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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停车露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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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陆衍被颠簸的昏昏欲睡,他头一点一点,老是不小心撞到车壁,撞来撞去的哐当响。
他这几日一直上下操心,衣食住行样样安排周到,对江余也是尽量视作正常人一样,但私下面面俱到,生怕他有一点不妥。就连夜里也不敢睡死,因此一上车就实在忍不住瞌睡。
江余将五感铺升开去,马车车轮轧在路上小石子咯噔咯噔;路旁草丛中蛇呲溜滑过;一声凄厉的乌鸦叫声从近至远,蓦然消失,应该是有猎人打中了它;车夫在哼着不知名的野调,陆衍给的车费很多,所以他的心情也很好,悠悠的挥着马鞭,满心愉快。空气中的水分越来越大,他隐隐嗅到腥湿的味道,团团蠓虫拼命扑翅,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但这一切都比不过陆衍撞壁的声音来的大,那一下一下的仿佛撞到江余心底,他很想问一问这个俊秀的小公子,为何要三番五次的维护他,不惜正面杠上中原武林,还几次受伤。
江余目不能视,但陆衍淡淡的鼻息却为他描绘出此刻他熟睡的样子,他试着伸手,到了半路缩了回去,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搂过陆衍,让他靠在肩头。睡梦中的陆衍感受到了安心的气味,调整了一下姿势,自己找到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
陆衍猛地惊醒坐起,额头一下子撞到车壁上,闷得一声撞得人有点晕,他捂着头好一会才回过神,忽然发现江余大腿上有一滩可疑的湿痕,他回过神,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我刚才睡着了......”
江余点头:“还流口水了。”
陆衍羞愧欲绝,能不能稍微替自己遮掩一下,说的这么直白,不过刚才自己是靠在车厢睡得啊,怎么会躺倒江余大腿上了,这不是摆明了趁人之危占人便宜吗?
他慌乱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找个地方休息吧。”
江余微微一笑,故意道:“你没发现下雨了吗?路上泥泞,我们找个破庙停了。”
“破庙?”陆衍不解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在停云庄借宿吗?”
“停云庄最近好像不太平,我们路过的时候发现全庄缟素,也就没进去借宿了。老马多赶了半个时辰才遇到这个土地庙,真是不错。”
“不管他了,明天咱们就能赶到七星原,到时候拜会一下曼青老人,他为人严谨,不苟言笑,但心底善良十分好说话。”
曼青老人?江余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有点耳熟的名字,有种模模糊糊的善意,应该不是和自己有仇的人。
陆衍饱饱的睡了一觉,精神大好,跳下车开始忙前忙后,在破庙里扫了一块干净地,铺了干净的布让江余坐过去休息,自己捡了些没打湿的树枝烧水泡面饼,又在四周点了驱蚊虫的药草。
等他忙好,天黑了,雨也停了,月亮悄悄的画出一道弯弯的弧线,淡淡的光芒在大地上罩了一层银灰色薄纱。
陆衍看着江余,自从认识江余以来两人好像就一直在奔波途中,基本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光,这么安静的夜,自己就坐在他的对面,他好像此刻才将眼前这个人和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江余对应起来。
“你是怎么练剑的?”一开口,陆衍就觉得自己傻透了。
江余随手一抬,一道无形剑气准确的击中墙角跑过的一只老鼠,他想了想:“我小时候身体很差,没有碰过剑,然后跟着义父到了西域,我不想成为一个废物,就央求义父教我,那时候义父很忙,没时间管我,把大明宫里的剑谱都给了我,让我自己看着练,大概过了一两年,我告诉义父所有剑谱都练完了,这时候他才发现我好像有点天赋,然后认真教我,又过了两年,他发现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就放任我自生自灭。”
“怎么个自生自灭?”江余讲的很简单枯燥,但陆衍发现自己听的是羡慕嫉妒恨,大明宫的剑谱,江梧远的亲自教导,不过这些换做任何一个人来都不会比江余更好了。
“我们跟大雪山关系不好,隔三差五大家都要找点茬,我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去那边溜达溜达,开始挺顺的,不过好像把大雪山剑圣惹火了,后来他老人家居然出关了,亲自来对付我......”
陆衍张大嘴巴,大雪山剑圣,传说中的人物啊!那时候的江余也不过和自己一般大,居然能惹出这么厉害的人物。
“当然,我败了,不过那个老头估计也好不了多少。”江余有些恶意的想,不然他为何要定个十年之约来威胁自己,年纪大了就是不能扛,自己最后一剑够他闭关几年了。
“后来,义父问我想不想回中原看看,我也想看看中原有没有什么厉害人物,于是一人一剑就过来了,认识了几个人,结了更多的仇家,带着一身的伤回去了。”
江梧远经营多年,大明宫威势已到顶峰,看到年轻气盛的义子满心愤怨,于是决定入侵中原,只可惜,阴差阳错之下功败垂成。
江余将多年经历寥寥几句一概而过,陆衍却能想象出来其中的风起云涌,动魄惊心。
“治好了眼睛、拔了毒,你打算怎么办?”
江余沉默了一会:“大概是要回去吧,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好多事情要弄清楚。”或许有些事情了解了就回不去了。
陆衍毕竟年轻没有经历过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江余孤单的可怜,努力想让他开心一点,开始给他讲自己在椹麓山的事情,古板的大师兄,总是在饿肚子的三师兄,成天无所事事就想着偷懒的四师兄,神出鬼没一年看不到两次的二师姐。
他讲的最多的还是紫垆先生,这个老顽童一样的师傅才是椹麓山上最大的乐趣。
陆衍口才极佳,讲起来手舞足蹈,各人口吻模仿的惟妙惟肖,哪怕是一件小事也能讲的乐趣横生。江余很多年没有听人讲这么多话了,一时间听进去也跟着陆衍开心、叹气。
月上中天,万物静谧。
陆衍累了沉沉睡去。
江余打坐调息,陆衍每日为他理顺经脉,一点点将陈年毒素从血液中激发出来,然后控制住这些毒素慢慢汇聚,再加之在珍宝舫的孤岛上有所突破,他现在虽然失去了视力,但整个人比之过去已是有了重大跨越,离传说中的天人之境又近了一步。
忽然,一阵细微的震动声传来,他清晰的感受到大约数里之外有群人在快速奔跑,轻功都很不错的样子。
他衣袖一挥,倒下躺在陆衍身旁扮作熟睡的样子。
这些人来的好快,他刚刚躺下不多时,破空声四起,这些人居然都已经到了。
江余暗暗皱眉,临安府何时多了这些好手。
嗑噔一声,有个大轿落地。
一个人声音压得极低:“夫人,外面睡了一个马夫,里面睡了两个人,还有马车,看样子是路过休息的。”
夫人没有说话,大约是做了什么手势,几个人脚不沾地掠进来查看一番,看他们没有动作,也放下心。
“两个年轻人没什么威胁。赶了一天路,夫人有点精神不济,大伙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群人分工迅速的安营扎寨,没过一会就准备妥当,恭敬的请那位夫人下轿休息。
江余听她呼吸便知这位夫人大约常年忧思过重身体亏损厉害,不过也是位高手,从头到尾几乎没发出声响。
留了两人值守,其余人等也随即休息,不过一柱香时间,外面就恢复了初始的平静,仿佛根本没有这样一群人驻扎在外面。
江余本想出去打探一番,不过想到自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是守在屋内随机应变比较合适。
屋外,那位夫人嗅了嗅周遭气味,心道庙内居然是个同行,这驱虫的药材配的很是精妙,若非时间紧急倒是可以与之探讨一番。
师傅曼青老人多年不见,不知这次这么着急召自己回来所为何事,飞鸽传书中只言明事态紧急,需要自己鼎力相助,思来想去约莫医术上师父遇到什么困难了?
南秋棠翻来覆去好一会才勉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