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佛系战斗反派》李狱

5、枕边毒蝎

　　方道柳略略解释了自己二人上船的缘由，说明很快就会随金老汉离去。

　　“这怎使得！”萧离水不由分说吩咐手下调转方向，前往岳南，“若二位拒绝，定是觉得我这船小载不得贵客。萧某武功低微，江湖上也讲不上什么话，但手下这些儿郎在水上倒还好使，且这船吃水深，速度快，定不误事！”

　　虽然他没见过方道柳，但要知道方道柳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好冒充的，方道柳现今无势无力，还顶着个臭名声，冒充他也没好处。而且不论此人是真是假，光看气势便知不是普通角色，自己做个顺水人情也不费事。

　　话已至此，二人只能谢过好意，坐一趟专船。

　　总不好意思白坐了人家的船，陆衍藏不住话，一脸跃跃欲试：“萧坞主，在下于岐黄之术略有专研，能否让我替您把把脉？”

　　萧离水有些怀疑，看看嘴上无毛的少年：“尚未请教这位少侠师出何门？”

　　陆衍正待说，却被方道柳抬手压下：“我这位小兄弟师门渊源深厚，一直广行济世救人之事，只是颇为低调，不欲声张，出门前师长有令，不得以师门名义行事，但方某保证，他的医术绝对不比坞主请来的大夫差！”

　　陆衍他信不过，不过加上方道柳的保证可就不一样了，反正自己请来的几位大夫都不怎么样，萧离水将信将疑的撸开衣袖让陆衍把脉。

　　陆衍高兴极了，一个健步蹦了过去，下山以来，他只替一些没钱看病的穷苦人家免费诊过，大多是伤寒、咳嗽之类的常见病，毒药类的还真是第一次实践。这方道柳不声不响的给他争取到了诊脉机会，真是够意思。

　　方道柳大马金刀的坐在榉木椅上拂着茶盏，看着少年一脸认真的替萧离水把脉，光看表情都能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唇边泛起一丝微笑低头喝茶不语。

　　到底师出名门，陆衍还是很有两把刷子，诊过脉刷刷刷就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下人：“抓药去吧，以雪水煎服，两三日便可拔出毒素，休息月余就能痊愈！”

　　大约是陆衍的表情太过自信，又或者萧离水深受病痛折磨多日，没见过一个医师敢这么肯定的保证，他挥挥手示意下人照办，脸上有着压不住的疑问：“我这是中毒了？”他请来的几位有名的大夫都说不准是什么病，但没有一个人看出来自己是中毒了。

　　陆衍没想到他连自己中毒了都不知道，迟疑了一会，看了看方道柳，话在舌尖绕了三圈才斟酌出口：“是的，坞主是中毒了，所幸毒性尚浅，不难痊愈。”
　　萧离水恨恨的一拍床沿：“谁这么大胆子，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真是让二位见笑了！”出了这种事，自然让自诩御下有方，与属下亲如兄弟的萧离水被狠狠打脸。

　　出了这样的事，二人自然也不方便离去，自是一番宽慰，言道还是尽快将这个内贼抓到才好。
　　收到命令，层层呼和下传，楼船立刻调转方向驶向桃花坞大本营——江心桃云洲。

　　桃云洲整体上呈长椭圆状，长约三十余里，宽约十里，岛中央有一处桃林，此处桃花与别处不同，多为洁白色，全部盛开时在江面上遥遥望去，犹如云朵飘在岛上，极为漂亮，故名桃云洲。
　　岛上东西向各有一处向内凹陷天然港口，船舶停靠处竖着近两人高的带刺木栅栏，两侧还设有瞭望塔，传信钟，听见信号知是坞主回来了，几个粗壮汉子立马使劲拉开栅栏，让船上的人鱼贯而入，端的是戒备森严，易守难攻。

　　岛上生活了大约有一万多人，大约三成是萧离水的精兵水将，还有三成是半渔半兵，剩下的则是些商贾走贩，老弱妇幼，岛上一派其乐融融，好不热闹，俨然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岛上人口简单，大多是世代居住的原岛民，或者是附近水乡搬迁过来的，再加之萧离水生活轨迹简单，作为大当家的饮食自然是专人负责的小灶，因此追查下毒之人并不难。

　　喝过一帖药剂的萧离水已经能够起身，原本被忽视的小陆公子立刻变成了陆神医，待遇大大不同，此刻他与方道柳也被一同请至偏厅，旁观审问。

　　两个手下推推搡搡的揪进来一名身着水红色衣裙的女子，一把推倒在地。那名女子低垂着头，浑身瑟瑟发抖爬起，跪倒在地。

　　萧离水长得很是俊雅，不似一般莽夫，此时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死死皱着，低沉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女子闻言忍不住抬头，露出一张苍白失色却难掩动人气质的巴掌小脸，容貌虽不是倾国倾城，但那份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柔媚格外惹人怜爱，像是一朵风雨中的栀子花，清香幽远。

　　两名手下立刻分辩，平时大当家的伙食就是由蔡妈、烧火老李头以及坞主贴身侍女水莲姑娘负责。水莲姑娘这几年深得萧离水宠爱，这是全桃花坞都知道的事。平日蔡妈烧好伙食都由她亲自送给萧离水，并不假他人之手。

　　蔡妈和老李头相互可以作证，唯独水莲嫌疑最大。况且他们还在她的房间内搜出可疑的一个小药瓶，一看便知不是桃花坞自产之物，她也说不出这药是用来干什么的。

　　水莲抬头，未语先落两串泪珠，抽泣道：“大当家的，我......”
　　萧离水抬手制止她说话，示意手下将药瓶递给陆衍，紧紧盯着他的表情。

　　陆衍接过药瓶拔开塞子嗅了嗅，又小心翼翼的倒了一些粉末在自己左手虎口上，用舌尖舔了舔，然后皱起眉头，带着点困惑的表情，自言自语道：“是有穿心莲，但为什么又要加魏龙胆多此一举，拖长药效吗？”

　　堂上一片寂静，水莲一直轻声啜泣，甚至并未注意到多了两个陌生人，此刻一听陆衍声音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尚显稚气的少年。

　　陆衍递还药瓶，缓缓开口：“药瓶中装的确是令坞主中毒的毒药无疑，只是还有些疑点我没弄清......”

　　萧离水早就注意着水莲的表情，此刻听完陆衍的前半句话，再看她模样，一颗心仿若缓缓掉落无限深渊，闷的紧，难受的要命。他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小侍女，这两年才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没想到，居然是个包藏祸心的小蝎子。他用力捏紧扶手，坚硬的木质嘎嘎作响，很快凹陷处显出几个手指的印迹。

　　下面人看出他处于盛怒状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水莲只是痴痴的盯着萧离水，停止了哭泣，约莫是知道自己已是行迹败露。

　　方道柳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这萧离水还是个情种，不过是个六七分颜色的小婢女，居然放在了心头上，真是难得。这桃花云尖他倒是十分喜欢，只可惜每次喝的时候气氛都不对，真是浪费这番好茶。他轻轻咳了一声，不疾不徐道：“萧坞主不必动怒，事情并未完全查清，水莲姑娘一句话还没有说，倒是不妨听听她的说法。”

　　萧离水毕竟掌管一方水域多年，失态不过片刻，听了这暗合心意的话自然顺着台阶下了，心里倒是暗暗生出一丝希望。
　　“水莲，是你下的毒吗？”

　　水莲沉默半晌，忽然抬头一笑，脸上残妆也不显得难看，就好像回答‘今天中午要不要吃饭’一样自然：“回大当家的话，是我下的毒。”

　　说完不等萧离水发怒，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大当家的宠我疼我，可曾真的为我考虑过？我侍奉大当家几年却连个名分都没挣上，水莲姑娘喊着好听，你可知别人私底下怎么编排我，嘲笑我？说我不知廉耻，爬了大当家的床，还是下三等的奴仆，连寨子里的侍妾都不如。我爹最疼我了，可因为当年犯下的错，至今不能上岛，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我这做女儿的只能拿些少的可怜的月银孝敬他。”

　　萧离水脸上余怒未消，内心却是震惊不已，水莲在他面前一直温柔似水，从不提自己的事，未曾想私底下她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方道柳却是淡淡一笑：“水莲，你真的是因为这些下毒的吗？还有，毒真是你下的吗？”
　　水莲凄楚的笑笑：“没错，不是我下的，还能有谁？”
　　“那好，我问你，这瓶毒药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水莲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眼神飘忽不定，强自镇定道：“在岸上买的，有钱什么买不到？”
　　“陆衍，你告诉她这种毒药能不能买到？”

　　陆衍有些奇怪方道柳怎么对毒药也如此有研究，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种毒药初时让人症状如同伤寒，浑身乏力咳嗽，高烧不止，不懂毒性的普通大夫很容易误诊，开些治疗伤寒的药材，这些药材入体反而会加重毒性的游走，造成中毒者内息紊乱，轻则经脉堵塞成为废人，重则毙命。这可不是一般药店能买到的砒霜。”

　　萧离水也是老江湖了，这段时间不过一来身体虚弱，精神乏力，二来关心则乱没想那么多，一听方陆二人这番分析，立刻发现其中不合常理之处。

　　“水莲，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这毒药是谁给你的？又是谁指使你下毒的？还是有什么人捏住你的把柄让你背这个罪名？”萧离水连珠般发问，问完才发觉自己是不是太急迫了点，只见方陆二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几名手下严肃的抬眼望天，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他不由脸皮微微有些发热，作为受害人，自己赶忙着给嫌疑人洗脱罪名，传出去少不得要背个不辨是非，耽于美色的名声。

　　水莲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萧离水还能这般对她，一时间又是一番梨花落雨，好不可怜，抽抽噎噎的倒是什么无论萧离水如何训她、哄她也不肯说。

　　萧离水无奈，只得下令先将她关起来再行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