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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画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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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转星移,繁花落地,时间一转眼便来到了春猎的日子。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钦天监传出消息,说是夜观天象,近日似有吉兆,凤鸾星盘于星河之中旋转,出现巨大漩涡。
朝臣众说纷纭,言外之意无非是说,这是中宫之位的天命之子已经出现。不少人纷纷上奏,要求女帝筹备选秀,册封帝后。
更有甚者直接提名,不是这个尚书七大姑的侄儿,就是那个侍郎八大姨的外甥。
不过都被钟离云淡风轻的一一否了,说是春猎以后再叙。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北陵前往黄龙山,那气势好不威武,百姓纷纷退让,这个女帝陛下如何夺得皇位,软禁先皇灵帝,根本没人关心。
百姓们只知道,是这个女人用性命换来了他们的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换来了北陈的河山稳固,硝烟弥散。
所以一路上的欢呼喝彩,叩头感恩,自然不必多说。只是城楼之上,两道黑影眺望着远去的大队人马,若有所思。
“这次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大概……”
“我不要大概,我要那个女人有命出去,没命回来!”
“属下定当安排妥当,让您没有后顾之忧。”
黄龙山路途遥远,虽然景色美不胜收,但所有人长途跋涉,也无心观赏,钟离便吩咐在猎场上结帐扎营,各自歇息,第二日再行春猎。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洛行云的营帐外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还有细微的谈话声。洛行云的警惕性使他立即清醒过来,原来是个捏嗓含笑的小太监和惜儿说话。
“姑娘,您有功夫在这儿和杂家磨牙,不如进去叫荆六公子更衣。女帝陛下那边若是急了,咱们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惜儿若有若无的谈了一口气,她家皇子本就身体病弱,又从北陵到黄龙山奔波劳累,她怎么忍心叫醒。
“公公,不是奴婢成心作对,实在是……”
话音未落,屋里便传来了洛行云慵懒的声音,道:“惜儿,过来。”
那小太监听见洛行云的动静,简直欣喜若狂。女帝陛下一大早就要召见随驾春猎的荆六公子,而且语气不善。
“公子,女帝陛下要召见您。”惜儿一手端着铜盆,肩上搭着毛巾,走进营帐。
洛行云拿起瓷杯含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扑了些水珠在脸上精神一把,拿过毛巾擦干净。
一柱香以后,侯在帐外的公公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前的汗珠。这边等的是一个小祖宗,那边等的是一个大祖宗。
合着搞半天,就他一个是孙子!
……
洛行云走进营帐的时候,钟离正在提笔挥霍。他是个武将,不懂琴棋书画,只能站在一旁沉默寡言。
“你来了。”
钟离平淡无波的语气,让洛行云猜不透她今日传唤所为何事。
“臣荆容浅,参见女帝陛下。”
见良久都没有回应,洛行云便擅做主张站了起来。然而,刚站起来的他差点就没站稳跌倒。
他竟然看到,钟离的桌案上,平平整整的放了一张洛行云的画像!
难道……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荆六公子,你怎么了?”
钟离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洛行云,神色并无异常。四目交接之间,仿佛有电光火石一般。
“女帝陛下正在作画,看来是臣打扰了。”
洛行云暗中松了一口气,看着那副画像,不禁微微皱眉。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看到自己的画像,这是何等的诧异,自然不必多说。
“这不是西楚战神洛行云吗,陛下为何要……”
“你知道他?”
“略有耳闻。”
听闻此言,钟离将案上的画像缓缓揭起,那墨香便顺着风四处飘散。
“荆六公子以为,朕画的如何?”
此时的洛行云才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们只有一面之缘,钟离却将他的眉眼记得如此清楚。
“很传神,只是这里还缺一颗痣。”
他不经意拿起笔,在画中人的眼角下点了一下。
将笔搁在砚台上,洛行云才惊出了一身冷汗。果不其然,正对上了钟离狐疑的眼神……
“你们很熟吗?”
波澜不惊的语气,却掩饰不住钟离言语之间的急迫之意。东元皇子,西楚战神,按理来说应该毫无交集,可他怎么能记起那人诸多细节?
“不……只是曾听人提过的。这是泪痣,代表……不得善终。”
说着违心的话苟延残喘,洛行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刚才怎么就莫名其妙非要画蛇添足,没有这一颗痣又能如何呢,反正就连洛行云这个身份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不知女帝陛下传召,究竟所为何事。”他敛下眼眸,试图转移话题。
“荆六公子,你纵欲无度,祸乱宫闱,对朕不择手段,可知该当何罪?”
洛行云一脸黑线,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想要翻旧账吧?“女帝陛下,臣听不懂……”更何况那日他,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眼看着他装傻充愣,钟离不由得怒火攻心,“难道你想赖账不成?”
洛行云淡然一笑,气定神闲,“陛下说臣有意谋害,那臣请问,龙体可有恙否?”
一时之间,钟离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可是他未曾得逞,也不能说明他是正人君子!
正在二人僵持之时,怜儿适时的打破了帐内的尴尬氛围。
“女帝陛下,”怜儿虽然不想扰人好事,不过事关重大,“请摒退左右,奴婢有事要奏。”
洛行云终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从今以后怜儿就是他的女神了。他拱了拱手,道:“既然女帝陛下政务缠身,那臣告退了。”
还没等钟离答应,洛行云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钟离想要喝住,奈何一旁有人,只得悻悻作罢。
帐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直至无声,怜儿才缓缓开口,道:“女帝陛下果然料事如神,他们已经有所行动,不过暂时还没弄清楚他们的具体计划。”
“无妨,朕倒是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春猎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宜有血光之灾,再让他们蹦跶几日。”钟离将那页画纸轻轻卷起,眼中似有不舍。
“奴婢会严刑拷打,争取从抓住的人口中套出计划的。”顿了顿,怜儿看向了钟离,暧昧的眼神不言而喻,“刚才奴婢可是打扰了陛下?”
“休得胡言,朕对荆六公子本就无心。”
她不自然的轻咳两声,脸上的红晕时隐时现。怜儿还从未见过钟离这般神态,不由得笑出了声。
“陛下要是再口是心非,保不准哪日荆六公子在北陈觅得贤妻……”
“朕是北陈之主,只要他在一日,北陈的任何人都不能嫁给他。”
这还没怎么样,这还无心?怜儿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无心之时尚且如此霸道,开始宣告主权,等到有心……
一行人来到黄龙山也有三日了,可始终不见贼人有动静。那个饱受酷刑的人,也终于禁不住折磨,咬舌自尽了。
钟离却并不在意,仿佛要被谋害的人不是她一样,还吩咐怜儿将随驾带来的穿云弓赠与荆六公子。
前几日因着阴雨连绵,山路泥泞,故而无人狩猎。眼看着这几日天气转好,钟离吩咐下去,众位爱卿该锋芒毕露的就大展身手,该鹤立鸡群的就小试牛刀。
总之,有些人马上就藏不住了。
一个带着蓑笠,背着草帽的侍者牵着红鬃烈马走了过来,将缰绳递到了钟离的手中。今日钟离轻装上阵,撤去了繁琐复杂的龙袍,换上了简单干练的战服。
一条素净的白裤,裤腿径直没入长靴,外套一件百褶短裙,背着一副弓箭,翻身上马利落的很。
在雨后阳光的沐浴下,她回眸一笑的感觉,像极了爱情。
如果他不是手中拿着弓箭,心中藏着仇恨的话。
洛行云竟不自觉的慌了慌神,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就算这是曾未过门的妾,婚约也随着自己的死解除了。
她不是北陈长公主良昭,她是女帝钟离。她是踏破城门,血洗西楚的恶魔!
“公子,你怎么了?”跟在一旁的惜儿似乎察觉出了洛行云的异常,出声询问。
“惜儿,五哥曾经告诉我,荆容浅说只有他死了,你才能和子珏在一起,你还记得吗?”
虽不明白洛行云为何提起这个,但惜儿还是点了点头。当初他们情投意合,奈何荆子落割舍不下。
现在她和五皇子人在北陈,早已身不由己,再提此事不过徒增伤感。
“如果我身首异处,请你看在影娘和容浅的面子上,替我收尸;如果我挫骨扬灰,你和子珏别忘了,到我坟前敬杯喜酒。”
听闻此言,惜儿大吃一惊。洛行云稳住自己颤抖的手,压住自己不舍的心,将箭搭在穿云弓上,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无论是洛行云,还是荆容浅,今生都负了钟离一片深情。只听得那箭“嗖”的一声,射向钟离。
来生吧!