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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人间再会 ...

  •   第九章 人间再会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莲剎提气往浓雾之中冲去,一路挥斥魂鞭,誓要冲破这片黑暗。
      浓雾的尽头不知在何处,深陷其中的莲刹已渐感疲倦,如果他没有记错,他至少一口气跑了几百里!但是依旧没有摆脱掉这片黑雾。很明显,这片黑雾让他失去了方向感,把他困在里面一直转圈。
      他没有吸食过人的魂魄,本身的三魂七魄就只剩下一魂一魄,现在的他可以说就是一个战五渣,老实说就是挨打的分,但莲剎天生反骨,岂是肯坐以待毙的人…的鬼。对于敢骑到他头上来的,他向来只有一个想法。
      既然不想活,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擒贼先擒王!他必须把那个搞鬼的东西找出来!
      莲刹强迫自己静心沉气,阖目感受风的方向,他在找那个隐于浓雾中的不同于活人气息的来源。
      从误杀了一个人后,他便发现了这雾中另外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风在他耳边呼啸,似厉鬼哭泣,带起墨丝飞扬。一鬼独立,无视四周危机四伏。浓重的黑,逼人的气氛,发着恶臭的气息…穿透层层的伪装,撕开见不得光的黑幕。
      找到了!就在他身后十步之处。莲剎以最快的速度睁开眼,心惊不已,距离太近了,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反应。
      惨了,他想。
      此时他的身后魔气大盛,莲刹猛然转身,奈何它瞬间已至眼前,不由得莲刹反应便一掌贯向莲刹天灵盖,同时莲刹忽感背后一股沛然正气扶持,眼前狰狞的魔物瞬间被震飞数尺之外化为尘土,魔气溃散,危机、生机转瞬之间。
      莲刹骇然,谁!?
      这个人的修为究竟高到何种地步?起手出招便是叫那魔物当场灰飞烟灭,半点生机不留。
      莲刹尚未回神,身后之人已撤回抵在他背后的手,问道:
      “你,无恙乎?”
      莲刹闻声,心中升起了几分熟悉之感,连忙转过身去。
      果真有缘,他们又遇上了。

      “拂痕!”
      同一时刻,三无殿中,封尘也感受到不同寻常的躁动,大步流星踏出庭院,立于门前。
      三无殿外浓雾笼罩,殿中有圣气护持魔氛侵扰不得,只在门口徘徊。
      “我感受到了,这些妖魔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靠近。”
      拂痕自另一间厢房中走出,立于封尘身侧,凝视笼罩着三无殿外的浓雾,眸中冷光乍现。
      封尘嘴角上扬,眸中几分严肃几分游戏,道:
      “这股魔氛来得不寻常,我们两个人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看来它是存心要削我们的脸面啊,但是这么点场面就想把我们困在这里,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拂痕,你说呢?”
      拂痕冷道:
      “要困住我们的代价就是拿命来换,走吧。”
      拂痕言毕,一掌划开黑暗,提步向前。封尘在身后轻笑,白玉骨扇轮转间尽显英姿。

      群魔乱舞之夜,月华之光黯淡,照不见人间暗潮汹涌。
      山庙之中气氛诡谲,众僧为护寺、为护生化身修罗背负杀生罪。
      后山上,一鬼一佛对立,不见光辉的浓雾里,映在彼此眼底的面容分外明朗。
      鬼者面上意外之情尽显,佛者眸中平静无波,倒映其中的唯有鬼者面容,一颦一笑净收佛者眼底。
      静默良久,莲刹率先打破沉默的局面,道:
      “……是你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哈…哈…真有缘啊……”
      身着红莲袈裟的佛者迈步向莲刹走近一步,停在了咫尺之间,似是端详着莲剎,确认他当真完好无损,好久才道:
      “是……好久不见”有什么东西自枯萎的大地上生出新芽。
      过分亲近的距离让莲剎呆滞了片刻,在这诡异的黑色夜空下,远处的嘈杂似乎被隔离在外,他只能看见佛者唇齿一张一合,还有佛者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佛者身上混合着梵香的白莲气息扑鼻而来。
      焦躁与不安在瞬间被安抚。
      莲刹回过神来才听到了佛者的声音,他不明白佛者所说的‘好久不见’是何意思,他们分明昨夜才见过。莲刹疑问:
      “大师是什么意思?”
      佛者,道:
      “我名,苍华。”
      曾有一人,流连世间,渡千劫百难,伴青灯古佛,只求与你再次重逢。
      ………
      乌云上涌,天公泼墨,大雨溅起的水花如白珠碎石,砸碎在大地上。
      雨滴顺着蓑衣的缝隙流动沾湿行人衣袂。
      这一场急雨,停住了他的脚步,迷蒙了他的双眼,点点滴滴侵入胸口。
      迷蒙的视线中,前方有一木板桥歪歪斜斜,应是年久失修。此处并无人烟,小溪旁长满翠柳,枝丫横生无人修剪。
      大雨在如镜的溪面上泛起阵阵涟漪,柳丝在雨中一片迷濛。大雨如帘,风吹雨丝在空中织起一片片罗幕。
      蓑衣下的人却不为这场急雨恼火,立足天地间,仰首任由雨珠点滴拍碎在他的脸上,耳中是混合着风雨的天地之间最动人的声音。他缓步行于雨幕之中,踏过咯吱作响的木板桥,欲寻一处安身之所。
      在大雨滂沱中找寻了一路,终于在村落中最偏僻的地方寻得一所破庙。庙宇虽然残破,甚至有木梁倒塌,但总算是能遮风避雨,不必以天为盖地为庐。
      蓑衣人惊喜,踏步而入,悠悠然地将身上的蓑衣解下挂在墙上生锈的铁钩上,动作轻缓得仿佛怕惊扰了庙中神佛,此时方感寒气逼人。
      风雨送人来,留人住。既然要在此处歇脚就须要先取暖才行。
      穿着单薄的少年将散落在角落里未被雨水浸湿的木材当作柴火堆放在一块,扯下几条落灰的破旧窗帘,又将在灯台里找到残留的一点灯油浇上,摸出身上的火折子一起点燃,柴火很快烧了起来,火光照亮庙宇方寸之地。
      少年在火堆旁架起简单的衣架,将被雨水沾湿的外衣脱下晾在衣架上,和着单薄的里衣,被冰冷的雨水冻得僵硬的手捻起悬挂于项上的琉璃佛珠在篝火旁坐下烤火取暖,片刻他便觉得浑身的血液又重新奔腾地流动,琉璃佛珠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一个少僧。
      屋外雨势未见稍减,风卷着雨疯狂的拍打,似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年轻的僧者淡然的眸中染上几分忧色。
      他拜师修行至今终得出师,这最后一关便是以凡躯入世,他的师尊关闭他的九窍,锁住他的灵力,所以,此时的他半分法力也无。
      他现在比一个凡夫俗子还不如。
      虽是长年习武之身,但一个常年修习术法的人骤然间失去了法力加持仍有诸多不便。他无法以内力御寒,也会时常感到腹中饥饿。
      突然,房梁上传来一阵摩挲声,他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影自房梁上冲着火堆压了下来!
      坐在篝火旁的僧者只来得及站起身,眼见那黑影就要掉到火堆中,情急之下只得横扫一脚将黑影踢出三尺外,同时便听到那黑影“哎呦”一声摔在地上的声音。
      那地上黑影分明是一少年。
      “施主,无恙乎?”
      待看清那团黑影原是一个人后,僧者连忙走向前去伸手欲扶起在地上哀嚎的少年。
      “很痛哎!和尚你这一脚的力气也忒大了吧!要不是我身强体壮,怕是要去见佛祖了!”
      被踢飞的少年拨开那双欲搀扶他的手,揉着屁股一边抱怨一边自行站起,垂眼看见粘在衣角上的泥土心生不悦。
      僧者见他无需搀扶也不勉强,收回手,道:
      “抱歉,当时情急只得出此下策,施主又为何隐于房梁上?”
      听到那踢自己的人语气中隐指自己自作自受,垂首的少年眉峰一挑,正欲忿然作色,抬眸却见眼前逆光而立的人,身姿修长,墨发如瀑,眉眼俊逸,丰神俊朗,其神如朗朗之日月,其貌如水月之观音。手捻佛珠,皓腕凝霜雪,指骨分明,均匀有力。
      彼其君子,美无度。
      少年一时看得恍惚,收敛心神后心中连连叹息:可惜那人身为男儿身,否则良辰美景遇美人当真是人间美事。不过,他向来是不吝啬于去欣赏美好的事物,不管是美事,美物,美景,抑或是美色皆可尽揽入眼。
      人生短短数十载,能入眼的人又有几个呢。
      于是乎,本欲发作的怒气对着这张脸却是再也发作不出来,但不发作又下不来台阶,他只得装腔作势,双手叉腰,模样几分滑稽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自找苦吃不成?我原先是好好在那房梁上睡觉,哪知道你进来后搞出这么大的声响害我一个翻身不小心掉下来,你还踢了我一脚!”
      少年越讲越觉得心中憋屈,好好的睡觉被人吵醒就算了,还被人踢飞出去,他怎么想都觉得委屈。
      僧者听闻,移开视线环视四周,不解道:
      “屋中尚有地方可以安身,施主何需到房梁上?”
      闻言,少年改为双手抱臂,肩膀轻轻一耸,讽笑一声,道:
      “呵,你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吗?谁知道我在这里躺下明日还能不能醒过来,像你这样的人要么是初出茅庐不谙世事,以为世人皆可亲,要么就是身怀绝技武功高深,不必操心会不会有人要你命,小师傅,江湖路险,要随时保持警觉啊。”
      僧者平静的看着他,既不附和也不反驳,点头道:
      “原来如此,多谢指点。”
      少年嘿嘿一声,凑近僧者身前,问道:
      “不客气,和尚你是哪一种?”
      僧者居高临下静静注视了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片刻,火光映在少年的面容上,洁白的虎牙微微漏出尖角,僧者的目光像是不自觉落在上面,又像是一扫而过,冷淡道:
      “算是前者。”
      少年撇撇嘴,拍拍衣角在篝火旁坐下,拿起木枝撩拨火堆,不满道:
      “什么叫算是?你这和尚说话也忒不实在了,该不是怕我害你吧,哈,你倒是会现学现用,刚教你要对人心存防备,转眼就拿来对付我了,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话说,你真的是和尚吗?和尚不是要剃度吗?你这一头浓密的长发是怎么回事,哟,还挺顺滑的,不过和尚住破庙倒是挺合适的。”少年伸手抓起一缕僧者的黑发,屈着手臂撑在膝盖上支着脑袋,斜斜地看他。
      僧者在篝火旁安静端坐,看了一眼被少年握在掌心的发丝又移开了视线,火红的光映在僧者眼底,看不出喜怒。他耐着性子听那少年的絮絮叨叨,心中不自觉默数,一百一十四个字,若是师尊在场当要训斥他聒噪了。
      少年见僧者并未搭理自己,放下了手中的发丝又往僧者方向凑近坐过去,侧身到僧者面前,挡住他的视线,问:
      “哎,和尚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无聊吗?我陪你解闷啊。”
      僧者抿着薄唇淡淡出声,道:
      “夜深了。”
      少年不依不饶,贼兮兮的笑着看他:
      “你想睡觉了吗?可是你把我吵醒了,现在我精力旺盛实在睡不着,你不陪我说话消耗体力,我就睡不着,睡不着我就难受,难受我就想说话,是你把我弄醒的,我难受了,你得对我负责。”
      少年喋喋不休,僧者只觉太阳穴隐隐作响。
      他太聒噪了。僧者几不可见的蹙眉,道:
      “施主静心自然能入眠。”
      少年存心不肯放过僧者,安静不过片刻,看僧者渐入睡眠又突然出声,惊醒半梦半醒的僧者,无视僧者愈发僵硬的脸色,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道:
      “和尚,我真的静心不了,睡不着就是睡不着,不然你陪我说话吧,好不好?”
      年轻的僧者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反复几次强压怒气,声音却仍然僵硬,妥协道:
      “你……施主想说什么?贫僧奉陪就是。”
      少年见僧者终于搭理他,眸中隐有得意,问:
      “和尚你是何方人士?师承何人?要往哪里去?”
      僧者答:
      “贫僧佛门中人,师承明光殿尊,要往人间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人间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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