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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故属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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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伍澜也是第一次听到完整版的君家复仇记,方才了解父兄的多番举措的无奈,心中愤恨更深。
君胜斐了解当年方道柳与江余的一段恩怨,因此心中满是期待,方道柳愤而拔剑,一剑斩了那夏铁木,替君家先辈报仇。
谁料方道柳只是在听到夏铁木这个名字时,挑了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其余全程都好似神游天外一般。
“讲完了?”
君胜斐完美的表情炸开一丝裂缝,说好的方道柳对江余恨意滔天呢?传说中方道柳敏感骄傲,对于毁了他一切的魔教不应该是满怀愤怒吗?夏铁木这个帮凶不也应该属于被迁怒的范围吗?
君胜斐心中起了一丝疑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方道柳?可若不是方道柳,如今江湖,谁还能有如此之强的剑意?
方道柳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淡淡道:“想报仇,自己去!我不是你们君家手上的刀。夏铁木这个人确实该死,我可不想杀了他脏了我的剑!”
说罢他拂袖起身:“夜深了,都请回吧!”
君胜斐急急道:“方兄......”
“这件事我还是原来的态度,要不要救人那是陆衍的事,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
远远的,更夫敲响了梆子,月冷风清,已至亥时。
将一干人关到门外,方道柳看着桌上残羹冷炙一阵心烦,想也不想,掠至窗外柳树梢头,手指一翻,那根碧绿小笛已出现在掌心。
长长的衣袂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从树下滑下,他斜倚在树干上,看着晕黄的月牙弯弯,唇边轻轻吹响了笛子。
......有人来救他了,他惊喜起身,一张血迹模糊的脸出现在视线上方,来人朝无力反抗的他狠狠捅了一刀,泪水在这张凌厉杀意的脸上洗出两道痕迹,露出再也熟悉不过的脸,接着用力一推,将他推下万丈深渊......
笛声并不悠扬,反而低低沉沉的,如同大漠苍凉,狂风刮过沙丘,旋起层层黄沙漫天,只影一人。
陆衍三言两语打发了君氏兄妹,正想去找方道柳,听到笛声,止住了脚步,默默回房,双手枕头仰倒在床,陷入沉思。
楼下,客栈老板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双好像永远都睁不开的眼睛睁的比铜铃还大,口中喃喃道:“碧血黄沙曲......”
翌日,陆衍艰难睁开双眼,打了个好大的哈欠,用手挡了挡有些刺眼的阳光,揉了揉惺忪睡眼,一步三晃的从床上爬起来。
昨夜他胡思乱想了大半夜,几乎到天色发白才迷迷糊糊的睡着,若不是阳光照在身上发烫,他还不想起床。洗漱完毕下了楼,客栈老板一反昨日的爱搭不理,有些过分殷勤的小意伺候着。
“临安的梅花糕可好吃了,皮薄馅软,香甜可口,小陆公子要不要来一份?东山湖的鱼最新鲜,我叫了伙计今天去买,回头中午您哪里也别去了,我给您做最地道的西湖醋鱼!”
“别别别!”陆衍抬手止停,“我身上没几两银子了,老板你做的再好吃我也买不起了!”一天二两银子的房费让从乡下来的陆衍腹诽了整整一日,今天逮着机会正好刺回去。
“嘿嘿,小陆公子你可说笑了,这饭菜自然是含在房费之内的,哪能乱收您钱是不是?”老板搓着手丝毫不在意陆衍的嘲讽。
“老板你昨天是不是捡了银子发大财啦?昨天还是馒头稀饭今天怎么就西湖醋鱼了?”
“托您吉言,托您吉言!”
陆衍狐疑的吃着不知算是早饭还是午饭的糕点,反而有些食不知味了。
“方大哥他吃过早饭了吧?”
“哦,方公子到现在都没下来,小的们也不敢上去打搅,有什么吩咐,您尽管提!”
正说着,方道柳的房门被推开了,他走下楼,看着老板一路跟随、恭谨而饱含热切的眼神,眉头一皱随即又松开,在陆衍对面坐下,随手拈了块珍珠粟,发现比昨日陆衍买的糕点淡上不少,只微微有甜味。
陆衍似有心事,丝毫没在意这糕点有甚区别,方道柳却轻哼了一声:“掌柜的有心了!”
“应当的应当的!合您口味就好!”老板低着头连连称是,脸上却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方道柳微微摇头,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
“有个事我想告诉你一声。”陆衍用筷子把碗碟里的一块萝卜糕戳的满是小洞。
“如果是夏铁木的事,你就不用说了。”
一旁的老板听到夏铁木,小眼睛立刻睁圆了,但又不敢插话,一脸的求知若渴。
方道柳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老板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捂紧自己的嘴巴,哀求的看着他。
方道柳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再理会他。
陆衍诧异的看着他俩互动,就一天,怎么就好像熟悉了好多年一样。
方道柳也不解释,径自道:“我的事是我的事,你救人是你的事。”
“那我辛辛苦苦救了他,再让人杀了他?”
“天下病人那么多,你每个都要去救,然后负责他们生死到老?确保每个人都健健康康的活到老死,而不是被人杀了,或者喝口水噎死了?”
“他跟君家有这么大的仇,君家报仇也是情有可原。”
“君家与你何干?他与君家有仇又与你何干?他只是一个需要你去救的病人,哪怕下一刻我一剑杀了他。”
陆衍不解道:“你不是和江余有深仇大恨吗?为什么还要我去救他的手下?”
方道柳放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只是不想看到整个江湖都是药王谷的大夫。”
大夫的药有时候比他手中的剑还要厉害,他拔剑的时候,别人可以逃跑、可以反抗;但当大夫开了药方给病人的时候,莫不是欢喜鼓舞带着对生的希望喝下一碗碗苦涩的药汁,哪怕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死于何人之手。
陆衍去了童家。
风来居里空落落的,仅剩老板和方道柳两人。
老板单膝跪地,低头恭敬道:“程三思参见少主!”
方道柳端坐在椅子上,抬手:“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以后不必如此多礼。”
程三思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少主昨日教训的极是!八年前三思护主不力已是罪过,如今不能为少主出力,害得你还遮遮掩掩的,顶着个废物名号,真是气死我了!不如我们一起亮明身份,在这临安大干一场,以少主你的绝世武功,君家那小子不得乖乖投降......”
假借方道柳名号的江余一听就头大:“停停停!昨日看你话少我还挺高兴的,怎么今天又话痨了。”
“我这不是看见少主你高兴的吗?你不知道,我天天听着这帮龟孙子吹嘘什么圣教不战而逃,什么程长卿百招之内将你踢落山崖,肺都快气炸了,恨不得抄了家伙就上场,可惜小武和小希老是拿你压我。”
“少主,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程长卿那点三脚猫功夫我又不是没见过,能在你剑下走上二十招都算他祖坟冒青烟了,教主他又怎么会受伤了呢?还有刚才你和小陆公子说的夏铁木又是怎么回事?大战之后他也没回总教,大家都以为他和你一起失踪了。”
江余深深觉得自己当年派他来江南是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翠云芽尖,尝了一口,皱眉:“水温不对。”
程三思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抢过杯子一摸,自己倒了一杯品了品:“不会啊,我特意从狮峰买了个世代种茶的小姑娘回来,调教了三年,专门学沏茶,楼下一个冰窖藏着去年梅花落雪,怎么可能出岔子......”然后他看到江余似笑非笑的目光才立即住了口,随后嘿嘿笑起来,“我就说嘛,你又骗我!”
江余抚额:“当年那些事情乱七八糟的,有一些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我的消息你暂时不要回报总教,我自有安排。”
“至于夏铁木......”江余沉吟片刻,“等陆衍回来再说吧,看看童家大郎能请来何方神圣?”
“要不要我派人去童家附近护着夏兄弟,防止君家狗急跳墙?”
“当年就是他刺了我一刀,推我落崖。”江余冷哼一声,“留着他一条命,不过是想知道当年他为什么要背叛圣教,又为什么要害我!”
“什么!”程三思一蹦三尺高,“等小陆公子治好了他,我立刻去剁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当年圣教逐鹿失利,多番缘由,我负有不可推卸责任,但凡背弃圣教之人,我都会一一亲自收拾,圣教重入中原指日可待!”江余缓缓道,“凡是辱我、欺我、害我之人,我必要他们千倍百倍偿还!”
这番话江余说的平静,但程三思生生听出来无边血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