊分明是“犯人杀人”，无意识间已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进来看见这一幕又瞧见头子的尸首，自然心中所想便是黄骁想要达到的场面了。
安无悒刚一张口已见官兵冲入，心下反应过来，懊恼地恨恨将拳头砸在地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青怒道，“谁杀了头儿？！”
“军爷，我亲眼瞧见犯人安渐飔持刀杀人！”黄骁满脸悲愤，不忍地垂下头。
“黄村长，说话可得讲凭据！你说看见我持刀杀人了，那我是从哪个方向用哪只手执刀杀的人？”安无悒冷笑道。
黄骁一怔，转而道：“我因太悲愤，脑里早一片空白，哪里还得心思去记你是从哪个方向用哪只手杀的人？我只消亲眼瞧见你将刀子捅进军爷的肚腹就能证明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如何的没有人性！”
好聪明的老狐狸！安无悒暗自咬牙。他定是瞧见刀摆放的位置没来得及调整，形势对他不利才装老眼昏花！最可恨的是居然还能装出如此悲愤，将凶手——也就是他自己，骂得丧尽天良还能不眨眼不脸红，也真可谓绝世了！
谁料那黄骁忽然又挤出两滴泪来：“黄某不顾生命危险想将凶犯交与官府捉拿归案，这本不值一提，但我那不孝的小儿竟护着这凶犯要跟我作对，还要将我碎尸万段！......真真叫我心寒！”
李青、张宝善见黄骁悲恸抚心，肝肠寸断，不由对他心生怜悯。
黄涉红了眼，怒吼：“好极了！”他抄起地上的血刀指着他，“既然你说我是同谋，不如我们同归于尽！”
“小兄弟！万万不可......”安无悒大声喝道。
“有何不可？！”黄涉怒喝一声。
安无悒凝注着黄涉红得可怕的眼，瞧见他眼底汹涌的愤怒和......深深的伤痛。
安无悒心内一缕酸涩的疼痛泛起，怅然轻叹：“他毕竟是你爹。”
“有何不可？他要杀我这儿子，我又因何不能杀他？！”黄涉怒咆。话虽如此说，黄涉指向黄骁的刀尖却簌簌战栗。
黄骁眼睛一亮，上前一步：“你杀了我这当爹的吧！我黄骁教导无方，才酿成如此局面。我死在你手中，亦算死得其所了。”他又踏前一步，黄涉不由自主退后一步，“你杀了我吧！”
“你若舍不得下手，不如我自己下手！”黄骁看着有些失神的黄涉，一把夺过黄涉手中的刀，作势便要朝自己身上刺去！
“不要！”黄涉大喝一声，毫不犹疑地扑去！
黄骁微不可查地牵起唇角。
黄涉趋近，手已紧握住黄骁的臂，握得是那样用力。
“小心！”安无悒忽吼一声，亦站起身来扑去！
忽见黄骁似是被喝声惊得手一抖，堪堪刺偏了去！
血涌如注。
万籁俱寂。
一阵轻风掠过，灶房的门吱嘎作响。
下意识的，李青和张宝善恍然回首。
黄沄如水的长长墨丝在风中轻轻飘荡。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狼心狐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