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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兴衰罔替 ...

  •   陆衍胳膊痛了半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待到睁眼之时,天已大亮。他摇了摇胳膊自觉好多了,打着哈欠拉开门准备洗漱,一下子被门口捧着热气腾腾白毛巾和水盆的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鸦甲一脸的理所当然:“从今天起,衣食起居有什么需求,您招呼一声就行!”说着他顺势进门,将手中水盆和毛巾摆在桌上,无比自然的招呼陆衍过去洗漱。

      陆衍晕乎乎的被伺候完,这才想起来追问鸦甲姓名来历,为什么要杀自己。
      鸦甲一问三不知,咬死自己不过是听命于人,什么都不知道。

      陆衍无奈,他不傻,知道从方道柳、掌柜的乃至这个来历不明的刺客都瞒着自己一些事情,但他们不说,他也懒得多去过问,师傅曾经说过,那些知道越多的聪明人就越难过,很多时候稀里糊涂的过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他透过窗棂看见方道柳正躺在客房后方院落中的桂花树荫竹下摇椅上,摇椅一晃一晃的,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画下斑驳的光影,像是画家凌乱的涂笔,将那张平凡的脸分割成无数神秘莫测的部分,让人忍不住去探究。

      感受到他的目光,江余缓缓睁开双眼,两人的目光穿过空间的距离,直直的对上。
      陆衍的眼神透彻清亮,带着年轻人的热情和蓬勃活力,笑意透过眼神传递到对视另一方。

      对于江余而言,他的世界在不断的信任和崩塌中一次次重建,最终堆积成无坚不摧的堡垒,只容得下他一人藏身。谨慎和怀疑被深深的刻进他的骨子里。活着变成了责任和负担,他仿佛身在无间地狱日日烈焰焚身,在内心的刺骨冰冷和外界的炙烤煎熬中冷眼旁观这黑白世界,毫无半点留恋。江余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看见这种全然可信的眼神,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丝暖意和一点点的色彩,慢慢的也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笑容。

      陆衍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悲凉和毫无生气,他哆嗦了一下,率先收回视线。
      楼下江余将视线转向上方,纯蓝的天空上悠悠的飘着几朵硕大的白云,天高云淡,阳光却有些刺目,他失神的盯着,放空了自己的思绪,事实上他也很少这么毫无防备的放松自己。

      直到耳旁传来踢嗒踢嗒的脚步声,他才意识到有人来了身旁,一瞬间他几乎要暴起出手,幸好陆衍及时开口说话。

      “要不要陪我下一盘棋消遣消遣?”
      看着陆衍拎过来的棋盘和两盒棋子,江余笑道:“若不答应,你是不是要再把东西拎回去?”

      “不必了,拜你所赐,我现在可是有仆人的少爷了!”
      鸦甲适时的守在院门口点头称是。
      听出来陆衍话中询问之意,江余懒懒起身:“陪你手谈一局就是。”

      风来居的老板还真颇有风雅之意,几株翠竹立在简单古朴的竹制矮几旁边,两人跪坐对面。
      陆衍掀开碗盖取黑先落一子,江余拈子随后,二人落子均是不紧不慢,偶尔能听见风吹过竹的唰唰声。

      陆衍一个简单的小飞挂角,取笑道:“若是你的棋力有你剑术十分之一高明就好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临安?”
      “你也不比我好哪里。我以为你和那位君家五小姐还有约,舍不得走呢!”江余一个劫材抢得先手,不动声色之间将他的大龙陷入困境。

      陆衍艰难落子:“此话怎讲?”
      江余偏头示意他看门口鸦甲手上拿的精美木匣:“今早君小姐听闻你被歹人所伤,激动不已,立即回家拿了这百年老山参过来给你补补,若不是鸦甲拦着说你卧床休息,她非得进来给你亲自疗伤不可!”

      “鸦甲,吩咐厨房中午拿这支百年老山参炖一锅乌鸡汤给咱们陆少侠好好进补,不能辜负君小姐一片美意。”
      鸦甲干脆利落的应是走人。

      “哎哎哎!”陆衍连喊几声都没留下鸦甲,“你到底听谁的?”
      “为了你好!”江余状若无事道,“鸦甲以后就跟着你了,他功夫不错,护着你绰绰有余,我也放心点!”

      “为什么要护着我?我初出江湖谁都不认识,会有什么危险?”
      “该你落子了!”江余看着他的眼睛,“我以前有些仇家,你跟着我可能会受到牵连。”
      “譬如鸦甲?”

      “是的。但我不是每次都能恰好赶到,我不在的时候鸦甲会保护你的。”
      “他可信吗?”

      江余冷笑:“这世上没有绝对可信之人,只要你让他明白该对谁忠诚就行了!”
      陆衍停顿了一会,在中腹竭力求生:“你的仇家是魔教的人吗?”
      江余摇头:“不是。你怕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剑术虽然不如你,也不如鸦甲,甚至在谢飞羽剑下只能逃命,但一般自保绰绰有余,更何况,我的医术很厉害,我会救很多的人,我也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因此,我也不会有许多仇家的。所以,你没必要让鸦甲跟着我,我不习惯也不喜欢。”

      江余一愣,他做事向来都是做主惯了,谁曾想会有人大大方方的跟他说不喜欢他的安排。
      “即是如此,那待你伤好,我们便分道扬镳吧!”

      陆衍手指纤长,食中二指夹着棋子分外好看,举着棋子认认真真道:“为何要与你分开?当日说好你陪我一同打听江余下落,你都不计前嫌,我又怎能因为有危险就离你而去。我只是不喜欢一个陌生人整天跟着我而已。”

      “我不也是陌生人?”
      “这怎么能一样?我们是一起共患难的好兄弟啊!”

      江余手上动作停顿一刻,不再多劝,低头微笑看棋局:“你快输了,投降吧!”
      陆衍不服气道:“我方才没专心,不然就凭你这两把刷子,定不如我!”

      江余悠悠道:“两把刷子就足够打败你了,别吹牛了,准备官子吧!”
      “我师傅一直跟我说他的棋艺比医术还高超,我可是徒弟中最得他真传的一个!”

      “我爹当年还吹嘘他的棋艺比剑法高明……”江余猛地顿口,若无其事的催促陆衍。
      陆衍丝毫未察觉,垂头丧气的数子,要求再来一局,随口道:“你爹如今可安好,还有你娘,你离家这么多年该想你了吧?”

      江余抬头,风掠过他的发丝,带来若有若无的寒意,他低声道:“我家只有我一个人……萧离水那把剑你收起来吧,以后别用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珍宝舫,你重新挑一把合适的剑。”

      陆衍失口,乖觉的配合转移话题:“那把剑有问题?鸦甲昨日也提到了这把剑。”
      江余皱眉:“鸦甲怎么说的?”

      陆衍重复了一遍鸦甲的话,江余想了想没发现什么问题,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跟陆衍说清楚比较好:“这把剑是当年武林名门章家的传家之宝,老爷子视若心肝,江湖上根本没几个人见过,江余在拜访椹麓山之前曾经到过章家,还参与章家主持的那届武林大会,之后这把剑就离奇失踪,章家也逐渐衰败,江湖上都认为这把剑落在江余手中。”

      说到这,江余心中也是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昨日鸦甲交代他们是因为方道柳的身份才开始注意到自己,然后通过陆衍手中这把剑确定了自己就是江余,自己压根就没见过这把剑,背了这么多年盗剑杀人的黑锅,到头来,还是阴差阳错的因为这把剑暴露了身份。

      “因此,这把剑已经和江余有着扯不开的联系,你拿着它很容易遭人误解。”
      “章家?是不是那个号称万马奔腾,俊秀齐出的少丘章家?”

      “不错,看来紫垆先生做足了功课才放你下山。”

      当年章家在江湖中声势极为浩大,章家八骏无论哪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章老爷子更是厮杀半生,说一不二的刚烈人物,只可惜孙子辈没一个成器,唯一一个稍微像样的章少艾可惜又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当日水莲说到这把剑,江余便猜到了大概,可惜物是人非,当年一起饮酒醉歌、纵马狂奔的少年们成为相互猜忌、不死不休的敌人。

      江余轻轻磨牙,露出有些怀念的笑容,那些朋友们,欠了多年的血债终于可以一一讨还了,那些让人无比憎恨的背叛、欺骗和毫无用处的歉意,在日日夜夜的煎熬中凝练成坚硬的伤疤,支撑着他从地狱中爬了出来。

      陆衍已经将棋面收拾干净,听了这些漫不经心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兴衰罔替再也正常不过了,哪有千日不败红花。”

      江余默然,大明宫的历任主人们,是否也明白这个道理,一个个都似扑火飞蛾一般,对中原富庶之地趋之若鹜。

      “我胳膊的伤不碍事,明日我们便去珍宝舫吧,听名字那里是不是很好玩?”陆衍刚故作高深的感慨完转眼就笑嘻嘻的关心明天的行程。

      江余额头青筋跳了两跳,刚刚打开棋碗的手又缩回去,决定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听这个小子胡说八道了。

      “哎哎,你别走啊!这局刚刚开始,你是不是怕输给我丢脸啊!”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兴衰罔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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